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间走到了铁门前,无视门上的铁锈伸手一扯,顿时铁门扭曲,上面的锁随之崩断,大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发出嘎吱的声音。
“那一伙人会躲在这里?是不是那个油画里的张羡光在撒谎?”
李军皱起了眉头,他眼眶里跳动着阴森的鬼火,打量起这座早已废弃的小学楼。
“无论那个张羡光说的是真是假,既然现在鬼画在双桥镇,那么张羡光就一定在附近。”卫景说道。
当即,一行人走进了这所早已经荒废的学校。
然而刚刚来到操场。
“那栋楼内的确有人,看样子我们的运气不算很差。”
忽的,柳三眼睛一眯,盯着那栋老旧的教学楼,似是感知到了什么。
下一刻。
早已废弃的教学楼的楼梯口处,一阵脚步声从楼内回荡出来,伴随着还响起了某种金属拖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人缓缓地从昏暗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这人正是被八位队长盯上了的张羡光。
令人没想到的是,张羡光居然在此刻选择主动的露面,像是不打算再躲藏下去了,又或者对他而言已经没有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了。
“你们还是追过来了,不过你们阻止不了我,今天的事情我已经计划很久了,断然没有失败的可能。”
然而张羡光一走出来,见到众人的那一刻他并不觉得诧异,反倒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
“鬼画呢?”
李军眼眶里的鬼火跳动,若不是还需要问清楚鬼画的下落,他早就把这地方连带着张羡光一起点燃了。
“鬼画?”
张羡光笑着摇头道:“事已至此,鬼画已经不重要了,你们只需要知道鬼画现在正在失控就行了,而且失控的速度,很快……”
“利用鬼画失控,让鬼域入侵现实,进而将现实之中的一切事物都拉进鬼画之中,这就是你的计划?”李乐平上前一步问道。
张羡光看了过来,先是疑惑了一下:“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新来的队长么?不,不对,你手上有那根被我砍断了的短棍,所以你就是那个在刚才杀了我一次的队长?”
在李乐平手上死过一次的张羡光仍然面色平静,甚至还夸奖了一句:“你的观察力很敏锐,经验也足够丰富,能够推测到这一步倒也正常,有这样的能耐,也怪不得你这么年轻就能掌握如此多的诡异手段,不过也许你们中有不少人觉得我放出鬼画是想要杀死所有人,可事实恰恰相反,我是要拯救所有人。”
“外面的世界充满灵异,普通人朝不保夕,靠你们这些驭鬼者东奔西走,就算拼死了又能处理多少厉鬼?前人的失败就是最好的证据,所以得换一条路走。”
“例如让人们生活在鬼画的世界里,毕竟鬼画的世界可以无限扩大,大到足够容纳下所有人,容纳下整个世界。”
“这个计划是具备可行性的,你们中有人经历过鬼画事件,应该知道国外的一座城市被鬼画侵蚀之后有不少的幸存者在鬼画里生活了大半年,却依然健康。”
他说出了一个让人感到大胆甚至是悚然的方案,竟是想要转变思路,让所有人生活在本该令人感到绝望无比的鬼画世界里。
“你果然就是一个疯子,这种愚蠢的计划也能想出来?待在鬼画的世界里被鬼杀死是早晚的”李军冷冷地说道。
“疯子?愚蠢?”
张羡光反倒有些怜悯地看向指责他的李军:“你觉得我的计划疯狂,那是因为你们这些队长都有在灵异事件中保全自身的能力,可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在绝望无助的灵异事件面前,我的方案才是最优解。”
“更何况你觉得你能想到的问题我会想不到么?鬼画之所以凶险,无非是没有人驾驭,可若是有人能够驾驭鬼画呢?成功被驾驭的鬼画世界将不再危险,因为一切的凶险都是可控的。”
何银儿皱着眉:“就算你说的事情有人做到了,但是即便是最顶尖的驭鬼者也会有死亡的那一天,灵异的侵蚀不可逆转,所以你的计划注定是失败的。”
身为招魂人的她感同身受地说道,因为按照理论,她最多只能活一百年。
而这也仅仅是理论上,实际时间只会更短,要知道上一任招魂人其实只活了六十年不到。
灵异向来是不稳定、不可控的,谁也不清楚自己的极限何时会到来。
张羡光却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的这个问题我当然考虑过,并且在二十年前就想到了办法解决,那就是让一个永远不会死去的人去驾驭鬼画。”
“没有人不会死去。”柳三说道。
杨间脸色微动:“不,有一种人不会死去。”
“什么人?”其他人看向了杨间,
张羡光笑了:“看样子你已经反应了过来,不错,是有一种人不会死去,”
“鬼邮局的管理者。”
杨间神情凝重了起来,这一刻他明白了张羡光的想法:“你想让邮局的管理者驾驭鬼画,然后再利用鬼画入侵现实的特性,让所有人生活在鬼画的世界之中,隔绝外面的灵异事件,一劳永逸的解决灵异带来的危害?而鬼邮局的管理者自身又不会死去,如此一来就能永远的驾驭鬼画,让鬼画不再失控?”
