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凤娇见他口中并未决绝,不由心中暗喜,愈发温柔地拿起托盘上的汤勺和一个白玉瓷碗,为他盛好一碗放在面前。
张子彭拿起勺子低头喝汤,年凤娇的目光先是痴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小匣子上。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表哥正在看匣子里面的东西,看这个匣子小巧精致的模样,不像是装账本之类的东西,看得她一时心痒痒的,也不知里面装得什么宝贝?
见匣子并没有上锁,她摇了摇嘴唇伸手打开了匣子,待看见里面竟是一堆女孩子用的小玩意儿先是一怔,继而脸上的娇羞更甚。
表哥,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的吗?
张子彭正低着头喝汤,闻言差点被呛住,他抬头,却见年凤娇竟然打开了匣子,张子彭慌得急忙放下勺子,一把将小匣子抢了过来,吓了年凤娇一跳。
张子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有些结巴地解释道:
那个,表妹,这些其实是我从外面淘来准备送给家中几个妹妹的,你可别乱动。
听表哥说是送给家中堂妹的,年凤娇稍稍有些吃味,不满地撒娇道:
什么叫我别乱动?表哥真是偏心,只想着家里的妹妹们,却忘了眼前这个表妹。
说罢凤眼看向张子彭。
张子彭默了片刻败下阵来,不舍地把怀里的匣子重新放回桌上:那,表妹要是喜欢,不妨随便挑两件回去玩吧。
年凤娇抿嘴一笑,不客气地伸手在里面挑拣起来,她每拿出一件放在眼前细看,张子彭的心都会抽动一下。
虽说这一匣子小玩意儿并不值多少钱,可是一件件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选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果儿妹妹佩戴在身上的样子,现在别说两件,就是不论哪一件他都舍不得另送他人的,可是刚才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唉,真是难做。
年凤娇挑来选去,不一会儿扒拉到她这边的足有五六件,张子彭有些着急了:说好的只能挑两件,不能多挑。
真小气。
年凤娇凤眼再次看过来,故意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从里面又拿出一串样式古朴的佛珠来。
仔细看去,这串佛珠雕刻得光滑圆润,上面的花纹出奇地相似,隐隐透着一股暗香,好闻的紧。年凤娇很快认出这是沉香做的佛珠,欣喜地往自己手腕上套去。
哎,这个不行,快放下。
张子彭看见她拿起佛珠又要抢过来,年凤娇躲开了去。
不是你要我随便选的吗,我就选这串佛珠了。..
不行!这个佛珠不行。
张子彭情急之下道。
年凤娇奇怪地看向他:难道这串佛珠已经有主了?不知是哪位妹妹定下的?你们府里的几位妹妹都跟我关系很好,你说出来是谁,我拿更好的东西跟她换,不叫表哥为难,可好?
张子彭脸色冷下来:这串佛珠我不打算送人,是给自己留着的,你非要拿走吗?
张子彭待人一向温文尔雅,很少露出这样冷漠的表情,年凤娇见他突然变了脸不觉有些发怵,讪讪地放下佛珠道:
跟表哥闹着玩的,莫要生气,呐,还给你。
张子彭拿过佛珠装进小匣子,仔细地锁好后,抱着匣子起身道:
桌上这几样都送给你了,当做谢谢你为我熬的汤,那个,我还有账本要看,就不送表妹了。
年凤娇见他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咬了咬嘴唇怏怏站起来道:
那我走了,表哥也别看得太晚,仔细身体。
收拾好桌面上的碗勺,连同她挑
选的那几件小玩意儿一并放进托盘,慢腾腾出去了。
张子彭见她走了,这才微微松口气,转头四下看了一会儿,最后把匣子放在身后的多宝阁上,这才坐下看起认真地翻看起账本来。
果儿从锦绣坊出来,摸了摸怀里装着银票跟零钱的小荷包,心里涌起满满的成就感。
趁着天色还早,果儿决定先不回家,索性去临街的书肆里转转。
信不来到一家书肆,果儿进去在里面挑来选去了半天,最后给五林和自己各买了练字的宣纸,两本适合他这个年纪看的书籍,又给自己淘了几本没看过的话本子,这才叫掌柜的包起来,抱着出了书肆。
回去的路上,顺便拐到王记点心铺,买了几样娘和五林喜欢吃的点心,要不是手里的东西快拎不下了,她还想多买几样呢。
果儿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铺子里时,柜台前只有晓红跟秋儿忙着招待客人,而包氏跟五林母子两个正坐在铺子里的桌前吃东西,果儿上前一看,是一盘雪花生。
娘,舅舅来过了?
