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尔，卡尔？”
温婉动听的女声在卡尔耳畔响起，卡尔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穿着一袭银色长裙的白发女性巫师，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瑞拉，我不小心走神了。”
“真的没问题吗？卡尔，最近你似乎经常这样？”
瑞拉看着卡尔，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修长的睫毛随着眼皮一起下垂，半遮住那如宝石般璀璨的眸子。
“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卡尔轻抚着瑞拉雪白色的长发，温声安慰道。
瑞拉闻言，深深看了卡尔一眼，轻轻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那我先去库伦那边了，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答应我，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她握住卡尔的手，修长的五指穿过卡尔指尖的缝隙，凝视着卡尔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说道。
“嗯，我答应你。”
卡尔沉默了少许后，点了点头。
瑞拉见状，朱唇轻抿，却并未再说什么，放开卡尔的手中后便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卡尔一个人站在原地，默默凝视着天空中那团巨大的光球。
“希望的火炬…呵，这称呼还真是讽刺。”
卡尔嗤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芒，但随即又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天空中那仿佛近在咫尺的火炬，轻声问道：
“古卡墨斯，你觉得我现在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句话问出后，先是短暂的寂静，然后是一道用精神波动编织成的话语：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你在命运预知中看到了什么，但如果我的主人还在世的话，他应该会这样回答你：”
机械式的冰冷声音在卡尔脑中响起，卡尔耐心的聆听着对方的讲述，当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时，他愣了一下。
“你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了，因此完全没必要被前人的命运所束缚，只需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查尔图阁下会这样说吗？”
卡尔轻声自问着，而他身上的特殊巫灵则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如果是主人的话，一定会这样回答你。”
“主人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的自己太过武断，不顾命运大巫师的反对执意要进行潜渊计划。”
古卡墨斯回答着，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哀伤。
“而当主人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被困在命运试炼中的那些年里，主人无数次后悔自己不该将巫师文明的未来限制在这阴暗的地底，不该以巫师文明的存续的大义去逼迫那些巫师文明的同胞追随他一并来到地下。”
“这也是为何在生命的最后主人会选择用自己的力量赋予我真正的生命的缘故，他希望身为巫灵的我能在未来或多或少地挽回一些他的错误。”
“巫师文明的未来，应当由后人自己去决定与开辟，而不该由他们这些旧人去裹挟。”
“这边是主人最后的感悟，而后来那十三个窃贼的举动，也证明了主人的道路确实走错了。”
“但主人并不希望让自己的错误交由后人来背负，因此你完全没必要去执行那个开天计划，平白无故为了主人的理想送上性命。”
“……”
面对古卡墨斯的劝说，卡尔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看着天空中的火炬。
他的人生，已经足够精彩了了么？
捡到身为起源巫师层次的强者的老师的笔记，得到对方的巫灵和传承。
亲手策划的十二环陆陆块的陆沉，在战争中踏着数百万的枯骨换来通古斯帝国国主的赏识和栽培。
遭到敌人暗算沦落到第七环陆的破碎陆块上，在混乱的战场中无数次险死还生。
在死魂主宰布置的绝命试炼中脱颖而出，一举取得晋升圣印巫师的资格。
建立出属于自己的巫师国度，在万国混战中一人独战十七名国主，以最强真灵之名一统整个第四环陆。
意外邂逅身为天命主宰女儿的瑞拉，为了迎娶对方一人一灵打穿整个天命学派的天骄，让命魂巫师卡尔的名声响彻整个巫师世界。
数万年的时光，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困境，死局，再绝望的事情他都面对过并坚持了下来，希望，机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幸运之事他也全都体验过。
如今的他，已经是巫师世界中赫赫有名的存在，位于主宰之下的真正顶点，有身为巫师文明顶点的天命主宰和死魂主宰的青睐，有能够与他厮守一生的挚爱，有真正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挚友和兄弟。
