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在即将关闭的尾舱门的缝隙中,也看见了那具巨大的黑色骷髅。
“黑骨八元上人。”仓宵瞥了一眼,解释道,“据说是本教蚁组老大之【一道】,登天门的守护者,亦是我们环教绝瀛岛最后一道屏障。”
“还能有人打到这儿?”陆然不太能想象那是怎么样一幅画面,但觉得这么大一个骷髅持剑跟人作战,应该还挺犀利的。
仓宵笑道,“当下是不太可能,但是过去就不好说了,千万年前,传说故事中,莫说是这登天门,就是绝瀛岛,也几近被毁灭过。”
“结教的人打到了这里吗?”陆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不想仓宵眉头一沉,立即将他的话打断,“陆然道友,记住,去了绝瀛岛,不可提结教二字,要称友教。”
陆然立即改口道:“好,那请问,是友教吗?”
仓宵这才恢复了笑意,“都说了是传说,谁能知道真相呢?有的人说是什么浊海的大幽,有的人说是震怒的水神,还有的人说是癫狂的三乌,但还真没人说过是友教。”
陆然也跟着他笑了,没有再说什么,这个信息再一次印证了陆然过去的观点,仙教并非不可撼动,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道。
两人朝前走了一阵,就从尾舱来到了后舱,抬眼看见三扇同样圆形的大门矗立面前,上面分别写着“真”“人”“赤”三个大字。
“登天船虽然不用船票,但其实身份就是你的船票。这三扇门,就是对号入座,不同品级,去往不同的层级,去往不同的舱位。”仓宵给陆然解释道,“真仙走最右的贵宾通道,人仙走中间的普通通道,赤仙和灵宠下人奴仆就走最右的下层通道。”
“那我肯定走下层了。”陆然很是识相地往左边站了站,转头问仓宵,“那你呢?”
仓宵有些惊异地看了看陆然,传闻中那些,居然是真的。
作为整个环教最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陆然居然真的连个赤仙都不到(之前他还一直以为陆然是刻意隐藏),转念一想倒也合理,正因为他连赤仙都不是,所以他也看不出自己的品级。
作为人仙的经验告诉仓宵,没有品级,那必定是有大机缘。
参加过两届环天大醮两届都是一轮游的仓宵深知这一点。仙人界,千年的努力不如一场好机缘的实例比比皆是,能过天君的三轮筛选赢得内室弟子资格之人,哪个不是自带顶光的天选之子,更何况,本届环天大醮如此特殊。
仓宵告诉自己,既然叫他今日遇见了陆然,那也是一场不得了机缘,他可要好好珍惜。
想是想这么想,仓宵为难地看了那扇“赤字门”,最后还是拱拱手,对陆然说道:“陆道友,小道是人仙品级,看来就只能在此跟陆道友分别了,在此预祝陆道友早日出师,证得真仙。”
他狠不下心去那赤字门后的原因很简单,那下等船舱,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登天船一共八层,除了最上层是船务人员的公务区域,二三四层都属于真仙的活动范畴,五层是人仙以上品级的餐厅,六层七层是普通舱房,第八层就赤仙以下闲散人员的下等舱。
登天船从不空载,一般情况下单程满载八千人左右,其中搭乘真仙不过数十人,人仙不至多数百人,那剩下七千余人,便都挤在第八层那大通铺似的的底舱,且他们一旦进入底舱,不到目的地,是无法再出来的。
七千余人,真正的赤仙品级一般不过半,余下三千余个座位,便充斥着几百年不洗澡的野兽、什么都吃的污仙人、天生自带奇香的少数族裔,更别提他们带着的千奇百怪的用来炼丹炼气的货物……吵闹与安全暂且不提,光是密闭空间那销魂的气味一项,就叫仓宵这种出生修仙大家的公子哥消受不能,闻而却步。
陆然却似乎很适应或者说很享受这种气味,听仓宵说完,还抽动着鼻子朝着左边闻了闻,再对仓宵摆摆了手,“那我们就绝瀛岛再见。”
“再见。”
仓宵注视着陆然头也不回就扎进了那到了现在依旧乱糟糟的赤仙人潮,心中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素人啊,本教行事,真的是难以琢磨。
这次登岛求人,家祖说是九死一生,难道这陆然,就是那唯一的生?
……
跟着几名去绝瀛岛贩卖仙材的长英国赤仙,走出下层通道,面前是一处断崖般的存在,断崖之上,有几块黑色铁板,铁板上上下下,便是送陆然他们去往下界的悬梯。
根据陆然推测,他们进入尾舱的位置,已经是登天船中偏下的位置,没有想到这仙人的第八层真的是底舱,悬梯一路往下,几乎来到了贴着登天船的肚皮处,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走下悬梯,往前走几步,便是一个巨大的一体式的舱体,造型有些像在枪港时见到的那些巨大的仓库,但比那些还要高大和绵长,八个打开的环形大门一字排开,八千零八个座位整齐有致地坐落在其中。
陆然踏进大门,才发现仓宵所言不虚,这里面虽然设施并不差,可以说应有尽有,但人员实在太多太杂,一进去好像误入了某种巢穴,密密麻麻乱七八糟,到处都是人和各种噪声,直教人一直感受到“人山仙海,我算个**”到头皮发麻,就连自诩极其适应这种环境的陆然都深吸了两口气后,才敢继续往前走,去寻找一个空位。
这几日其实非常疲惫,所以陆然就想找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好好地先睡上一觉。
经过了四五排座位,陆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过去出海,往往靠窗的位置是需要抢的,但这间底舱所有靠窗的位置都空着的,不仅空着,就连与他们相邻的几个位置,也无人问津。
陆然看着那些位置旁那些巨大的圆形窗户,窗户此时一片平静,无非是高天之上,不见日光,有些昏暗。
这倒是更符合陆然的要求,因此陆然走到了底舱最前面一排(这样他前方就不会有人打扰),又走到了最靠右的座位上(这样他右边和左边也没有人可以打扰),一屁股坐了下去。
座椅十分舒适,陆然调整好坐姿,摸出块帕子盖在脸上正要先眯上一会,这时身下忽然剧烈地一颤,接着窗外发出了一阵阵巨大的轰鸣声,云层开始渐渐朝下朝后退去。
登天船如同所有的船一样,像一位上了年纪又吹了冷风的老人那样咳嗽了两声之后,正式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