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浓密的蕨类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伸向远方。
一行火把费力地行进着,越往前,空气就越湿润,植物也就越茂盛。
路明非和楚子航轮番上阵,用长刀砍开枝叶,清理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路径。
又往前走了很远,脚下忽然一硬,泥泞的泥土变成了铺设整齐的青石。
林中终于出现了一条小路,虽然狭窄,但分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在雨林里跋涉了这么久,终于走了出来,再疲惫的人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行进速度。
他们走到了一处码头,对面是一条红色的河流。
“这条水是红色的,难道是印加神话传说中的冥河。”
路明非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被眼前壮丽的景色所震撼。
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
这些石头不知道含了什么元素,呈现出绯红的颜色。
景色很美,但他们来不及欣赏。
一行人在地图的指引下,趟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这两天下来,路明非堪称队伍里的定海神针。
无论是巨蛇,还是鸦形怪物,有他在,就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诺诺越看路明非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上去和自己相仿,实际还是正在上学的高二学生。
但他的眼中无法掩藏的沧桑和淡漠,似乎已经经历太多太多,让他无论面对什么都淡然处之。
突然,诺诺觉得路明非的背影有些孤独。
像是她第一次听柴可夫斯基的《第六交响曲》。
为什么那首平静如水,甚至有些欢快的小浪花的曲子,会被世人称呼为《悲怆》。
后来听得多了,才渐渐知晓真正的孤独是难以与人言说的。
那是积累了太多太多,把内心刺得千疮百孔,而后重铸之后的从容与淡定。
如同那平静的海面,潜藏着风雷气象的暗涌。
……
火苗蹿起的一刻,众人沉甸甸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大家都少了顾忌,一个个脱下湿衣,一边低声说笑。
连诺诺和苏茜,也只穿了件抹胸,将湿衣搭在火堆旁烘干。
路明非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只拧断脖颈的野兔。
一边哼着小曲剥了兔皮,一边拿盐巴抹了,架在火上烤炙,很快,一阵香气扑鼻。
众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饿的饥肠辘辘,闻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动。
比起干硬冰冷的速食饼干,还是烤肉更能满足口腹的欲望。
但是没人敢从路明非的手里虎口夺食,危险程度不是一般的高。
老唐眼巴巴的望穿了眼,可是路明非理都不理他。
“这是给受伤的人吃的。”
路明非将其中一只烤兔递给了楚子航。
一路上,面瘫师兄受的伤最多,先是被巨蛇尾巴拍飞了一次,断了两根肋骨。
又在鸦形怪物的战斗中受了余波,震伤了内脏。
“这只给你。”剩下的那只烤兔放在诺诺面前。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路明非关心地问。
诺诺立在火堆旁,暗红色的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孔。
白色的抹胸在过河的时候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
她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但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
诺诺用手指掠过发丝,轻轻开口,“没有大碍,谢谢你。”
路明非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路老大,我,我的呢?”老唐忍不住开口,烤肉香气太过吸引人了。
“还有我呢。”苏茜像个要糖的小女孩一样,可怜巴巴的哀求着。
“看你们这两只活宝,唉!”
路明非抚额叹了口气,“算了,赶紧把河边埋在沙里的那只野猪搬过来吧,我原本准备留着晚上自己吃的。”
这一番同舟共济、生死患难,让几人的关系亲近不少。
篝火下,少年们畅所欲言。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龙族和混血种是天生的敌人,两者不能和平相处吗?”诺诺抛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龙族最痛恨的是混血种,同时混血种也视龙族为死敌,这是混血种世界公认的真理!
但究竟是什么深刻的原因导致这种局面的呢?
路明非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
“身处自然之中,自然的设定和法则,是无法抗拒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龙族、人类因为自身的天性,导致无法和平共存。
龙族生来就有强大的体魄和恐怖的言灵,和人类孱弱的身躯对比,是不可能真正做到平等的。
生物存在本恶,指望以文明、意识的进步,消除这样的不平等是不可能的。
就算个别善良的龙类,或者个别伟大的人类,他们有觉悟和努力,致力于龙、人之间和平,也改变不了自然的设定。
只有等所有的生物都成为精神体,以意识的状态存活,脱离肉体的桎梏,才会获得真正的和平。
当然,到那个时候也就没有所谓的龙族、混血种物种之分了。”
“路老大,听你这么一说,我是茅塞顿开啊!”
老唐一脸的期待,等自己成为了意识体,就再也不用面临找不到女朋友的事情了,因为那时候大家都不需要找女朋友了。
“有时候觉得龙类和混血种都挺可怜,为了厮杀而厮杀。”苏茜感叹了一声。
“明非说的没错,龙族和人类的个体差异决定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和平,注定以一方的彻底胜利而终结。”
楚子航低垂着眼眸,以一个学者的语气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