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空轨车之前,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
直到进入检票口——需要扫描掌纹,登记乘客信息,并根据选择的目的地扣除对应款项。
影割作为一个第一次来夜之城的人,还没登记过个人信息,扫掌纹自然是什么信息都扫不出的。无法扣款,自然也就不会让他上车。
然而,就和他之前承诺的一样,只要“看他表演就好。”
只见影割走向检票口时,半高的玻璃门自动亮起绿光,为他放行。
不仅为影割放行,也为西塞罗放行了。
在后面看得呆滞的西塞罗急忙两步跟上,在他也通过了检票口后,玻璃门才拦下了西塞罗之后的下一位乘客。
“这……这就是网络监察芯片的实力吗……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同时跟荒坂和军用科技斡旋的组织……”西塞罗汗颜。
已经拥有斯安威斯坦的影割再拥有了网监芯片,简直是如虎添翼。
影割轻轻敲了敲太阳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还没遇到能拦住我的防火墙。”
其实影割还是谦虚了,只要他乐意,甚至可以控制一辆空轨列车脱离轨道,制造一场灾难。
就像《看门狗》里的艾登·皮尔斯一样,只需要几个按键,就能引发一个城市的大停电。
“真是不知道影割怎么得到这么强大的芯片的。”西塞罗摇了摇头,默默地跟在影割身后。
为了避免引起路人的注目,影割暂时把温斯顿丢进了后背的包里,让它跟武器待在一起。
经过安检口时,他同样地使用了网络监察5型芯片的功能,让安检的门自动为二人让出一条通路。
然后就是在站台上候车了,虽说出站的时候还需要一次验票,但影割可以故技重施一次。
现在这个点已经到了上班族的下班高峰期,站台上陆续挤满了人,有很多衣冠楚楚提公文包的公司狗,也有不少风尘仆仆的建筑工人——至少在公共交通这块,夜之城是平等的。
站台上又出现了几个NCPD的条子,看来是来维持治安的,防止人多的时候发生踩踏,以及让那些想浑水摸鱼的扒手打消不干净的想法。
影割就默默站在人群中间,一言不发,相当低调。
耳边被公司狗们打电话的声音裹满,没人发现影割就是今天电视上报告过的那个人。
等了十分钟左右,空轨列车到了,车头上飘过“开往小唐人街”的字样。
候车人群鱼贯进入了列车,由于有条子站岗,大家都不争不抢的,非常和谐。
影割和西塞罗所进入的这节车厢,在上一站已经接满了人,座无虚席,二人不得不站在座位旁边,扶住头顶的把手。
影割的个子够高,很轻易就能抓紧把手;西塞罗个子矮了点,但他的义肢够长,也够灵活,可以在把手中圈出一个圆环,倒也抓的很牢。
很快车厢中挤满了人,人群前胸贴后背,污浊的空气叫人窒息。
列车开动,那些没来得及挤进列车的乘客,只能惋惜地看着列车开走,并等候下一趟列车。
这时影割才发现,空轨列车内的环境跟夜之城其他的公共场合如出一辙——蛆蝇粪秽堆满地面,不明液体流淌在墙角,空注射器就挂在把手边,头顶和玻璃窗画满了狰狞的涂鸦和厌世标语。
常年挤空轨的本地人可能是司空见惯了,对这些垃圾不以为意,视若无睹。
反正习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影割是接受不了这种糟乱的公共交通,他巴不得下一秒就到站,赶紧下车。
“还是看看远方的荒坂塔吧……”
影割试图通过观看远景来分散注意力,冲散身边的屎臭味对心情的影响。
当他抬头看向窗外时,不经意地一瞥,却让他留下了永世难忘的景象。
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在他面前铺展开来,仿佛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来的未来城市。
水泄不通的车辆,蚂蚁大小的行人,随处可见的公园、广场、乃至遍布楼宇外体的巨大霓虹广告牌,摩天大楼之下掩映的全息投影绿树,无一不在彰示着夜之城昂扬的生命力。
群鸟般掠过的浮空车、数不清的高架公路、丝带般的空轨轨道,又像是一片片轻纱缦带,将夜之城的胴体包裹了起来,彰显富足之余,又令人浮想联翩。
这样的风景,只有在高处能看到,而蜗居在城市下层挣扎求生的人,是没机会领略此番景象的。
在这一刻,影割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么多人对夜之城趋之若鹜。
不禁令影割想起了一首中国的古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突然,有人拽了拽影割的衣襟下摆。
他低头一看,就是坐在自己面前座椅上的一个老人。
能在夜之城活到头发花白的岁数,金钱和地位,至少得占一样。
他注意到了刚才影割一直盯着窗外,笑着道:“第一次来夜之城吗?年轻人?”
“嗯,夜之城的风景,很让我惊讶。”影割正常回道。
老人循着影割看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道:“风景确实不错,但千万别沉沦其中。每天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抢着进城,但最后出人头地的,屈指可数……说到底,这都是公司的财产,跟我们这些普通人啊,八竿子打不着……”
老人迟暮的昏暗眼睛倒映在玻璃窗上,突然焕发出了一阵光亮。
似乎是因为看到影割时,老人就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一番风华正茂,慷慨激昂,自诩人间第一流……
直到年迈之后,方才悟得“平平安安就是福”的道理。可回过头时,自己的一生已经毫无意义地以卵击石,杯水车薪,终究是屈服于了公司这座大山。
列车驶入了一段摩天大楼的间隙,阴影瞬间将车内笼罩。
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巧合,车厢内的电台一直播放的是体温电台,突然切换到了一首影割没听过的歌曲,旋律紧紧抓住了他的耳朵。
“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e clear the cupboards.”
车厢尾的人群发出轻轻的骚动,有一个人挤开人群,向着车厢头走去。
“But now you're gone and leaving nothing but a sign.”
影割的后背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挪,试图给身后的过路人留足空间。
“Another evening I'll be sitting reading in between your lines.”
车厢内亮起昏暗的灯光,影割在面前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壮硕身影,看到了老人的倒影,以及……
“Because I miss you all the time.”
一抹白色的靓影。
影割猛地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