两个舅舅每次来铺子里,都会给她们带一些自家做的花生零食,所以果儿一见有雪花生就知道舅舅来过了,就是不知道哪个舅舅。
包氏早看见女儿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忙起身接过笑着道:
是你大舅,来送分成的,刚走了没多久,你要早回来一会儿兴许还能碰上呢。
包氏把果儿买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五林被点心的香味吸引,也不吃雪花生了,趴到桌子上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嘴里喃喃道:
栗子糕、一口酥,我喜欢;《千家诗》、《幼林记》这个就不用了吧,果儿姐又乱花钱。
五林撅着小嘴把点心往怀里扒拉,还趁着果儿不注意伸手把那两本书籍往外弹了弹。
果儿早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不客气地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就知道吃,先生布置的作业写完了没有?
五林捂着脑袋皱起眉头,包氏在旁看着一对儿女的互动呵呵笑道:
完了,写完了,我刚才看着他写的,今天可乖了一下学就开始写字,还给我背书了呢。
在儿子的学业上,女儿可比她这个娘亲操心多了。
对了,你大舅刚才说我的那片地,他们都种上了花生,等秋后也由他们收去做吃食,大家都方便,叫咱们尽管放心。
包氏继续道。
她现在对于自己当初买地的决定越发感到庆幸,就在自己娘家村,有亲兄长帮忙搭理,自己什么心都不用操,到年底地里的收成又多了一份租金可拿,想想就觉得美气。
自从买了地,包氏心思一下子大了起来,她现在满脑子的精打细算,想的都是赶紧把欠闺女的钱还清,然后接着攒钱买地,说不定等过上个十几二十年,她就能成为拥有大片良田的地主婆了。
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憧憬,包氏的心境自然跟以前大不一样,就连说话都越发柔顺了。
母子三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马车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三人望过去,那走进来的人正是张子彭。
张子彭手里捧着一个红木小匣子进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铺子里面的果儿,顿时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笑着走过去,先跟包氏打了声招呼,再伸出手摸了摸五林的小脑袋,这才转向果儿说道:
我刚从临县回来,听下人说你回铺子里了,就过来看看。呐,这是一些新鲜的花样子,给你们拿来做个参考。
对上张子彭深情的目光,果儿忽然觉得脸上发热,有些不道:
子彭哥哥
有心了。
说罢接过小匣子,顺手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看,结果里面却是一匣子的小玩意儿,仔细一看都是女孩子用的。
果儿抬头看一眼张子彭,见对方正眼神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不觉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忙盖上了匣子,拿在手里收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
张子彭见她有些局促的样子,低声说道: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我在其他地方看见,顺手买来送给你们把玩的,妹妹若是不喜欢的话扔了便是,可不兴再还回来。
包氏眼尖也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在两人脸上扫过,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
那就多谢子彭少爷了,你大老远的赶回来一定累了,快坐下歇歇,我去泡茶。
说着她拿起匣子不动声色拉起五林朝后面走去,临走还大声嘱咐果儿:
跟子彭少爷说说你最近想出来的花样子,可不能因为少东家人和善就怠慢了,既然拿着少东家的报酬,做事就要尽心。
她这句话当然是说给柜台那边的人听的,虽然晓红和秋儿都清楚张子彭的身份,可是买东西的客人们不知道呀,何况张子彭不论长相、穿着都那么显眼,把话说开了也就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闲话。
果儿无奈地坐下来,当着张子彭的面从旁边取出纸笔,漫不经心在上面画着,张子彭背对着柜台处,也不怕有人看见他的表情,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果儿被他盯得极不自在,不由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张子彭察觉小姑娘被自己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收敛了目光,冲果儿好脾气地笑笑。
包氏很快端着茶过来,顺势坐下跟张子彭聊起家常。
张子彭也知道这里不比乡下宅子里,想要跟果儿妹妹单独说话并不方便,他听下人一说果儿来了城里,就急急赶过来,就是想赶快见一面。
这会儿见着了心里也就不急了,哪怕说不上话也无所谓,能看着就行。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出门。
包氏忙着过去招呼客人,果儿只能自己将人送到门口。张子彭上了马车,又掀开车帘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忽然,赶车的张平指着远处说道:
少爷,那好像是表小姐的马车。
张子彭一个激灵望过去,只一眼便火烧屁股似的钻进车棚里催促道:
快,快,快走!
马车挡住了果儿的视线,果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张平架着马车很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