甚至天命主宰都隐隐暗示他只要他和瑞拉的孩子出生，就可以以主宰的身份给他开一定的后门，让他接触最初的巫师们遗留下的本源。
虽然不可能让他成为主宰，毕竟巫师文明如今的资源只可能供养得起十三名主宰存在，但却足以让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宰之下的第一人。
——十三人之下，亿亿万人之上。
这样的人生，仔细想来，确实也已经足够精彩了。
可是……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卡尔看向一旁只有他能看得到的古卡墨斯凝聚出来的虚拟身影，反问一句。
古卡墨斯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卡尔的问题。
“古卡墨斯，你知道吗？在我诞生的那个地方，一年只有一天能见到火炬散发的光芒。”
卡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轻语着。
“在第三环陆以上的区域每天都能见到的习以为常的东西，对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讲，却是需要赌上自己性命才能追逐的事物。”
“忍受病痛，黑暗，和嘲笑，在潮湿和腐臭的空气中苟且偷生，在满是尸臭味的防护舱中赌上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能在下一次继续看到那微弱的，甚至感受不到多少温暖的光芒。”
卡尔平静的讲述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数万年前的夜晚，那个仰望天空的少年。
古卡墨斯看着他，叹息了一声：
“但是…你不可能成功。”
“我知道。”
卡尔并没有对古卡墨斯的否认感到生气。
“连查尔图阁下都挽救不了巫师文明，凭我的能力，自然更加不可能了。”
他很强，身为主宰之下最受青睐的起源巫师，卡尔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起源巫师终究只是起源巫师，在掌握了法则和独揽了所有原初之力的主宰面前，再强大的起源巫师也不过只是一只健硕一点的羔羊罢了。
从一开始，卡尔就没想过自己能战胜十三位主宰们，也不认为自己能实现查尔图和自己老师的理想。
“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愿意放弃？”
古卡墨斯凝视着卡尔，如同一个审判官一样。
“是的。”
卡尔平静地回答道。
“哪怕背叛你的妻子，你的挚友，你的兄弟，害死所有追随你，信任你的人？”
“你做出这些选择的时候，真的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和下场吗？”
古卡墨斯问出了最锐利的个问题。
这一次，卡尔没能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沉默了下来。
最后，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样，他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古卡墨斯，开口道：
“是的。”
“即便背叛他们，我的决定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们恨我也好，在地狱中永生永世咒骂我也好，因我饱受屈辱也好，我所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古卡墨斯注视着卡尔，虚拟出来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恍惚间，它仿佛看到了当初那道身影，那道不惜放弃自己生命也要让他传承下最后的希望的伟岸躯体。
于是，就如当年那样，它声音颤抖着问出了同样的话语：
“值得吗？”
……
……
值得吗？
轰——！
恐怖的元素洪流朝他冲撞而来，卡尔调动自己体内储存的魔力，艰难地抵挡着。
“卡尔，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充满愤怒的怒吼声携带者磅礴的精神力从远处轰来，一道状若疯狂的男性身影抓住一把漆黑的长枪，以迅雷之势朝卡尔冲来。
“滚开，雷米尔，我不想杀你！”
卡尔一边抵挡着元素洪流，一边看着眼前的挚友，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之色，抵挡住对方的攻击的同时低喝道。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雷米尔双目赤红地盯着卡尔，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疯狂地朝卡尔进攻着。
“菲亚，索伦，卡其米，扎克，伦诺德……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你一手引发的魔潮下！”
“告诉我，卡尔，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答我，卡尔！”
漆黑的光芒爆发，一道道黑色的纹路从被卡尔打飞的雷米尔身上升起，他死死地盯着卡尔，怒吼着朝对方冲去。
卡尔看着雷米尔疯狂的模样，在听到对方讲出那些名字后，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不忍，但下一瞬间便变回了无比坚定的神色。
“抱歉了，雷米尔，我没时间继续跟你拖延了。”
复合元素巫术·噬魂湮灭。
噗！
