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火车极为平稳在田野间穿行。
头等厢都是真皮大座椅,间隔空间也很大。
这趟列车从东海始发,终点是北域四省最北的北疆行省的省会冬城,也就是陆铭曾经读大学的省城。
头等厢里,有些去北域公干或者行商的商人。
甚至陆铭还能听到熟悉的乡音,但也只能心里叹息了。
陆铭隔壁座,坐着一名西洋邋遢大叔,看起来很有文艺范,现在,他正给茶桌对面一位胖胖的富婆变魔术,逗得那富婆不时大笑。
陆铭蹙眉,这邋遢大叔就是夏洛克太太的表弟皮尔洛。
昨天,官厅接到实名举报材料,皮尔洛涉嫌小金额诈骗。
经过简易庭审程序,除了退还赃款,皮尔洛被判500个小时的社会服务令。
又因为皮尔洛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是以,被推荐给了教育中心。
又恰好,有公益组织在江南五省中某县建设公益小学,申请两名教师去做前期工作且培训当地教师,虽说公益组织会支付教育中心一定费用,但对教师来说,这是苦差事,于是,皮尔洛被推荐给了这公益组织。
就这样,和另一名张姓女教师一起,皮尔洛也成了陆铭同行的同伴之一。
今早出发前,夏洛克一再给陆铭打电话说谢谢。
慢慢嘬着吸管,看着皮尔洛,陆铭笑笑,实际这家伙倒是给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不然,愿意去江南几省的乡下做公益的老师,急切间还真难找。
就说张老师吧,二十多岁的一个漂亮小姐,刚刚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好像是希望能进弗纳德学院,但需要做公益的履历,去偏远省份支过教的话,在弗纳德学院的综合评定中,分数会很高。她去教育中心登记支教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所以说,这两位支教老师,也真是机缘巧合,自己五分运作,五分运气。
富婆的笑声越来越大,已经惹来了很多旅客的白眼。
“皮尔洛,小点声音!”陆铭在旁咳嗽一声。
“你算干什么滴呀?!”富婆立时对陆铭瞪起了眼睛。
“宝贝,这是我老板,我老板!”皮尔洛对陆铭,立时点头哈腰的,文艺大叔的气质立时消失无踪。
富婆咬咬牙:“他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来我的公司!”
皮尔洛深深叹口气,“宝贝,我也很想去你的公司,可是,我是一名骑士,一名绅士,对我的老板,我的雇主,必须要忠诚,这是我必须遵守的规则,是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育我的,流淌在我血液里的品格!”
“滚你的蛋,装孙子!”富婆突然变脸,“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什么货色?”
皮尔洛呆住,脸色阵青阵白,“你,你怎么骂人?!”
“跟个麻杆似的,老娘看你挺能逗人开心,给你脸,你还不要!”富婆拿起桌上饮料就泼在了皮尔洛脸上。
“君子动口,那个不动手!”皮尔洛被泼的满头满脸,狼狈起身擦拭。
明显,真和泼妇吵架,他完全没有经验,尤其是这种财大气粗的泼妇。
陆铭转头,只能当做不认识他,太尴尬。
那边,张老师更是厌恶的看着这一幕。
“你笑什么?!”富婆瞪眼瞅着陆铭。
陆铭懒得理她,拿起报纸看,淡淡的说:“你现在的举动,已经违反了二十年代的《火车安全法》,该法还没废止,你是有可能会被判入监坐牢的!就算按照现今条例……算了……”
很简单的法律问题,实在懒得费唇舌,身边应该时刻带个徒弟好像不错。
富婆上下认真打量着陆铭,然后,不说话了。
显然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不然,也看不透皮尔洛。
皮尔洛心里骂咧咧,要以往的话,早就开始恐吓这泼妇了,但看了眼陆铭,咬咬牙,坐下,转头看窗外风景。
火车咣当咣当,头等厢内,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
三沙镇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村头一间土屋挂起了“三沙小学”的招牌。
看着这土屋,皮尔洛欲哭无泪,张小姐更是蹙起了眉头。
为了庆祝两位教师到来,镇长刘思礼一大早就从集市上砍了几斤肉送到了陆老板的宅子,魏嫂给包了两大锅饺子。
刘思礼一家也来了陆家,他夫妇两个,还有个女儿,加父亲刘敬堂,一家四口。
刘思礼实际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嫁去了县城,二女儿嫁去了临县,儿子在县城读中学。
来的小女儿十三四岁,一直跟着爷爷学读书写字,也已经许了人家,明年就会嫁过去。筚趣阁
陆铭又叫来了大工头张阿狗两口子。
加之黑头、孙伯等等,十几个人,院子里坐的满满堂堂。
大锅蒸的饺子,香喷喷的,魏嫂手很巧,饺子真是有十八个褶一般,小巧好看。
按这里的习俗,男人一桌,妇女和孩童一桌,不过张老师是个例外,被允许坐上了男人桌,毕竟她是主要的客人之一。
皮尔洛对皮肤黑黝黝但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张阿狗来了兴趣,换了座位做张阿狗身旁,还捏张阿狗的肌肉,一脸的垂涎欲滴。
要说,也是张阿狗今天特意冲过澡了,换了最干净的布衣布裤,虽然衣服上补丁很多,但干干净净的,要以前煤黑子形象,怕皮尔洛早捂着鼻子躲一边去了。
陆铭无奈,这皮尔洛,好像是喜欢男人,所以才一直未婚,不过,现在这个年代,男人是不可能宣布出柜的,不然会被唾液星子淹死。
“皮尔洛,张老师,你们两个,先暂时住这里,西厢两间房,你们一人一间暂时住宿舍,这里条件不太好,辛苦张老师了。”
陆铭拿起碗;里面倒的黄澄澄的饮品,“来,我敬你们一杯,高风亮节,来这贫苦之地教书育人,辛苦了!”
