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们做了小金坠子,姜娴得了一套独一无二的金首饰后,还剩下的大半坨金子,顾珩便把它们熔成半盒子小金珠子,给媳妇儿搁家里收着呗。
出了周扬平家的大门,顾珩心知媳妇儿虽然没提,自然是关心自己成绩的,便道:
“咱后天不是要去江叔家拜年,到时候咱问下就成了。”
其实,比起问江叔,问顾云开也成。
但这厮年前就出去集训了,不在部队里,顾珩压根找不着他。
至于顾家其他人,要么是不想搭理,要么是不怎么熟,顾珩压根不可能找他们问相关情况。
想到这些,更加深了顾珩的紧迫感。
媳妇儿是要去华都上大学的,他在华都,脱离了顾云开,就啥也打听不到,啥也不知道了。
这可不行啊。
说完话,顾珩还仔细看了看媳妇儿脸色,唯恐她在周家受了什么委屈,不高兴呢亦或者等不及初三再去江家向江叔打听情况?若是等不及,他就这会儿去县里问,骑车也就一个小时的事儿。
但见她眉目如画,眉宇之间压根一丝不高兴也没有,媳妇儿一向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今天,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呢子大衣,穿着一条服帖的黑色裤子,完美呈现了她修长的腿型,脚下是一双黑皮鞋。
媳妇儿一定很喜欢他送的首饰,自过生日收到后,她就一直带着。
这会子,红衣似火,肤白如玉,那细细的链子伏在她的脖颈下,把她整个人在仙气之余又衬托出了一丝富贵。
当真好一朵人间的富贵牡丹花!
顾珩看着看着,顿然忘记自己是为什么看着媳妇儿的了,他心下就一片火热。
对媳妇儿好,从来都是他的一种本能反应,有时候,午夜梦回,看着一旁的媳妇儿,他都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珩没与姜娴提过,也不曾和任何人提过,但他属实是做过一个梦。
这个梦,大约是顾禾和顾砚出生洗三后的那一天晚上做的。
梦中,他狠厉冷酷,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临界点上,着实过了一生漂泊的日子。
大哥在那个梦中不在了,大嫂多年操劳,大哥不在后,她也悲病交加,竟然也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了顾欣顾轩。
顾环这边,日子过的和现在差不多,但那个梦中,因为大哥大嫂不在了,顾环的脸上也没有如今的爽利开心。
在那个梦中,他是挺富有的,但身边没有一个贴心贴肺的亲密人儿,女人很多,可是来来去去,他没一个信任的。
这个梦起先非常的模糊,但他活生生被吓醒了,一室的寂静和黑暗,折磨的他差点崩溃。
就是那时候,也不知是大禾还是大砚哭了,岳母大约是给他们打水洗身子,就把门打开了,他睡在厢房就听到媳妇儿哄孩子的声音,突然那些个阴霾和几欲吞噬人的绝望尽数散去。
那个梦后,顾珩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但那份心有余悸却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心中。
更让他不明白,却又特别警醒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做完那个梦时许多不清晰的细节却如同拓印的影像一样,渐渐清晰起来。
清晰到梦中那个自己内心的一些感受,他都感知的纤毫毕现,宛若亲身经历,又刻骨铭心。
他深深的记得,大哥没了他心中空了一块的疼痛;大嫂没了之时,拉着他的手托付顾欣顾轩的茫然;以及他宛若机器,不知疲倦,赚了许多钱,却不知何去何从,心中的空洞反而越来越大,已然深不见底的孤寂无望……
那样的一生,他看似什么都有了,但最后,除了冷冰冰的钱,他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他记得,他把那些钱全都捐了,成了一个留下了身后名的慈善家。
何其的可笑呢,要说那些钱的来历,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干净,到了他的后半生,因为空虚寂寥,他赚钱,更追求一个刺激……
什么刺激,什么风险大,什么不能做,他就去做什么。
谈不上无恶不作,但恶事,他着实也做下不少的,似乎只有这般,才能证明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活着,臭名昭着,死后,却把钱捐了,算是落了个慈善的身后名。
真是讽刺的一生。
这样的一生?顾珩简直无法回首,只觉得可怕恐惧。
而区别就是,在那个梦中,前半生的人生轨迹几乎完全重合,却唯独没有姜娴。
对,那个记忆之中,没有媳妇儿。
只有一个特别模糊的印象,就是“他”在回来办大嫂的丧事的时候,似乎有听到有人提了一嘴,说村里姜家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儿生了两个儿子,成了城里人,官太太,过得很不错。
这是那个“他”脑中对姜娴的唯一印象了。
但作为如今的顾珩,去想这件事,却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那个姜娴也不是他的媳妇儿。
许是这个梦,许是姜娴那不可说但顾珩心中清楚的“奇遇”作祟,顾珩总觉得,这媳妇儿当真是他抢回来的。
许是“命中无妻”,但老天爷看他日子过得实在孤苦,所以看他可怜,才赐下了媳妇儿,让媳妇儿来到他身边?
这么个媳妇儿,他可不得好好守着?
这是他一生孤苦换来的。外面那些个玩意儿都滚远些,莫要到他面前来碍着他的眼。
天王老子来,只要是抢他媳妇儿的,都要承受他至死不休的报复。
夫妻俩本来说着话呢,顾珩突然就上下打量了她一遭,然后眼眸瞳孔突然就变得深邃迷离起来。
姜娴挑挑眉,不明所以,心中也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呢,就突然这样?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说是这么说,她却是突然玩味的笑了一下,眸光潋滟,她还朝自家男人眨了眨,尽显勾人本色。
顾珩被她勾的浑身更火热了,他硬是往姜娴身上挤啊挤,蹭啊蹭,脑袋贴着脑袋,温柔缱绻的喊:
“媳妇儿。”
于是,两人还拜什么年,竟然先一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