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老裴心情大好,送李安到门口,“明天早上你不跟着去接亲?”
“我明天负责现场这边。”李安接道,“那边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老裴点头跟道:“确实太折腾,你在这边搞搞接待挺好。”
李安笑:“是啊,感觉好多老师多少年都没见过了。”
一顿,“裴老师您快休息。”
-
回到房间,李安问小车饿不饿,小车说不饿。
不饿就晚点吧,正好他要给魏老师打个电话。
“再看会书,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好的老师!”
关上里间屋门,李安给老魏去了电话。
李安提了一嘴老裴刚才找他,见电话那边也没说什么,他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他了解老师的性格,所以也就没有得了便宜再卖乖。
多少感觉到老师情绪不是太好,李安直接把话题开到了广交。
“什么?”果然,电话那头老魏坐不住了。
李安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这不下午见到合同我才和您说,生怕再出意外。”
老魏沉吟片刻,“你只管准备你的曲子,其他问题暂时先不要考虑。”
李安:“明白。”
老魏:“比赛报了多少人了?”
李安:“目前缴费人数143人,我估计到截止也就160人左右。”
老魏:“人不少,你安排好。”
李安:“您放心,都准备差不多了。”
老魏:“差不多可不行,明天见面再说吧。”
李安:“老师您和师娘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让海涛去送你们。”
老魏:“老郝开车,我们赶个九点来钟出发,你管好你那摊就行了,晚上早休息。”
李安:“老师,我把车琳也带来了。”
老魏:“哈?小琳子也来了,好啊,带孩子出来玩玩挺好。”
李安:“那个,我还让她带了礼服。”
老魏:“你和傅天鸣说好了?”
李安:“嗯,我想着明天这场合我怎么也不能一直坐在上面啊。”
老魏:“是,她有合适的曲子吗?”
李安:“倒是也有,就是怕她明天紧张,晚上让她摸摸,具体明天看情况吧。”
一墙之隔,某小琳子已经开始沉浸在一种激动夹杂着紧张的情绪当中。
虽然只能听见老师的声音,但她知道老师是在给师爷打电话。
她本没想过要偷听老师的电话,奈何房间隔音效果太差。
听到老师说年底要和广交合作演勃拉姆斯,她激动得不知道手该放在哪,就把嘴给捂上了。
后面听到老师说“倒是也有,就是怕她紧张”,她终于知道老师为什么让她带礼服了。
怎么办!
小车紧张的不是明天要弹琴,她紧张的是自己弹不好老师给老师丢脸。
不行不行!
听到老师挂了电话,小车直接放下书跑到外屋。
“老师我紧张!”
李安手机还没放下,转过身笑了笑,“隔音竟然这么差?”
小车一愣,昂的一声点了点头。
既然孩子都听到了,“来,过来。”
小车老老实实坐到沙发上,李安坐到小车对面。
师生二人四目相对,李安咧了咧嘴,“笑什么啊,你不是紧张吗。”
小车虽紧张,但她更开心,不过她需要亲眼看见老师回答她,话音微微颤抖了一下,“老师,你年底要去广交演勃二啦?”
“嗯,”李安微笑着点了点头,“放心了?”
“yeah!!!”小车何止放心,简直要开心到爆炸!
老师之前和她说过,广交在国内的第一梯队,也就是说老师年底能去更好的舞台演出!!