血肉的穿透声响起，卡尔用力一捏，瞬间将对方的心脏连同本源和灵魂一起尽数粉碎。
雷米尔脸上的表情顿时定格住了，他死死的盯着卡尔，瞳孔渐渐黯淡。
“为…什么……”
卡尔的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雷米尔失去生机的面庞，死死地咬着牙关，控制着心中的悲痛，疯狂朝上方那漆黑的天幕冲去。
轰！
下一瞬间，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骤地炸响。
卡尔的脸色骤地一变，浑身的魔力开始疯狂燃烧起来。
“卡—尔—！”
震耳欲聋的咆哮席卷而来，只见一张巨大的人脸缓缓在卡尔身后浮现，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开始从人脸的位置疯狂朝他扩散而来，波纹所经过的陆块，全都在一瞬间粉碎成虚无。
该死，被雷米尔耽误太久了！
卡尔匆忙地向后方甩出一道巫术，可下一瞬间，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他身后。
不好！
卡尔的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准备回避，可还不等他做出动作，一只形如枯槁的手掌便直接拍在了他的身上。
轰——！
卡尔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流星，高速地划过天际，在撞穿了一块十一环陆的陆块和十二环陆的陆块后才重重地砸在漆黑是天幕上。
“卡尔，你太让我失望了。”
沙哑的声音从卡尔身前传来，一个浑身笼罩在漆黑斗篷下的人影看着他，开口道。
无法形容的恐怖压迫感从对方身上传来，被砸在天幕上的卡尔，即便不用说明，卡尔也知道对方的身份：
十三主宰之一——死魂主宰恩格。
“咳…咳咳！”
卡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死魂主宰，散发着漆黑气息的血液从他的口鼻中涌出。
“你以为你得到提里顿的传承的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吗？我们只是单纯不希望一位接近主宰的起源巫师的传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已。”
死魂主宰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卡尔。
提里顿，便是卡尔最初捡到的那本世界图志的撰写着，也是卡尔口中的老师的真实身份。
“可现在看来，这个抉择似乎是错误的，即便是天命那个家伙，恐怕都没想到你居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
如同几万只蛆虫在耳中爬行一样的沙哑声音在卡尔脑中响起。
“三成的环陆，数百万亿生命，全都因为你所谓的理想而殒命，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让我们好奇的是，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让火炬暴动的方法的？”
火炬的存在，是整个巫师世界得以存续的核心，也是他们十三主宰等本源的寄托之所。
如果不是他们早有准备的话，一旦让卡尔成功趁这个机会冲到火炬中，说不定今日，十三主宰真的会就此陨落上一位。
“回答我，卡尔。”
漆黑的死魂之力瞬间侵蚀了卡尔的整个灵魂，死魂主宰看着眼前的整个眼瞳都被漆黑之色覆盖的卡尔，控制着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是……”
被死魂之力的卡尔张开嘴，下一秒，变骤生。
“古卡墨斯，动手！”
轰——！
苍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只见卡尔身上的死魂之力在苍白的火焰下瞬间燃烧殆尽，卡尔暴喝一声，下一瞬，一道极光自环陆深处冲天而起。
“苍白圣焰…古卡墨斯，怎么可能！”
被苍白的火焰瞬间逼退到数十万公里外的死魂主宰看到眼前弥漫整个天幕的苍白之火，瞳孔中漆黑的火焰猛地颤动了两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死魂，直接杀了他！我们全都被他骗了！”
“他得到的根本不是提里顿的传承，而是查尔图的传承！”
一声声既惊又怒的咆哮从环陆最深处的火炬中传来，那是其他暂时抽不出身来的主宰们，卡尔引发的问题极其严重，短时间内十三主宰中最多分出一位去对付他，想要抽出第二个主宰，起码也要一刻钟以上。
“该死，我们被他算计了，他是故意诱导我们派死魂过去的，查尔图的苍白圣焰，对死魂的克制最大！”
一瞬间，整个十二环陆仿佛都在这一刻暴动了。
咻——！
苍白的火焰化作一条长龙，咆哮着朝环陆深处的火炬冲去。
“拦住他，死魂，绝对不能让他靠近火炬！”
一声声带着惊恐的怒吼声响起，这一刻，过去整整三千万年都高高在上的主宰们，全都如同一个即将被打下神座的凡人一样慌乱地大叫着。
“卡尔，住手，你想毁掉这个世界吗！”
滔天的黑焰从后方升起，一变冲向苍白的火龙一边改变着形态，短短一瞬间，原本散乱的漆黑火焰便化作了一颗足足有数万公里宽的巨大骷髅头。
死魂·祭天！
“吼——！”
漆黑火焰构筑成的骷髅头张开嘴，发出了足以震碎整个世界的咆哮，数以亿计的环陆瞬间崩碎，数以百亿记的亡魂化作一道道漆黑的气息，紧接着一圈黑色的波纹从其口中扩散，刹那间便追上了包裹着卡尔的苍白焰龙，所过之处。
嘭！
黑白火焰碰撞在了一起，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漆黑的波纹死死地包裹住火炬，抵挡着苍白焰龙的冲击。
苍白色的火焰对漆黑的死魂之焰明显有着巨大的压制力，只需要一丁点便能灼烧尽大量的黑焰，可在海量的黑焰支撑下，死魂主宰的防御手段竟是硬生生地拖住了苍白焰龙的进攻。