张羡光点头道:“对,是这样。”
“而我将这个计划称之为桃花源计划,亦如古人描绘的那样,人们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世界之中,也许对于你们这些在灵异事件面前尚有支撑余力的队长而言,这样的桃源算不上最好,可是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最优解。”
“身为那个世界的管理者,我可以免去灾荒,战争,灵异,疾病……一切都是完美的,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在那里的生活环境远比在这个世界要幸福,不用担心恐怖的厉鬼,更不需要担心疾病与自然灾害,季节也是风调雨顺,四季温暖,可谓是人间天堂。”
杨间握紧了手中那根发裂的长枪:“可现在的你并不是邮局的管理……等一下”
蓦地,杨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起来:“不对,管理者是没法离开邮局的,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难道说……”
张羡光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反应了过来,可惜反应得还是有些慢,真正的管理者确实没办法离开鬼邮局,但我并不是真正的张羡光,真正的我在我成为管理者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鬼邮局,因为这个计划需要管理者的这个身份。”
周登一头雾水:“你不是张羡光?那你是谁?”
杨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他才是真正的,本应该留在油画里的张羡光。”
“每位信使在送完最后一封信之后,都会面临三个选择,要么离开鬼邮局,要么选择登上邮局的六楼成为管理者,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复活一个油画里的人。”
此刻的杨间死死盯着张羡光:“所以你在第一次送完最后一封信之后,选择留下了自己的画像,然后你再次进入了鬼邮局,又一次送完最后一封信以后,选择了复活油画里的自己。”
“而在复活了油画里的你之后,真正的你第三次回到了鬼邮局,重新开始送信,而这一次,当你送完最后一封信以后,你选择成为了管理者,然后一直躲在了油画的世界里,伪装到了今天。”
这句话一出,立刻就点醒了所有人。
他们睁大了眼睛,和杨间一样感到无比震撼。
三次通关鬼邮局,这个张羡光还能活下来,并且成为邮局的管理者,这得多可怕?
“原来如此,所以我的笔没有指错位置。”
陆志文目光阴沉了起来。
张羡光没有否认,点头承认道:“你分析得没错,不过已经太晚了,我愿意主动说明这一切,那就是希望你们明白我的计划是具备成功性的,并不是镜花水月。”
李乐平走上前,神情少见的变得凝重无比:“你的计划看似虽好,但是拿这么多人的命陪你去赌,我觉得不行,而且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所谓的鬼邮局的管理者真的不会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你之前的管理者又是怎么消亡的?”
“更何况所有人生活在你所谓的桃源之中看似美好,但这其实也等于是放弃了原有的世界,将原本的世界拱手让给了厉鬼,而且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能够延续至今,其实正是得益于那些在你口中失败了的前人,他们不停地将厉鬼肢解、打散,然后关押,这才稳住了一个又一个的时代。”
“可如果所有人都被你送入了桃源之中,那么那些发生在原有世界中的灵异事件又应该由谁处理?难不成就这样放任不管?”
“若是这样,那么把人全部放鬼画里面就相当于静等外面的鬼不停组拼图,万一出现了一个饿死鬼之类的存在,任其一直成长下去的话,当它入侵到鬼画世界的时候,又有谁能处理?”
“我觉得我处理不了它,即便是驾驭了鬼画的你也不行。”
张羡光听到这些话,不禁叹息一声:“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交涉失败么?”
李乐平声音平静:“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我看来灵异充满了不确定性,把所有人的命运全压在本就是鬼的油画上面最终必然是失败的结局,无非是你出问题还是外界出问题罢了,当然了,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毕竟你有你的观念,我也有我的坚持。”
张羡光看向其他的队长:“其他队长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不否认你这个计划的可能性,但是这也不代表我们愿意跟你赌这一把,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现在就去死,免得再给我们添乱。”杨间认真道。
柳三想了想:“我倒是有别的想法,如果你肯自杀的话,我可以留两个纸人帮你守墓。”
李军跟着说道:“这样的人尸体就应该一把火烧光。”
“我就说不要浪费时间,早动手,早解决,他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何银儿道。
见到自己的计划无法得到理解,张羡光摇了摇头,惋惜道:“既然交涉失败,那么就请各位队长今天都死在这里吧。”
然而当他话音刚落。
“谁死还不一定呢。”
身旁,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明明刚刚才开过口的李乐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张羡光身边,一只冰冷发青的手掌已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得好,李乐平。”李军忍不住叫好起来。
“成功了么?”
其他队长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同时也在警惕周围。
因为张羡光是有同伙的。
“又是你,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对你有所防备了,却还是没法觉察到你,不过这样的疏忽,短时间内我不会犯第三次了。”
张羡光挣扎了一下,动作艰难的看了一眼李乐平。
见张羡光竟然还没死透,卫景果断放出了鬼绳。
一根带有某种碎屑,像是骨头渣子的草绳从空中垂下,直接勒住了张羡光的脖子,将其吊了起来,只不过一只手仍是被李乐平抓着。
顿时,被吊起来的张羡光停止了挣扎,垂下了脑袋,尸体开始溃烂,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具白骨,随后骨头破碎,化作粉末消散不见。
“该不会还有第三个张羡光吧?”
看着尸体凭空消散,李乐平眉头微皱地看了一眼已经空出的手掌。
毕竟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自然得长个记性。
张羡光这种层次的驭鬼者不得不防,特别是在得知他竟然一人通关三次鬼邮局以后,李乐平对他的警惕之心可以说是提到了顶点。
从来没有哪个驭鬼者能够被他如此警惕,因为跟他有仇的驭鬼者基本都活不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然而就仿佛是在印证李乐平的猜想一样。
蓦地。
楼梯口那边,一阵脚步声再次出现了。
随之出现的还有锈迹斑斑的大刀摩擦地面时发出的金属声。
张羡光再次从楼梯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