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教皂儿先烧水煮一遍猪蹄,煮出来好拔毛,自己转身跑回西厢房取出那几包香料,这可是她今天能否做出美食的制胜神器。
剪了两块纱布,从每个香料包里依次取出一些混在一起用纱布包好,再用细线绑紧了封口,果儿拿着弄好的两个香料包又进了厨房。
等猪蹄、耳朵都处理干净了,果儿站在灶台前准备大显身手,结果囧了。
一心想要露一手,都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孩子,年纪小个头也低,站在齐胸的灶台前根本无法施展开,她只好退到一边去。
皂儿跟荚儿两个把弄干净的猪蹄、猪耳朵放进大锅里重新煮,中途捞出来换了一次水,放进香料包接着煮。
这回煮的时间很长,等到快熟的时候倒进酱油、盐巴等调料开始闷,感觉差不多了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果儿小心地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猪蹄尝了一口,又捞出一个猪耳朵,用刀切下小块分别尝尝,感觉味道很不错,就是尚欠些火候。
今天弄了这么一大锅也吃不完,等明天再上锅闷一遍,效果应该更好。
皂儿跟荚儿两个早被这满锅的香味勾得直流口水,见果儿一脸满足的模样,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块猪蹄慢慢啃起来,两人不觉都睁大了眼睛。
果儿见差不多了就去请陶氏过来品尝,陶氏早闻见满厨房的香味先是有些狐疑,待一一尝过后也吃惊不小,没想到果儿这丫头竟然真做出来了,而且味道比她做的红烧肉还要好吃。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猪蹄还能这么好吃?”
得到了陶氏的肯定,果儿彻底放下心来,婆孙几个赶紧着手准备炒菜,眼看下苦人要回家了。
等姚老爹带着众人从打谷场回来又是天黑透,说明天还要干上半天,再把碾过的麦秆全部收回家基本上就完工了。
今晚桌上的饭食是蒸的喷香的大米饭,一篮子刚烙出来烙得金黄的烧饼,一盆红油透亮的腊汁肉,一盆卤猪蹄猪耳朵,再配上两样自家菜地新鲜的炒菜,这样的晚餐真是比过年还要丰盛。
众人看见桌上的大米饭眼睛就亮了,北方人日常都是各种面食,大米饭一年也吃不上两顿,这几日秋收太辛苦,的确该好好打打牙祭。
等众人尝过桌上的腊汁肉跟卤猪蹄、猪耳朵,一个个眼睛睁得溜圆,来不及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扒拉饭食,满屋子只听见吸溜吸溜的吃饭声。
果儿在旁边咧着嘴直乐呵,还有什么比自己做得美食吃得大家停不下来,更让人满足的事情呢?
“这腊汁肉用烧饼夹着吃很好吃呦!”
果儿乐滋滋提醒众人。
姚三柱一听,往嘴里快速扒拉了几口米饭,来不及咀嚼就伸手抓了一个烧饼掰开,筷子伸进肉碗里夹了满满几筷头的肉片。
“嗯,好吃,过瘾!”
等他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自制肉夹馍,眯起眼睛细细咀嚼后吞进肚子里,这才梗着脖子感慨了一声。
众人被他这一副陶醉的吃相感染到了,纷纷拿起一个烧饼夹肉吃,就连最后剩下的肉汁都被蘸着吃了个精光。
吃过饭,果儿用一个大碗装了半碗腊汁肉,上面再放几个卤猪蹄和猪耳朵,再拿一个大碗扣上,跟陶氏说要给胡大丫家送过去,今天这些东西可都是大丫二丫帮着洗干净的呢。
陶氏在人情往来上很明白,知道是大丫二丫今天帮忙洗的猪蹄,她家自然应该答谢,可是看见果儿竟然大方地装了满满一大碗的肉,老脸立刻又拉了下来:
“死丫头,咱家肉多的吃不完是不?这些东西都不要钱哪?送两块猪蹄儿,再拿两个烧饼顶天了。”
说着想要夺过碗。
果儿眼疾手快躲开:“奶,这些东西都很便宜也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大丫、二丫两个姐姐在河边洗了很久才洗干净了呢。
再说咱家还剩了那么多足够明天再吃一顿,以后奶想吃我再去给咱买,说不定还要麻烦大丫二丫姐帮着洗呢。”
陶氏瞪了一眼:“就你大方,干脆都送过去得了。”
虽然说得不好听,但到底没有再拦,还叫皂儿跟着一块儿过去,别让果儿把碗打碎了。
皂儿巴不得给小姐妹多送一些好吃的,奶奶一吩咐便高高兴兴端过大碗带着果儿出门了。
忙碌了一阵子,等各家的麦子在打谷场拾掇完颗粒归仓后,也就到了交租的日子。
村里凡是租地的人家,都拿着自家要交出去的粮食等在打谷场。今年王家过来收租的还是王管家,带着几个王家的长工,在场上摆好了阵势就开始一家一家算账。
王家这个大地主还算厚道,不论收获多少,每亩地的亩产都是按二百九十斤给算的。
果儿在一旁看着爷和大伯二伯他们,把装满麦子的麻袋从自家院子里扛过来,倒进王家那个硕大的量斗里一一量过,再装进写有王家标志的麻袋,也就小半天功夫,果儿家里装麦子的麻袋就空了一大半。
