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免一踏上那灯座化作的擂台,擂台上的背景,便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原本只是几抹红绿色烟雾,此时忽然百绿千红,好似千树万树上的花朵商量好了一般,在同一时刻绽放。
繁花之下,花丛之中,有春雷阵阵,有春雨细细的声音,有一江春水流动的声音。
“啊。”看见此景,陆然惊叹了一下,原本攥紧的双手,松了一松。
“看你的眼神,你似乎认识此人?”褚义在一旁,察觉了陆然的焦灼。
“何止认识,简直是有血海深仇。”陆然的语调虽然很低,但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褚义收回一直注视着那擂台之上的眼睛,说道:“你该不是想要在此地报仇吧?”
“我还在想。”
褚义再度从陆然那墨黑的眼中,看到了那令自己害怕的两团火焰,“此人实力并不强,赤仙未满,但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他跳上那擂台之后,擂台的背景便不同了。”
“我看出来了,先上去之人,好比先占领了城池的军队,就有了地利的优势,现在这擂台已经是他的领地了,所以说,守擂之人,先声夺人,凭一个勇字,势必会实力大增。”陆然眼睛一眨不眨,手却又慢慢攥紧。
“所以,既然对方占领了先机,那我们就要有些耐心,等观其变,先观战几轮,再做决定。”褚义的目光又转向另外三座此时还空着的擂台,似乎在做更深远的打算。
“可是……”陆然本来想说,可是我觉得这轮复选,拼的就是一个“勇”字……
话未出口,就看见身旁有个红色身影如同一朵落花,又像是一束红缨,飘飘忽忽,游游荡荡,就上了擂台。
“看来咱们这十八人中,也是有许多豪放勇猛之人的。”陆然白了褚义一眼,“都怪你,害我错失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说话间,因为有了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紧随其后,很快,四座擂台上,守擂人全部到位。
一时间四座擂台中风云流转,景物变幻,四场战斗几乎同时开打,直看得褚义恨不得能多生两双那滴溜溜转的小眼珠。
陆然的目光,则一直盯着李春免,盯着他和他的那位攻擂人。
那名挑战之人,也是名少年,年纪大约十四五岁。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今日身穿一身红衣,一脸的傲气,竟颇有几分陆然初见李春免时那般模样。
就连李春免本人,都愣了一愣,先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这少年,然后又看了看现在这般灰头土脸的自己,哼笑了一声。
运命就是这样,处处狭路相逢。
就算此时李仮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这擂台之上,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大约是抱着跟李春免相似的想法,陆然也跟着,哼笑了一声。
“夏亚春免。”李春免微微颔首,自报了姓名。
他已经不要了李姓,却仍骄傲地将夏亚二字放在抬头的最前。
“本小仙乃是老骊山追日仙君之子,司晓。”红衣少年昂起面孔,双眼锐利如刀。
“那,咱们是点到为止,还是不死不休?”陆然居然从这个李春免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谦卑。
“那当然是不死不休。”司晓的语气狂傲,话音一落,一柄细长的宝剑已经出鞘,用一种慢悠悠有些瞧不上人的速度,刺了出去。
陆然正在诧异,这少年言行是挺狂,可手上功夫却并不咋地。
他这剑,莫说李春免,对面就是个死物,怕也是没什么伤害。
但李春免的脸上,一丝松懈也没有,他默默注视着这一记慢剑,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丁点,一丁点可能在这场战斗之间擦出的火花。
的确是火花。
等到陆然看到火花起之时,那慢剑刚好快到了李春免跟前,腾地一声,那原本黑沉沉的剑,着起了火来。
火不是突然着起来的。
火原本就在这剑中。
这柄慢剑,一下烧起大火,自剑尖至剑柄,霎时像刚从火炉中被淘气的烙铁条,七八种红色同时燃烧起来。
而火起,剑势也变得快如火势,焦急、无情以及不可抗拒。
接着,在噼里啪啦的剑鸣声以及剑身点燃真气所散发的烟雾中,这剑的剑尖出其不意地也悄然变了。
形状有些像公鸡的鸡冠,又像是不断变化的火焰本身。
“好一柄出其不意的火焰剑。”
陆然在心中赞叹,可他也并没有太多替李春免担心,因为他知道李春免并不怕火。
当然,他也不配自己替他担心。
拥有分水剑的李春免的确是不怕火,他只是希望这火能烧得更旺一些,将眼前这一切烧得更透一些。
所以他只是看着慢剑变快剑,快剑变火剑,火剑变成【七火燃真剑】。
他那位出了事就将自己择干净的前师父光明洞无明天尊在教授他【分水剑】之时,就曾告诉过他,这世间有几把神兵,将是你的死对头。
【七火燃真剑】便是其中之一,这少年一出场,他便认出了这把剑,他只是在等,等这个少年意气风发,将这火烧到极致,烧到自己身上。
所谓“引火上身”,过去的他可能不知何意,现在的他,却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
他也了解像过去的他一般骄傲的人,必定会犯一个错误,那就是如果要烧火,那火越大越好,如果火烧起来了,那便不要停。
反正自傲之人,总会认为,自己能随时抽身而去。
火是我的火,绝不会烧到自己。
所以那少年司晓的火,已经快烧到了自己眉头,他才举起了双手,用胳膊,狼狈地挡了一挡。
火焰很快烧着了自己的衣衫,和司晓的心。
司晓觉得自己这一招“瞒天走水”,已经赢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无名的夏亚散修被烧成一团炭灰的模样。
他高兴极了,于是将剑中之火,范围提高了十倍。
一时间,这擂台之上的繁花世界,变为一片火海。
伴随着这些花叶在火中的惨叫,李春免在其中左躲右闪,烧出了浑身的洞。
这惨叫声令司晓更是兴奋,于是他又将剑中之火,热度提高了十倍。
火海,变为火狱。
这是司晓自从得到这把神兵以来,也不曾企及的境界。
他高兴地哇哇乱叫,直到他发现,有一些火,烧到了自己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