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宜祭祀、出海、出征。
雷州,鞑子水师营寨——白鸽寨。
寨中旌旗飘扬,长矛林立。
港口内,数十艏战船纷纷升帆准备起航。
码头上,广东总督李栖凤,一身泡丁镶红棉甲,头戴尖盔,腰间悬挂一柄精致腰刀。
在他身后,数十将领分三排站立。
而在他面前,广东巡抚卢兴祖正率一众官员为其送行。
“总督大人,此战,还望不负朝廷大恩,当荡平明贼,收复琼州,待凯旋之日,本官定当为大人接风洗尘,喝这庆功之酒!”
卢兴祖对着李栖凤微微一笑,当即拱手言道。
然他话中有话,眼神之中更是闪过一丝异样。
这不禁令李栖凤暗自冷笑,他转头对广东提督杨遇明道:“杨提督,本督出征琼州后,还望杨提督与广东将军续顺公沈永忠大人及王国光老大人镇守肇庆、惠州二府。”
“末将明白!”杨遇明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应道。
“吹号!鸣炮!出征!”
“出征!”
“登船!”
“扬帆!”
…………
琼州府衙。
堂前。
守备以上官员尽皆坐于下方左右。
秦明端坐其上,王熀与郭之奇各坐于左右首位。
“诸位,据最新谍报,鞑子此次出兵竟只出一路,颇为奇怪!”
秦明话落,众人尽皆互望。
只出一路,这确实有违常理。
毕竟万余兵马,光是粮草补给就是一大问题。
而琼州府孤悬海外,其粮草军械皆需靠舰船运输。
而鞑子明知水师不敌,竟还未分兵,若非鞑子主帅是蠢材,那便是另有阴谋。
“总兵大人,末将以为鞑子此举必有阴谋!万历年间,松山之战便是如此,鞑伮就是以一路兵马,各个击破……!”
“杨守备此言差矣,末将倒是觉得鞑子此举恰恰相反,是为了以防吾等各个击破,毕竟吾等歼灭近万鞑子在先,鞑子不可能不吸取教训。”
反驳之人坐于杨四对面,乃是崖州营守备郑澧。
“郑守备所言在理,鞑子必是知其兵力一旦分散,便会被吾等各个击破,于是索性集齐全军,稳扎稳打。”
王忠之言很快赢得了一众人点头附和。
而秦明也十分赞同王忠郑澧之言。
不过,他并未就此下决定,而是让亲兵将与图挂于屏风之上,而后召集诸将,围拢过来。
“诸位请看,鞑子一旦从白鸽水寨离港,便有三条进攻路线,一是直奔琼州府城,然在此之前,必会先攻海口卫所城所在海口港!”
“二则是绕过琼州府城,从琼州府城东北方向的铺前港登陆。”
“第三条攻击线路则是直奔儋州!”秦明言及到此,环顾了众将一眼,特意在王熀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继续言道:“然后以偏师取昌化、感恩,捣毁亚玉山铁矿,再南下攻崖州……”
“秦总兵,为何鞑子不从文昌过乐会至万州,再攻崖州?”秦明话落,身为大学士的郭之奇即刻问道。
“鞑子之所以不从东侧绕行至崖州,其原因很简单,万州、文昌沿途海岸人口并不多,补给困难,加上并非兵家之地,即使攻占,也无济于事。”
“何况琼州府东侧,吾等并未布置多少兵马,鞑子不可能不察觉半分,遂而鞑子极有可能会放弃此条攻击路线……”
“诸位再看这两地,澄迈与临高,这两地看似不起眼,然却是琼州府城西侧门户,本镇倒是觉得,鞑子此战必会先攻海口港,再向西先取这两地,以稳固后方,而后再攻文昌,最后才会围困府城!”秦明指着与图之上澄迈与临高两地,对众人言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都陷入沉思当中。
此前三条攻击路线算是有理有据,众人皆都认可,然秦明最后所提出的鞑子攻击方案,却是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此举太麻烦,也太绕了。
风险极大不说,耗时也最长,鞑子应不太可能会选择此等攻击方案。
“咳咳……秦总兵是说鞑子会反其道而行之?”王熀思索片刻,眉头一挑,不由道。
“不错!”秦明微微点头,再道。
“据谍报所示,鞑子主帅乃伪清广东总督李栖凤,此人乃伪清汉八旗中镶红旗人,其人久经沙场,又曾任伪清广东巡抚,此后又担任广东、广西总督多年,必是老谋深算之辈。”
“嗯……秦总兵此言倒是真有几分可能,兵法有言,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上谋择之。”王熀微微点头,随即附和秦明之言道。
果然,正如秦明所料。
两日后,他再次收到多地密谍传来消息,通过一通分析后。
他总算弄清楚了鞑子水师航行路线。
原来,在离开白鸽寨后,伪清水师舰船先是向东航行,而后悄然进驻海安所,然在当夜却又突然向西直奔临高而来。
三日后,晌午时分。
身在府城的秦明从斥候口中获悉一则消息,临高与澄迈相继陷落。
鞑子果真从澄迈登陆,先取了这两地。
然因秦明早有防备,这两县并未驻兵,因而,鞑子此次突袭并未有多大战果。
就连粮草等也只搜刮了区区百石,这对于鞑子大军而已,无异于杯水车薪。
此时此刻,澄迈县城。
县衙之中,正堂内。
伪清广东总督一身戎甲,端坐其堂上。
一名幕僚站于下方,手持账册,对其言道:“总督大人,澄迈与临高二县粮草皆已搜刮殆尽,然因城内百姓大多逃离,似早已获悉朝廷大军前来消息,属下猜测,定是那明贼蛊惑所为……”
“够了!本督知道了!”
“且去擂鼓聚将吧!”
随着伪清广东总督李栖凤一声冷言,那幕僚顿时诚惶诚恐回道:“是,是……是,总督大人,属下……属下这就这就去!”
很快,三通鼓后,鞑子众将皆都聚集于县衙堂中。
然一个时辰后,鞑子大军便立刻开拔,直接向东而来。
一路上,鞑子大军时不时被黎兵所袭扰,虽损兵不多,然却大大阻碍了其行军速度。
对此,诸多鞑子将领皆言此举必是明贼想想消磨大军士气。
唯独伪清广东总督李栖凤若有所思,似觉察到了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