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最终收了那一百块大洋,打电话对他来说不难,每次他把温继涛送回家,温继涛的老婆会在卧室照顾他,那时候客厅没人。
他可以用客厅的电话打出去这个号码。
至于收了钱不办事,小杨不敢,对方毕竟捏着他的把柄,况且打了电话谁又会知道是他打的?
只要小心点,清理掉指纹即可。
再说根本不用他说任何话,几秒钟就挂掉的电话,非常容易。
刚才人说的是六秒挂断,小杨心里有了主意,只要对方有人接,他三秒便把电话挂断,不会完全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
如果他们找上门,可以用当时紧张,有人来了等理由搪塞过去。
打定主意,小杨上床睡觉,不再想此事。
第二天晚上,温继涛和平时一样,拉着小杨去喝酒,他不在乎身边跟着的人是谁,有人陪着,至少喝酒没那么孤单,而且不用担心喝醉回家的问题。
小杨会控制酒量,不敢多喝,并且每天将他安全送回家中,这点最让他满意。
“嫂子,我先下去了。”
把温继涛送到楼上的卧室,小杨像平时一样告辞,温继涛的老婆满脸发愁,不过还是点了下头。
温继涛是家里的顶梁柱,全家的依靠,她知道自家男人现在遇到了难处,可惜她一个女子帮不上任何忙,温继涛出去喝酒她劝过,结果被骂了顿。
她倒不是心疼喝酒的那点钱,主要是担心温继涛一蹶不振,并且喝坏了身子。
来到客厅,小杨偷偷看了眼四周。
温继涛家里就他和老婆孩子,没有佣人,他们的孩子年纪不大,早已睡了,这个时间正好没人。
小杨立刻拿起电话,将白天记死的号码拨出,等对方接通后几秒钟便挂断电话,随即擦掉上面的指纹,快速离开。
于此同时,重庆一处安全屋。
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房间内的人猛然回头,看向了这个电话机,随手拿起了话筒。
“哪位?”
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的脸上没有犹豫,什么也没拿,立刻从后门悄悄的离开。
“跑了,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早,贺年在办公室大声质问,昨晚他们盯着的一个人突然跑了,这个人刚盯上不久,贺年怀疑他是暗中潜伏的红党,正在追查他的真实情况。
结果还没查清楚情况,人竟然跑了。
他们只盯住这一个人,现在人没了,相当于他们这段时间所有的工作全部白费。
“现在不清楚,监听的同志说,昨天有个电话打了进来,但没人说话,三秒后便挂了,监听的兄弟感觉到不对,立刻通知我们,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我们立刻封锁了那边,地毯式排查,最后发现他是通过一户人家的暗门跑掉的。”
“什么暗门?你们这些天的排查都干什么吃的?”
贺年大怒,好不容易盯上一个,结果竟然让人给跑了,之前刚出现了内奸泄密案,现在又突然跑掉了一个,贺年气的想要吃人。
该死的内奸,别让他找到,找到的话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汇报的手下没敢抬头。
说是暗门,其实并不正确,而是墙上有一部分特别的松,用力一推就能推倒,当时是晚上,跑出去的人推掉这块地方,钻了进去,从另外一边跑了。
那边在完全不同的路上,而且是快山地,很抖,他们的人深更半夜不敢乱跑,追过去后早就没有了人影。
这户人家并没有住人,很明显,就是特意给他准备的安全通道,估计是这块地方不容易打地道,不然地道更方便和安全。
可惜一条大鱼,早知道的话,提前抓人好了。
之前没能确定他的具体身份,行动处没有妄动,他这一跑,而且还有安全通道,无不证实他的身份不一般,一定是个重要人物。
“电话谁打过去的?”
手下没有回话,贺年气的继续问,人跑了,但电话不会无缘无故打过去,肯定是有人给他提醒。
没人说话的电话,更表明问题。
“不知道。”手下老实回道。
“不知道?”
贺年顿时瞪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下,他的手下没这么白痴吧?
电话就像签字一样,你只要打了就会有痕迹,肯定是另外一部电话机打过去的,到电话局一查一个准,现在手下竟然说不知道。
手下见贺年神色异样,马上解释道:“处长,我们查了,那个电话来自一个非法交换机,我们找到了地方,交换机已经没了,交换机是有人特意安装在那里,电话局那边没有任何记录。”
“什么意思?”