此情此景,李安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感动,即便他懂这个孩子。
“先来说说明天吧,我的计划是给你安排一段半小时左右的演出。”
-
开场自然是李安来,傅天鸣要求的那几首曲子肯定要由他亲自来完成,然后再弹几首马飞的曲目单。
至于婚礼仪式结束,后面开席了,那个时间大家的注意力也都不在舞台了,小车登场大家也不会注意到什么。
吃啊喝啊的,谁还在意背景音乐,再说小车的水平,他还是有数的。
在钢琴的宇宙里,小车至少不能被当成一个小孩来看待。
一方面给小车一个锻炼的机会,一方面李安也得抽点时间去台下转转,远的就不说了,明天来参加婚礼的人里,得有一半他得叫老师。
“所以我得下去敬酒啊。”
去往宴会厅的路上,李安走在前面说到。
“哦哦。”小车跟在后面不停地点头,老师说得她都明白,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弹什么啊。
于是她把自己的问题提出了。
“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一顿,李安忽然停下,小车低着头差点撞到他身上。
转过身,李安思考着摇了摇头,“等等,你还真不能想弹什么就弹什么,我也给你划点曲目吧。”
说完李安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小车唔得一声噔噔噔地再次跟上。
“老师老师,我要是没弹好怎么办。”
李安加快脚步:“那是你的事。”
“啊?”小车慌了。
李安:“你也可以选择不弹。”
说着李安再次停下。
顺着老师的目光望去,小车慢慢张大了嘴。
穿过宴会厅的大门,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她眼里黯然失色,只因舞台上那架悬在高台上的钢琴。
像是在金色和蓝色花丛中长出来的一架钢琴,好美...
李安:“怎么说。”
小车咽咽口水:“老师,我能试试吗。”
李安:“你看看这个大厅有多少张桌子。”
小车已经眼花了,她数不清:“老师这也是餐厅吗。”
李安:“嗯,明天这里将坐满人。”
小车:“那厨师应该会很忙吧。”
李安:“你...说得有道理,走。”
穿过两排自助餐台,李安顺手拿起一杯装着蓝色液体的高脚杯,小车见状学着他也拿起了一杯。
“这个等你长大了才能喝。”
小车哦的一声赶忙放下,停到甜点区,李安让工作人员做一杯无糖酸奶。
“好的先生,请稍等。”工作人员露出堪比鲜花的微笑。
这时,“要两杯,谢谢姐姐。”
说着小车从李安手里“夺”走高脚杯,然后转身朝着刚才来的地方走去。
工作人员被小车的举动逗笑:“好可爱。”
李安笑叹:“是吧。”
工作人员:“需要为您做一杯特制的吗?”
李安:“谢谢,不用了。”
-
师生二人一人端着一碗酸奶继续向舞台走去。
“怎么不吃。”李安问。
小车觉得这碗酸奶过于漂亮,不知从哪下口。
接着她像是狠下心,从中间挖了一大块,然后喂到嘴里,吧唧了两下嘴,露出奇怪表情。
“老师,为什么没有味。”
“还好啊,你以后少吃点糖。”
“唔。”
快走到舞台,李安从兜里掏出一个胸牌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带着小车顺利通过另一名工作人员,来到了舞台上。
这时零星的就餐者才注意到这里。
“脚下慢点。”
跟着老师走到钢琴舞台上,小车才发现围绕在钢琴旁的装饰居然是真的花!!
再看大厅入口,她甚至觉得有点远。
“赶紧吃。”李安从包里掏出平板。
小车几口拔完,接过老师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
“好香啊。”小车用湿巾擦完手觉得手都变得香香的了。
李安:“热身。”
在台下零星的好奇目光下,小车坐到钢琴前弹起了音阶。
钢琴台上听,钢琴声音还挺大,可传到台下人的耳朵里,几乎就没什么动静了。
这里并不是音乐厅,没有音乐厅的声学结构。
台下的人听不清,看了两眼热闹便不再关注这里。
而随后的一个半小时里,高空舞台上的师生二人紧锣密鼓地上了一堂课。
并定下了小车明天将要演奏的曲目。
和李安一样,傅天鸣的婚礼曲单+马飞曲单中的几首。
小车如今的视奏能力李安再有数不过,可尽管如此,看到小车连续视奏那么多首,每一首都能根据谱面去做一些自己的独到处理,他内心的自豪是遮掩不住的。
瞧瞧,什么样的老师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嗯?
钢琴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李安拿起瞅了一眼,接着朝台下望去,小孙正拿着相机对着舞台方向。
“饿不饿?”
“老师我不饿。”
此时正聚精会神看着平板演奏的小车根本就不想干任何事情,她只想坐在这里弹琴。
在她的心里,这台钢琴的声音虽然远不如老师的琴,但是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弹过声音这么棒的琴。
低音区控制起来可以说每一个指触都能给出她想要的强弱感觉,太神奇了!