看着一家子起早贪黑一年,辛辛苦苦收回来的麦子就这么哗啦啦流进别人家的麻袋,果儿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偷偷瞥一眼站在那里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姚老爹跟大伯他们,猜也猜得出他们的心里更加不好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地是租来的,就得交租子。
等以后赚了钱,一定要先买地!果儿在心里暗暗发誓。
王管家带着伙计收完了租子,把粮食一袋袋扛上马车装好准备运走,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四爷爷姚肆跟姚四奶奶两口子,这才满脸堆笑着上前搭话。
“王管家辛苦了,每年都是那您老人家亲自带人过来收租,家里准备了些茶点,粗糙了些,还请王管家不要嫌弃,到家去歇歇脚,都是自家亲戚。”
有求于人,姚肆两口子在王管家面前不敢拿大,始终小心翼翼陪着笑脸。
王管家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质地良好的靛蓝色细葛布长袍站在那里,随手掸了掸袖子上沾着的一丝灰尘,略带傲慢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姚四爷客气了,这都是咱们做奴才的该操心的事儿,老爷太太吩咐了,收完了租子赶紧回去交差,二位的盛情在下心领了,改日再上门打搅。”
说罢冲两人拱拱手准备上车。
姚肆跟四奶奶急忙上前想要拉住人却又不敢,只好陪着笑脸一左一右跟在旁边小声说了几句,王管家脸上的不屑更甚。
可能是这两人谄媚的态度取悦了他,王管家上车前终于回过头说道:“姚姨娘一切都好,在府里服侍老爷太太也尽心尽力,二位就放心吧,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太太兴许会准姚姨娘回家,看看您二老的。”
姚肆跟四奶奶两口子陪着笑脸在这里支应了半天,等的就是孙女槐花的消息,闻言连连点头感谢。
王管家不再说什么,拱了拱手便在伙计搀扶下上了马车。
留下两口子站在原地,看着几辆马车渐渐走远才站直了身子。
“每回见了都只说槐花一切都好,那咋就是不见回来看看呢?”四奶奶嘴上低低说着。
姚肆:“看你说得,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规矩,咱槐花既然嫁进去了就要守人王家的规矩,等闲哪能随便回娘家?”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这么些年了,他们总算懂了孙女在王家大院生活的不易,那王家大太太可不是个温和贤淑的主母。
槐花当初刚进王家那两年,他们家在这十里八乡着实风光了一阵子,槐花三不五时就遣人往家里捎各种孝敬他们的好东西,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回家探望,那带回来的好东西就更多了。
那时候,谁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一个能拉拔娘家的好闺女,哪家不羡慕的双眼发红?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槐花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也不见往回捎东西了。
因两村离得不远,他们曾让儿子儿媳上门去看了几回,可是没想到王家只让他们进去过一回,之后都给挡回来了。
想到孙女几年前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忽然就没了,之后再也不见动静,四奶奶心里就一阵膈应,她瞥了一眼姚肆:
“啥规矩?槐花都两年多没有回过家了,离得远也就算了,这么近咋就不能回来看看?刚嫁过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咋现在就规矩上了?”
姚肆心里也烦,他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道:
“你老娘们懂个啥?咱槐花是给人家当妾的,哪能像寻常小媳妇儿那样回娘家?槐花不是也说过,那王家太太就是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在这样的主母手底下讨生活,咱孙女还不得好好守规矩?”
姚四奶奶苦着脸道:“这些我咋会不懂?唉!我就想问问咱槐花怀上了没有,都好几年了,这肚子咋就没个动静呢?要是能回家来一趟,我还想着是不是给找个郎中看看。”
有些私密话只有跟孙女见了面才能好好说。
“谁说不是呢?咱槐花要是能给王家生个一男半女的出来,才算是站稳了脚跟,可人王家要请多少郎中请不到,还要你来请......”
老两口扯着沉重的话题心情不郁,慢慢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