贺年听的莫名其妙,他是行动处长,不是电讯处长。
“具体我也不太了解,电讯处那边的人正在帮我们追查,我马上去问问进展。”
“马上去问清楚。”
贺年心情很差,这个人是五天前他们盯住的,他进城的时候有点异样,被行动处的人所发现。
他神神秘秘去了趟报社,而那个报社之前有红党活动过,他特意偷偷打听了这个人。
之后贺年便命人监视住他,并且进行了监听,行动处现在没什么案子,有个嫌疑人,不管是不是红党,先监视起来,详细调查了再说。
根据调查,此人叫吴桥茂,身份是一名作家,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之前他在西安那边,据说在那边得罪了人,所以来到重庆生活。
知识分子在这个时代,只要努力一般不会太穷。
他租了个不错的房子,并且带有电话。
西安那边的人正在核实他的情况,贺年这边则派人暂时先盯住他,如果他真是红党,肯定要和别人进行联系,到时候便能顺藤摸瓜,抓到更多的人。
若是能抓到几条有用的大鱼,那行动处将会再次立下大功。
贺年可以用行动告诉许义,行动处抓日本人厉害,抓红党一样不差,而且是在没有楚凌云的情况下,让许义明白,他们情报处永远比不上行动处。
本来好好的行动,偏偏出了差池,盯着的人跑了。
而且是接了个电话后逃跑的,这个电话竟然没查出来是哪里打的,让贺年更为恼火。
越是如此,证明此人便越重要,贺年有种预感,这次很有可能从他的手里逃掉一条非常重要的大鱼,甚至会让戴老板发火的大鱼。
贺年有点懊恼,更多的是后悔,早点抓人或者更重视这个人,多放点监视人员,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处长,电讯处的技术人员说,这种非法转换的交换机若是没有被人拿走,还能查出是谁打来的电话,一旦交换机没了,根本查不出来。”
负责监视的是一名组长,此时他正和自己的科长一起站在贺年面前,小声的汇报。
“怎么可能,就算是非法的交换机,可他们打过电话,肯定就会有痕迹,为什么查不出来?”
贺年不解问道,组长解释不出原因,贺年干脆起身,亲自到了电讯处。
“贺处长,不是我们不查,我们已经尽了力,这个电话真的查不出来,您最好让人调查一下,是谁半夜拿走了那部交换机。”
电讯处长面对贺年没敢怠慢,贺老虎的威名军统谁人不知,惹火了他除了戴老板,哪个他不敢抽?
“电话局呢,他们也不知道吗?”
贺年眉头紧皱,电讯处长不像他什么都不懂,叹气道:“没有了那部交换机,哪都查不出来。”
现在技术能力有限,敌人竟然想到用交换机来掩饰电话身份,不得不说确实厉害,这次行动处遇到了大麻烦,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行动处监视的一名嫌疑人,被人打电话通知跑了。
能用如此保密级别的东西进行通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戴老板知道的话,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更不用说此事牵扯到了电讯,总务等部门,还有技术科的人同样参与,加上电话局的人,闹的沸沸扬扬。
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
“处长,行动处太不地道了,咱们有什么任务全想着他们,他们却偷偷摸摸的,这下好了,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跑了。”
情报处,二科科长吴崇南幸灾乐祸的说着,他本是三科的副科长,二科原本的科长是李宝齐,因为张阿成的事惹怒了许义,被许义打发到了大西北,去做情报组长。
总部的科长去下面分站做组长,本身就是降职,过去最低也得是个副站长,特别是小站,当站长都没问题。
“具体情况弄清楚了吗?”
许义皱了皱眉,他没在意贺年偷偷摸摸,他想的更多,这次的事会不会又是内奸做的,而且这次有电话通知,若是能查到这个电话,会不会找出那名内奸?
“弄清楚了。”
吴崇南急忙把了解到的情况,详详细细讲给许义,其实案子并不复杂,晚上的时候,被监视的红党突然接了一个莫名的电话,对方什么话没说,直接挂断电话,之后便跑了。
行动处监视人员距离有点远,当时便发现了异常,立刻出击想要抓人。
没想到他还有安全通道,通过安全通道离开,让他们没能抓到人。
事情很简单,关键出在这个电话上,明明有痕迹的东西,结果电讯处,技术科外加电话局,那么多人愣是查不出是从哪里打过来的这个电话。
电话是通过非法的交换机转换,他们只能查到交换机,但交换机已经没了,现场又被人破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厉害的专家现在也束手无策。
“肯定是他。”
许义听完,突然拍了下桌子,心思缜密,布局可怕又合理,非常符合军统那名潜伏的内奸,这名内奸再次出手,行动处的这个案子时间不长,也就五天,也就是说,他肯定是知道这个案子的人。
许义不关心这名红党的身份,跑都跑了,知道了身份又有什么用?不断后悔吗?