“那你练吧,我下去吃点东西。”
“重点练Farewell,这是老板点名的曲子,昂。”
说罢李安把麦架上的麦打开,顿时钢琴的声音传遍整个大厅。
小车一惊停了下来,看向老师。
“弹就是了,明天现场就是这个效果。”
原来如此,小车一秒淡定,接着弹了起来。
这一继续弹,台下的小孙张了张嘴。
小孙想到了小车弹琴肯定不错,但他没想到能这么好,要是只听不看,告诉他这是李安弹的他都信。
“睡好了?”这时李安已经从舞台上下来。
“安哥,”小孙点点头,放下相机,上来就是一顿夸赞,“车琳弹得太好了。”
李安谦虚地笑了笑:“都是些简单的曲子,对她没什么难度。”
小孙摆手,一副享受的表情反驳道:“不,是感觉,车琳的琴声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一顿,他补充:“真的。”
特别的感觉,别说,被小孙这么一说,李安也渐渐感觉倒是和平时在家弹古典不太一样。
这么一想李安好像还真没怎么听过小车弹古典之外的东西。
是他的问题吗?或许他应该放下一些戒备,让小车多尝试一些种类。
越听李安越能体会到钢琴旋律中有一种淡淡的叙事感,小车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呢?
“安哥。”
李安回过神,“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小孙:“刚才打电话说还有十分钟,马一诺她俩也醒了,正补妆呢。”
李安:“嗐,大半夜排练还补哪门子妆。”
小孙:“说得就是啊,咱也不懂。”
李安:“哎志恒,你还是单身吗?”
小孙一下激动了:“安哥细说,汪!”
我去,李安心说这是单了多久,都单出了本能反应。
“好好好,我帮你留意留意。”
“亲哥!”
-
伴着小车的琴声,二人边吃边等,没一会马一诺两个伴娘先赶到。
门外听到琴声的时候,她们都以为是李安在弹,结果进来却发现李安手里端着盘子在吃东西。
再往舞台上看,钢琴前的小女孩是谁?
好漂亮。
“我学生。”
“哇,弹得好好。”
“呵呵,还行吧。”
四个人聊着,二号伴郎也匆匆赶来。
李安又是一番炫耀。
终于,一阵吵闹传来,四人望去,正主终于来了。
傅天鸣文晓二人带着剩下的伴娘和伴郎赶来,司仪团队和周松等人紧随其后。
和前面进来的人一样,大家都以为是李安在弹。
可走进现场再听,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
听着最熟悉的音乐,看着钢琴前的小人,文晓一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李安演奏的farewell是唯美的,每一个和弦都能重重地撩动你的心房,让你眼前不停地划过往昔的一幕幕。
而小车演奏的farewell却是淡淡的,轻轻的,像是让你第一次听到这首音乐。
随着文晓放慢的脚步,一伙人都停下了步伐。
听着听着文晓心中浮现出了明天的另一幅画面。
“安哥,一会我们能不能试试,让车琳来弹开场,我们走一遍试试?”
文晓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李安。
“好主意。”
老婆的意见自然是最大,傅天鸣稍微一想,也有了一些新的画面感。
问题就是,“这个我们说了不算啊。”
所有人看向了李安。
一道难题顿时出现在了李安面前,这可不只是两个好友的婚礼,同时也是李院家的娶媳妇。
万一出了问题,李安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可是开场啊,最重要的仪式环节。
就算走台三遍都成功了,万一就明天那不能重来的一遍搞砸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李安承担不起。
一时间现场陷入安静,只有大厅里飘荡的钢琴声。
文晓似是察觉到了李安的顾虑,再次开口:“安哥,也可以用车琳的录音。”
这...
文晓就差把“我更喜欢车琳的车琳的演奏”写在脸上。
可竟没有人觉得这是对李安的不尊重。
又是片刻。
李安轻笑着叹了一口:“那就试试吧。”
一顿,“尽量用现场。”
-
此刻钢琴前的小车浑然不知宴会厅的大门已经被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