“干得漂亮，死魂！”
“等一下，他要做什么——！”
火炬中的主宰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瞬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前一秒还在与黑焰缠斗的苍白焰龙突然一个甩尾，然后骤地转身朝身后的天幕冲去。
紧接着，整个世界的魔力全都暴动了起来，庞大的魔力流化作一道笼罩整个世界的极光，跟随者苍白焰龙一同朝天幕冲去。
一瞬间，上一秒才刚松了一口气的主宰们全都疯狂了。
“拦住他！”
“该死，该死，他疯了吗！”
“这家伙…这家伙的真正目的是——！”
恐怖的魔力流伴随着苍白的火焰在这一瞬与漆黑的天幕交汇到了一起。
霎时间，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刹，整个世界为之颤动！
轰——！！
那已经不能用震响来形容，那是比亿亿万人的声浪叠加在一起都更为惊人的咆哮。
就连困守在火炬中的主宰们，在这一刻也呆住了。
他们怔怔地仰望着天空中那道身影，看着对方身前的那道缝隙。
天幕…破了。
轰隆隆！
如果洪水爆发一样，庞大的魔力流全都顺着苍白的火焰一并向着那道不足百米的缝隙倾涌而出。
海量的狂暴魔力与苍白的火焰交织到一起，化作一个巨大而绚烂的漩涡。
但这漩涡的存在仅仅只持续了一秒不到，便因为魔力流的流失而迅速消散。
下一秒，裂缝愈合，苍白的火焰，暴躁的魔力流，以及火焰中的那道身影全都消失在了漆黑的天幕中。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成功了……”
有主宰轻语着。
“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得到了查尔图的传承，还打破了我们无法打破的天幕。”
“他的目的，不是取代我们，而是想要前往天外。”
“天外？”一声嗤笑声响起，“是地上才对吧？”
“……”
无人回答，这一刻，他们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愿意承认，所谓高高在上的主宰不过是一群连地面都不敢踏足生活在地下的蛆虫罢了。
“只是…我还是无法理解。”
一道声音响起，问出了在场所有主宰心中的疑惑。
“他拥有查尔图的传承，应该知道外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才对。”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舍弃了天命抛出的诱惑，舍弃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放弃了取代我们的机会，不惜毁掉半个世界也要前往外面……”
“究竟是为了什么？”
……
……
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虚实交错的空间中，一道带着赞赏之意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响起。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苍白的长发随意地披撒在身后，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但那深紫色的瞳孔中却是古井无波的淡漠。
天命主宰——阿卡特·莱茵。
十三主宰中最神秘的一位，天命学派的创始人，露面次数最少的主宰，以及……卡尔的岳父。
卡尔看着眼前的身影，似乎并未因对方的出现而感到惊慌。
“你果然早就在我身上布置了后手。”
一缕苍白色的火焰从他身上升起，对方会在他身上布下手段这件事卡尔早就预料到了，因此也特地留下了应付对方的底牌。
眼前的天命主宰只不过是对方的一具化身，虽然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是风烛残年，但靠着古卡墨斯遗留的一些手段的话，单靠一具化身，还拦不住他。
“放心，我并不打算对你动手，倒不如说，今天真打算对你下杀手的主宰，恐怕还不到半数”
天命主宰看着卡尔，轻笑着说道。
卡尔闻言，没有回答，似乎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查尔图虽然强大，但终究不是万能的，他留下的后手，虽然瞒过了几个家伙，但更多的人其实都已经看穿了。”
“只不过，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喜欢装傻充愣，毕竟当初他们就是靠着这份本领捅查尔图一刀的。”
“有人想利用你伤到死魂那家伙，有人想看看打破天幕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有的人想利用你处理一下这个世界淤积的狂暴魔力，当然，也有人只是单纯想让你带着查尔图的传承死远一点罢了。”
就如天命主宰说的那样，作为存活了近三千万年的主宰，又怎么可能真的像今天那样表现得如此慌乱无措。
今天那些慌乱的言语里，究竟有几分真假，几分算计，除了主宰们自己没人知道。
但那正是卡尔所需要的。
“那你呢？”
卡尔语气冰冷地质问道。
“我？我只是单纯地想投资你一下而已，硬要说的话，我想利用的，是你的存在本身。”
天命主宰微笑着说道，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仿佛看穿了遥远的未来一般。
“对我来说，帮助你，让瑞拉跟你产生联系所带来的未来的影响，才是我真正需要的。”
瑞拉……
听到自己爱人的名字，卡尔心中微微一绞。
“放心，我向你保证，瑞拉一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甚至不会有任何人碰她。”