他要做的是找出内奸,不然戴老板那他无法交差。
上次给他限期的十天已过,他被狠狠骂了一顿,时间给他延期到了一个月,他本来想着,实在不行,厚着脸皮偷偷去找楚凌云帮忙,也要把这名内奸找出来,没想到内奸自己又蹦了出来。
这是他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查,马上去查清楚,有多少人知道行动处的这个案子,不局限于行动处,电讯,总务,甚至是安保都要给我查清楚。”
许义果断下令,案子属于行动处没错,但能知道一点的绝不止行动处的人。
他们要监听电话,电讯处的人有可能会知情,他们需要使用那么多设备,总务处更不用说了,这些设备全是在总务领的。
安保处本来毫无瓜葛,但他们的门卫天天守在门口,出去多少人,又进来多少人他们一清二楚,行动处有行动瞒不过他们。
许义听贺年说过一件事,还是早在南京的时候。
楚凌云抓了一个人,严令保密,结果隔天沈汉文和楚原便知道了消息,去问楚凌云,事后查出,是门卫的人向他们道喜,被他们所知。
谁能想到,平时不注意的门卫岗哨,竟然能知道这么多,差点坏了楚凌云的事。
贺年后来找上门,安保方面进行了整改,严格保密,后来还处决过一名胡乱说话的岗哨,但他们属于知情人却是事实。
哪怕是许义,也不敢忽视他们。
“是。”
手下领命离开,马上去排查,另一边,许麟收到军统内线的消息,目瞪口呆。
“高啊,果然是红党,厉害,佩服,温继涛死定了,那个通知红党撤离的电话,肯定是来自温继涛的家里,只要查出这点,温继涛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许麟由衷的赞叹道,他是真的佩服,没想到红党的人这么聪明,下手这么狠,他甚至怀疑所谓逃跑的红党,就是他们故意安排的。
目的就是给温继涛扣上这口硕大的黑锅。
不得不说,这口锅够狠,够硬,无论温继涛怎么解释,军统都不可能相信他,如此复杂\\麻烦的布置,仅仅是为了陷害他,谁能信?
许麟明白,事实确实如此,他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红党为了保护这名内奸,真的是把温继涛往死里整。
“老鲍,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许麟兴冲冲来到鲍胜群办公室,任何进展他现在都会找鲍胜群,一是让鲍胜群随时了解案子的情况,二便是让他帮自己出主意。
“不行。”
鲍胜群立刻摇头,许麟则现出愕然,这么大的屎盆子已经扣在了温继涛的头上,虽然军统查不出谁打给的红党,可只要查一下温继涛的电话,一定能够明白,那个电话就是从温继涛家里打出去的。
许麟同样不是技术人员,特意把电讯处的人叫过来询问,确定情况后才来找的鲍胜群。
若是查不出温继涛打出的电话,他怎么抓人?
“为什么?”许麟不解问道。
“他们确实够狠,现在证据够了,但还有一个漏洞,杨自成。”
鲍胜群解释道,许麟恍然,没错,打电话的人实际上是杨自成,如果他招供,军统一定会拿这个当理由,对他们死不承认。
到时候军统甚至可以说杨自成是红党,他利用温继涛家的电话进行通知。
许麟最清楚,无论杨自成还是温继涛,都不是红党,是被陷害的,想把温继涛坐实,杨自成就不能再留,温继涛的价值可比杨自成高的多。
“我马上让人干掉杨自成。”
许麟阴森森的说道,一个温继涛就够了,更何况还有许至才,一真一假就是他这次最大的收获,抓到他们两个足够。
杨自成不能留,他必须死。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抓人,他不是和红党联系过,就说我们盯住了一名红党,发现和他接触,抓了人后,用刑,让他招供,招了后就想办法弄死他,然后去抓温继涛。还有他那几根金条,你不是说装金条的袋子是红党从温继涛家偷的吗?看看那个袋子在不在,若是不在,给他补上。”
鲍胜群继续提议,许麟怔了下,随即高兴点头,不愧是鲍胜群,这样做更自然,他们先抓杨自成,再抓温继涛。
杨自成一死,家里又出现了温继涛的东西,还有那几根金条。
然后顺势查出电话,到时候温继涛怎么说,都不会再有人相信他。
不错,就这么办。
“铃铃铃。”
鲍胜群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则看向许麟。
他这部电话几百年不会有动静,他在督察处属于不需要存在的人,督察处从不给他打电话,有任何事也不会通知他。
家里人也不会随便给他打电话,平时只有一个人偶尔打次电话,而那个打电话的人,此时正坐在沙发那喝茶。
人在这,肯定不是他打的,谁打来的鲍胜群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他甚至懒的去接。
“肯定是找你的,接吧。”
鲍胜群指了指电话机,许麟眉头一皱,不过还是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