明嘉靖47年初春,陈禄率师北上攻打真腊国都金边城,大军所经真腊诸城、镇、堡、乡皆降,或出兵参战,或出粮出夫,真可谓赢粮影从,不出数日便将金边城围得水泄不通。命赵静为主督率各营全权负责围城攻坚战,陈禄自己居在赵静后面,将营地扎在距城南20里的湖边,做接应状。
其实不用接应,真腊全国闻风丧胆,便是城墙高大,一二百门陆炮舰炮昼夜猛轰定然摧毁,陈禄无非是想找个风景怡人的地方赏心悦目。
扎下营地,湖边主人敬献酒肉,陈禄小示技法钓上数尾鲜鱼,煞是肥美,于是就地野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禄远眺北面江水,越看越舒坦,顾盼间又见江岸荒草萋萋,大有自然挚美,于是向左右真腊降人开口。
“此江唤作何名?谁人知晓?”
真腊降将们抢答,这时候平常嘴快嘴碎的好处得以发挥。
“回禀大人,这是湄公河,是我等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母亲河。”
“湄公河?”
“正是,据说源头来自上国云南地方,穿越重重高山峻岭,途经安南流入国中,绕金边城折向东南入海。”
“东南入海......有趣,看来俺在海上看到陆地水鸟栖息的泽国,便是这条大江的下游喽?如此美景岂有不游玩的道理?诸位谁愿陪俺到南面去看看?”陈禄说道。
话一出口,应着云集,像极后世村支书接待县市里领导,就差现场泼水,再铲黄土垫道了。
胯上一匹济州牧场所产,纯白如雪上等的安达卢西亚好马,陈禄瞬间体验到风驰电掣的感觉,顺着河流方向眨眼间跑出10里地。
其他人和马追得气喘吁吁。
“大人!大人!不能再往南走了,往南沼泽遍布,人马陷进去再难出来,不可行也!”
陈禄点头,听话没继续策马,圆润的翘臀稳稳固定在马鞍上,马术的高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借助了工具辅助,比如一根细长的木条提前固定在鞍上,如积木拼接那般平稳腰腹以免落马。
美目凝望南面风光,却是大河滔滔,小河潺潺,江水奔流不息,河水滋养万物生命。湄公河好似参天大树,一处处岔道犹如一根根枝岔,令水网密集泽泊交融,鱼群嬉戏荒草过膝。
陈禄不禁流连忘返,跳下马背,捧起一手湿润的泥土,轻嗅芳香,刻在骨子里的基因涌上心头。
“好土,好土啊!”陈禄远望道,“好一片沃土!”
“曾闻安南、占婆、暹罗等南洋诸国盛产稻米,一年三熟积谷百万不在话下,今日见泥土足证其实!”
陈禄远望着,心中泛起疑惑。
“如此沃土为何荒置?此地足能媲美江南水田,俺家乡福建远不及,若在大明必定抢走,绝不见荒草一颗!”
真腊降将们虽说是将领,但还有一层有产贵族的身份,你一言我一语满足了陈禄的好奇心。
首先是战争。南洋诸国征兵打仗,大部分还停留在秦汉隋唐时,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职业兵较少撑不起大场面。加之南洋地界的战争太旷日持久,安南占婆如是,占婆高棉(真腊前身)如是,暹罗真腊如是....只有中场休息没有尽头的战争,对农业社会带来的创伤不是贴创可贴就能痊愈的,大量人力的抽调和死亡,自然耽误农业开发。这只是外部环境。
内部环境,内战动乱自不必提,单就真腊国的根本制度,大小有产贵族有财有兵,不是华夏那种只有头衔领俸禄的贵族,农业作为主要收入来源,在这里谷贱伤的不一定是农。后世德川幕府建立,天下太平大力发展农业,全国石高翻着翻儿的长,结果粮食数量上去了价格下来了,连带幕府一起收入锐减,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靠海的领主还能吃海,没海的领主粮食就是根本收入,有谁会盼着钱越来越少呢?
还有自然环境因素,现在赶上冰雪消融的时节不显,每年汛期湄公河下游水位必定暴涨,涨水必定泛滥,淹没两岸地方,造成洪涝灾害,试问谁敢在这里垦荒种植?
内外环境全不适宜,河道上还不争气,地自然荒着,没人愿意过来每年挨水冲。
理由长篇大论,困难脱口而出,方方面面包含在内,进了陈禄耳中,当得起一个“懒”字。
有困难就不开发?河北、山东、江南、湖广的良田沃野是天上掉下来的?直接无视这帮懒人,陈禄的眸中已经映射出未来填平沼泽、修建堤坝、完善水利、稻米丰足的场景,已经看到粮仓堆满关不上门,白花花大米外溢成小山。
“该包下这片土地,移民五十万于此屯田,不出三年可得上等水浇地万亩,只需十载东南无饥馑之忧。”陈禄憧憬,她打算此战终结掉真腊国,让这片土地归集团直辖,设个真腊大区经理。
返回路上陈禄还在馋,刚到营中就接到赵静奏报——金边城破。
破城毫无难度,城中人心惶惶,真腊王众叛亲离,只要有带头的就能一呼百应。几个将军带兵包围王宫,破开城门击杀侍卫,巴隆·拉阁似乎预料到了,为免受辱保留自己国王的体面,点燃宫殿自焚而死。这份骨头倒也对得起原时空那承袭父志、还于旧都(吴哥)的中兴明君。
国王死了,好在叛乱是有组织的,到没给真腊王后来几场羞羞的画面。拥着真腊王后及孺子出降,学着中原的白衣棺材、献表献册的仪式,湿婆教教主、城中贵族等也都跟着投降,忐忑迎接着新主人。
陈禄收下代表权力的印玺,策马入城,严肃军纪,杜绝掠男为鸭,出榜安民,与民秋毫无犯,真腊上下心悦诚服不提........
花开两朵,明印集团在南洋扩张势力同时,蔚蓝冰冷的海面上,库拉乌迪唯一一艘武装商船如死尸般漂着,船上的水手们四仰八叉躺着,有动会儿的是活的,没动会儿的是死的,咋一看全是死的。
自当日诀别拉斐尔,库拉乌迪向北远离战场,先是航行到金厦遭遇厦门镇明军,牢记拉斐尔教训不敢指望明军,自己带人上岸劫掠补充补给,不出意外跟邓子龙干起来,脚底抹油赶紧走人。偏东航行遭遇明印集团舰队,被击沉一艘船,库拉乌迪急匆匆向西,再遭温台镇明军,被逼入海上。
再后面海上流浪,遭遇风暴,再沉一船,指南针损坏,迷失方向......一连串打击让库拉乌迪非常挫败。随着补给见底,库拉乌迪听天由命,放任舰船在海上漂啊漂,漂到已忘记今夕是何年。
不出意外的话,库拉乌迪全船剩余水手将保持这种低消耗模式直到死去,而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前方......陆地.........”
虚弱的声音就像一克拉的冰水,撞进满锅的热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