天命主宰宛如看穿了卡尔心中的想法一样，微笑着说道。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让我想想，硬要说的话，我在卖一个人情，借你的命运，向未来某个会降临于此的伟大存在卖一个人情。”
天命主宰说着难以捉摸的话语，看着卡尔，反问了一句：
“反倒是你，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打破天幕？”
“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为了理想？但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是提里顿还是查尔图的理想，应该都不是这个才对。”
天命主宰说着，瞳孔深处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面对对方的问题，卡尔沉默了一会儿后，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
一抹愕然之色在天命主宰的脸上浮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然后失声大笑起来，看着卡尔逐渐远去。
“你抬头看过天空吗？”
……
……
抬头看过天空吗？
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在冰冷潮湿的角落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卡尔自己知道。
“还差一点……”
恍惚中，他遥望着远处那片被黑雾笼罩的领域，艰难地前行着。
究竟过去了多久了？
一天，还是两天，亦或是更久？
卡尔已经记不清了。
为了打破幻阵的空间保护层，他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本源，虽然破开了幻阵，但自己也直接从起源巫师跌落到勉强达到圣印的程度。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看到的却不是阳光明媚的白天亦或是漫天繁星的夜空，而是如地下世界那般被朦胧的黑雾笼罩着的天幕。
卡尔并没有感到意外。
地面上的情况，古卡墨斯早就跟他说过了，他唯一惋惜的，就是没能亲眼目睹一下黑暗大陆之外的天空的模样。
但这又让卡尔有些庆幸。
因为如果出来的位置是在黑暗大陆之外，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无法确定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到达黑暗大陆吗？
“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
漆黑的鲜血从卡尔嘴角留下，他踉踉跄跄地朝黑雾的方向走去。
黑暗大陆并非什么宁静之地，一路上，为了抵达核心区，他经历了太多的战斗，再加上在地下世界时被死魂主宰遗留的伤势，早就已经让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到那里，到那个被称为核心区的地方去。
抵达那里面，就能见到古卡墨斯口中的命运大巫师。
“阿克莱·希恩……”
只要能见到对方，告诉对方地下世界发生的一切，说不定就有机会改变那暗无天日的世界。
卡尔很清楚，他的极限就在那里，他所能做的事，永远只有那么多。
但如果换作是传说中的命运大巫师，换作是那位即便是查尔图阁下都如此敬仰的存在，或许就有机会改变些什么。
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可能……
哪怕只有一线曙光……
他也一定要抓住。
为此，他践踏了无数的生命，背弃了自己同伴，辜负了无数人的期待。
“我还，不能……”
他舍弃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
无法放下，也根本放不下。
因此，他必须前进！
……
……
于是，一道身影倒下了。
“还真是可悲呢，你的存在。”
一道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响起。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妄图改写自己根本无力承担的命运。”
表演家看着眼前浑身都被漆黑的痕迹所腐蚀的躯体，舞会面具上的三道月牙构筑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微弱的蠕动声响起。
表演家愣住了。
只见倒下的躯体又缓缓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早就枯败的身躯如同一具行尸一般艰难地行走着。
不，不是如同行尸，而是就是。
是的，眼前的这具躯体早就已经死了。
这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但是——
表演家看着眼前的尸体，面具上的表情逐渐从嘲笑变成了沉默。
噗通。
沉闷的声响回荡在四周，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尸体的左腿先是一折，然后整个身子如同断线的木偶一样又一次跌倒在地上。
表演家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行动也没有出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
本该死去的尸体伸出了手臂，抓住身前的地面，拖动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地向前爬行着。