皮尔洛却不过张阿狗的热情,碗里倒的自酿的白酒,这时慌忙举起来,“老板,您太客气了!”他可是知道,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人,那挂名表姐夫,叮嘱了又叮嘱。
张老师初入社会,进弗纳德学院都很困难,想也知道是贫寒家庭出身,她自然不知道陆铭是谁,只以为是来这挖煤的煤老板,搞公益沽名钓誉收买乡民人心而已,也不太想和这种人客气,“我不会喝酒,这个饮料,看着也不卫生。”
桌上欢声笑语,就小了下来。
陆铭笑道:“不会,就是咱东海的饮品,这应该是祖孙橘子汁,都是易拉罐的,很卫生,就是倒进了碗里,要不,你用易拉罐喝?”
“祖孙水?正宗祖孙水吗?”张老师倒是一怔,在东海,她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一直很节俭,偶尔会买点饮品,但还达不到自由饮品每天常备的阶段。
陆铭笑笑:“是!”
魏嫂很有眼力见,已经打开了一罐饮料给张老师送过来。
说是魏嫂,实际二十出头的样子罢了,曾经魏三的太太,倒是很清秀的小模样。
张老师讪讪接过,看着陆铭,突然感觉到跟着财大气粗的煤老板混的好处了。
在这穷乡僻壤,还能喝到正宗的东海祖孙水,而且安排的宿舍看了,虽然房子不大,还是厢房,但里外间,很干净雅致,该有的东西都有,甚至桌上还摆着台收音机,比自己想的好太多了。
思想这么一转过弯,又想起坐了从来没坐过的头等座,想来,那钱也不是公益组织出的了,公益组织报账很严格的,还要对社会公布,怎么可能给订头等座。
“陆先生,谢谢您了!”张老师双手端起易拉罐,但看陆铭是碗,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得体,又放下易拉罐,拿起了本来的碗。
众人,这才又说笑起来。
饺子很香,陆铭吃了几个,看了看旁边的刘敬堂,“刘叔,有事吧?看你一直想和我说什么?”
刘敬堂苦笑:“什么都瞒不过陆先生,本来想等您吃完饭再说,您这来了,还没歇歇脚呢。”
陆铭一笑:“说吧,什么事?黑老六的事儿?”
犹豫了一下,刘敬堂叹口气:“不是,是我那老友,泾阳矿的郭老板,他知道了我跟了东海来的一位东家,他昨天打电话和我支支吾吾半天,本来不好意思说,被我问出来,是他呀,想从我这里探听下您,看您资金充足不,看您对他的矿有没有兴趣,他愿意将矿低价转给您,或者,您入股也行,他那矿,还有三十多年开采权。”
顿了下,刘敬堂又道:“虽然是我前东家,也是我老友了,但我还是得说,陆先生,这话我帮他带给你,是莪做朋友的本分;但我看他啊,是想将烂摊子转手给您,他拿一大笔钱走人,陆先生,我提醒您,是我这个掌柜对东家的职分。”
陆铭笑笑:“那看什么价位吧,合理的话,也不是没有合作空间。”
刘敬堂一怔抬头。
陆铭笑道:“就这样回复他就行了。”
刘敬堂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但知道面前老板虽然年轻,可不是好糊弄的,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好吧,我回去就给他挂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