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潼关,就进入了富饶的关中平原。
渭河两岸,全是忙碌的百姓。
他们冒着烈日酷暑,正在播种秋粮。
大豆、高粱、黍麦……甚至还有晚稻。
实际上,西军从来就不缺粮,只缺钱和兵甲。
陕西路跟河东路、河北路一样。
历来都是朝廷的赋税重地。
钱粮大笔大笔的收走了,截留地方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除非,西军也学庄子才和卢太白。
直接强占十个八个县,用以养军。
鲁大昌倒是想,也许,西域各部入侵,就是个机会。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巍峨古老的长安城在望。
船队行驶到灞水河口,鲁志昌就吆喝着五千标营下船了。
不是二千五百多么?
别奇怪,鲁延锋又给老爹补充了一半骑兵。
不带兵甲的一人一骑,就把陈梁的船队挤得满满当当。
就这样,还剩下一千重骑具甲无人穿戴呢!
“轰隆隆!”
具甲铁骑纵马疾奔,直奔十里外的灞桥大营。
陈梁惋惜道。
“灞水,居然进不了五千担大船?”
“好戏看不成了!”
千户梁龙笑嘻嘻地道。
“将军,咱们也有一百具甲陆战骑嘛!”
“要不,末将陪你走一趟?”
另外两个千户陈威、陈一平顿时不干了。
谁不想去看热闹?
陈梁没好气地笑骂道。
“争个屁呀?”
“一百陆战骑去了有啥用?”
“万一打起来了呢?”
人家童子辉敢带着新的总兵印玺上任。
谁能保证?永兴军里就没有二五仔?
但愿,还是别打起来为好。
灞桥大营,汇聚了永兴军两万老兵和八万新兵在此训练。
营寨连绵好几里。
中军大营,吵吵嚷嚷持续大半个月了。
正中铺着白虎皮的椅子空着。
右首的黄脸皮文官,留着稀稀疏疏的一把胡子,唾沫横飞地怒道。
“鲁延世,你还想拖到何时?
“啊?”
“本帅可是朝廷钦命的永兴军总兵,你敢抗命?”
新总兵?
有本事,你倒是坐一坐那把白虎交椅试试?
三十岁出头的鲁延世正当盛年,说话也铿锵有力。
“呵呵!”
“我家父帅只是失踪,朝廷凭什么,断定他老人家战死了?”
“抗命?”
“你为何不说造反呢?”
童子辉的蜡黄面皮抽了抽。
你他娘的真敢说啊!
本帅忍气吞声这么久,不就担心逼迫过甚,适得其反么?
甭说造反了。
就算大寨中的十万兵被有心人鼓动,闹一场小乱子。
本帅的安危如何保证?
咱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跟你们这些贼配军一样命贱?
“好啦好啦!”
坐在左首的一员儒雅老将轻抚着三缕长髯劝道。
“吵啥呢?”
“童大帅你也真是的。”
“永兴军就在这里,又跑不掉,着急个啥?”
“老鲁生死未仆,再等等嘛!”
还等?
你当本帅是三岁小儿么?
谁不知道你杨文瀚、包括黄江上游布防的折可烈。
都他娘的跟鲁家穿一条裤子?
你就是来和稀泥的。
拖一天是一天对吧?
童子辉腾得一下站起来。
“你们……贻误军机!”
“黄江水师久战疲惫,辽军登陆河南迫在眉睫。”
“不承认我这个新总兵是吧?”
“没关系,老夫大人大量不计较。”
“你鲁延世立刻带灞桥十万大军,东出潼关总行吧?”
鲁延世气得都笑了。
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呵呵……哈哈哈……”
“我的童大人,看来你真是不知兵啊!”
“大营里训练的八万新卒,才一个多月。”
“甲胄全无,人手一把刀枪都做不到。”
“你拉着这样的军队,去跟凶悍的辽军铁骑野战争锋?”
童子辉冷冷道。
“那又如何?”
“没有武器甲胄,去洛阳领取好了。”
“守城战,边打边练不行?”
“谁说要野战争锋了?”
“就算十万永兴军都死光了,总能拖着几万辽人陪葬吧?”
“为国而亡,死得其所!”
腾!
大堂中,十几位西军大将都怒目而视,火气升腾。
好呀!
你童子辉还没接过军队指挥权呢。
就打算拉着咱们去洛阳殉葬?
突兀的,众人感觉到桌椅、地皮在轻微震颤。
“至少五千,不是轻骑?”
杨文瀚面色一凝。
“贤侄,你家骑兵,不都在潼关和秦州么?”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来年的老帅,判断很准。
鲁延世也皱眉道。
“没错,大营里的轻骑,还不到三千呢!”
“奇怪,难道是?折叔父来了?”
“走,看看去!”
两人径直走出大堂,身后的西军众将也鱼贯而出。
只留下童子辉一人恨得咬牙切齿。
“哼!”
“就算折可烈来了。”
“也别想阻挡本帅调兵。”
“西军出了陕西路,你们一帮贼配军还能说了算?”
忽然间,大营中响起了巨大欢呼声。
烟尘滚滚,踢声隆隆。
“鲁”字帅旗高高飘扬。
整齐的骑兵方阵,如黑色的海潮般拍岸而来。
营门口的官兵赶紧移开鹿柴,不少老兵禁不住热泪盈眶。
一排排的官兵单膝跪下,山呼海啸。
“大帅!”
“大帅!”
“大帅!”
……
鲁志昌揭开精铁面甲。
白须飘飘,意气风发。
“二郎们,咱老子……又回来了。”
“你们……都是好样的!”
铁骑沿着众将士让出的大道,轰隆隆来到了中军大堂。
鲁延世疾步跑上来,猛然跪倒在尘土中。
“爹呀……您终于……回来了!”
鲁大昌跳下马来,一把拉起他。
“咱永兴军爷们,流血不流泪。”
“哭个球哇?”
老头对着几步外的杨文瀚点点头。
“兄弟,辛苦了!”
杨文瀚眼角闪动着泪花,上前张臂一抱。
“哈哈哈!”
“我就说嘛,你个老家伙,没那般容易死!”
“回来好!”
“回来就好啊!”
“闹剧,也该结束了。”
鲁志昌点点头,龙行虎步一般进了白虎大堂。
“鲁……鲁志昌,你……”
童子辉如同见了鬼,蜡黄的面皮瞬间变得煞白。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对方。
“你……你没……”
鲁志昌径直往白虎交椅上一坐,冷声笑道。
“没被童子贵坑死是吧?”
“童子辉,你说。”
“咱老子,要是一刀剁了你。”
“你那两个混蛋哥哥,敢不敢打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