一点，再一点。
就如同一只爬虫一样，艰难地蠕动着身子，滑稽而可笑地向前方爬行着。
不，甚至比爬虫更可笑。
早已死去的躯体，在残留的执念的驱使下以卑微的方式做着毫无意义的抗争。
“即便你真的抵达了那里，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表演家自语着，看向远处。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一座参天的金色王座驱散了黑暗，王座之上，一名浑身散发着漆黑气息的身影正被一道道金色的锁链死死地束缚着，在他的手中，一把漆黑的镰刀正疯狂挣扎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的掌心。
“你所追求的希望，早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表演家看着眼前逐渐停止爬动的尸体，低着头，轻语道。
即便舍弃了一切，即便抗争到最后。
可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场徒劳的抗争。
对方自己也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才对，如果真的只要将一切告诉身为命运大巫师的阿克莱就可以改变的话，那么阿克莱又怎么可能会预料不到今天这一幕？
“不够敏锐，不够果断，不够天才，不够无情，却又不够仁爱，身为普通人的你，距离‘极致’二字自始至终都相差得太远了。”
“想要舍弃一切却又无法放下一切，放不下一切却又试图舍弃一切，这样的你，又如何可能承担得起你所试图承担的事物？”
自始至终，这不过就是一出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挣扎罢了。
追逐着光芒的蛾子，即便是虚假的火光，也会奋不顾身地扑进去。
“终究只是蛾子罢了。”
“不过……”
表演家伸出了手。
“看在多少给我带来了一点乐趣的份上，就当是幕后余兴好了。”
故事不会改变，无意义的结局依旧没有意义。
但至少，倒在这里的愚者能窥见那个他所期望的未来。
……
……
“还是失败了吗？”
黑暗中，卡尔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倒在了路上。
然后，他愣住了。
入目所见的，不是暗无天日的昏暗，而是从未见过的，耀眼的光芒。
“好好看着吧，虽然这一切与你无关，但这就是会发生在你头顶的不可改变的未来。”
未来……
卡尔愣住了，他呆滞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景象，看着那道金色的光芒划破天穹，看着那逐渐从黑暗转变为晴朗的天空，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光明，无法言述的冲动感在他心中萌发。
这样就足够了。
哪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但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至少，他去做了。
于是，卡尔凝视着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
表演家则是看着眼前逐渐化作灰烬的尸体，凝视着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层黑雾。
天亮了。
……
……
一只手掌拿起了书本。
“这就是那本书吗？”
莫亚看着手中的世界图志，平静地问道。
“是的，冕下，我根据那位巫师的日记，在地下世界的第十二环陆的废墟中找到了它。”
站在一旁的幸运之神躬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莫亚闻言，深深看了幸运之神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翻阅起手中的世界图志。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冕下，破灭巫师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无冕之座恭敬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嗯，我知道了。”
莫亚平淡地回答了一句后，放下手中残破的世界图志，站起身来，朝据点外走去。
嗡——！
大门缓缓开启，震慑人心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人眼前。
耀眼的光芒从下方传来，一排排身披黑甲的战斗巫师站立在半空中，滔天的血气在他们上方凝聚，化作一只巨大的凶兽虚影。
而在战斗巫师的脚下，一只上万公里宽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巨大骷髅头安静地漂浮着，昔日的死魂主宰，已经成为了如今的剑下亡骨。
“冕下。”
奥薇莉亚看到莫亚走来，目光宁静地行礼道。
“结果如何。”
“他们没有答应我们的条件。”
“很好。”
莫亚闻言，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头顶。
只见一块块破碎的大陆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耀眼的金色雷霆和散发着淡蓝色光辉的巨大巫阵交相辉映。
“我以讨魔之王之名宣布，即刻起，巫师文明，正式向地下巫师文明的余孽——”
“——全面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