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皱起了眉头,诚然,他心里非常不高兴,哪有做臣子的如此质问君王?
但如今,用老四的话说,他已经是在坐江山,不是在打江山了,不是逞凶斗勇的时候了,而是要和他们勾心斗角。
朱棣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声音很平和,“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丘福道,“三年靖难之役,谁都知道,皇上率领臣等一路所向披靡,唯独在济南城受挫,而受挫的原因并非是我等打不过铁铉盛庸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用了卑劣的手段。也因此,建文帝还大肆封赏了此二人。”
说完,他望着朱棣。
朱棣心中一阵恶嫌,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将文臣武将们心里的那点子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丘福这是在做什么?好争一个从龙之功?
“不错!”朱棣引诱道。
丘福便松了一口气,越发义愤填膺了,“皇上登基之后,没有追究铁铉和盛庸的罪责,已是天恩浩荡,谁知,臣前两天听说,铁铉的儿子谋杀了铁铉,他妻子想不开自缢之后,沉春鸿乃知情者,不但不报官,居然还数次接济。”
朱棣自然知道,沉春鸿乃是老四手底下的人,他眉头微微皱起,当子杀父,此乃大逆不道之罪,若老四还庇护这样的人,世人对他会是什么评价?
事情闹到了他这里,朱棣便没法再包庇了,他喊来了纪纲,吩咐道,“查一下铁铉的死因!”
纪纲也早有耳闻,他朝地上的丘福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了数,脑子里不由得泛起了记忆,当初他投奔燕军的时候,选的第一个人是四皇子,但很遗憾,四皇子瞧不上他。
纪纲很快便去了,丘福从谨身殿出来,带出来了皇上派锦衣卫查铁铉的消息,而不等丘福把话带到朱高炽那里,朱棣已经吩咐江保,“去把四皇子喊回来。”
热电厂最重要的机组部分,朱高燨亲自领着一群从北京城和应天府挑选出来的手艺最好的钳工,以前叫铁匠的人在打造。
他一手绝妙的钳工活,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铁福安每天虽然很累,但过得非常充实,他如今肯定是读不成书了,但从四殿下身上,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读书读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学一门有用的手艺。
如今,他一天的工钱已经达到了一百文,一个月可以挣三两银子,一年便是三十六两。
等攒上两年银子,他就可以买一栋宅子,他和弟弟妹妹们就会有个家了。
想到这里,铁福安做起活来,更加用心,他细心地观看朱高燨的手法,熟练地运用一些工具,最关键的是要学会看图纸。
铁福安几乎每一天都有很大的进步,用朱高燨的话说,钳工活方面,很有天赋。
“这个零件,你来做,图纸看不懂,你就来问我,交给你了九月份一定要货,出得来吗?”
朱高燨脱了手套,拿起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指着图纸问铁福安。
“是,小的可以!”铁福安决定,加班加点也要赶出来。
“那就好!”
狗儿进来了,朝朱高燨看了一眼,朱高燨点点头,来不及洗手,跟着他出了门,站在庭院里,狗儿朝铁福安这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四殿下,纪纲来了,说是要带走铁福安,说是有人状告他谋杀父亲,逼死生母,禽兽不如!”
朱高燨气笑了,背着手,忍住了手上油腻带来的不适,“跟他说,要问什么话,他可以进来问,但仅限他一人,人是我的,带是不能带走的,哪怕铁福安出了这道学院的门,回了家,也不允许他把人带走,若铁福安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这世上还无人承受我的怒火!”
狗儿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四爷对铁福安如此看重。
朱高燨心里却非常清楚,眼下没有机械加工,所有的零部件都需要手工打造,他手上是多么缺少优秀的钳工,而铁福安因为读过书又用心的缘故,钳工活是这些人里头最好的那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核心零件给他打造了。
“打听清楚了,是谁在父皇面前告了我的状?”朱高燨难得发火,此时,眼中聚着一束火焰,令人不寒而栗。
狗儿额头的汗水滚滚而下,他服侍四殿下多年,他日常驭下虽严,但却非常温和,轻易不会发火,更加不会迁怒。
“是丘福!”狗儿道,“听说三殿下在此之前去找过丘福,将皇上打算封他为国公,是殿下拦住了的事说了。”
朱高燨冷笑一声,他丘福一员莽将,若张玉和朱能战死,他或许还能挣个头功,可这两人活着,有了他弄出来的那些火器,什么时候轮到他提着脑袋冲锋陷阵过?
竟然还想封国公,他这脸可真大啊!
“嗯,知道了,你去吧!”
朱高燨说完正要转身,宫里,黄俨亲自来了,看到朱高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殿下,皇上说想您了,您若是得了空,就随奴婢进一趟宫,好好儿陪皇上说说话呢!”
朱高燨如往常一般笑得格外和煦,“老黄,你也学会在爷面前打马虎眼了不是?我爹他是这么说的吗?老东西,欺负我年轻,不给说实话?”
黄俨笑得格外灿烂,“殿下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哪敢在殿下面前打马虎眼?哎幼,您的手,真是的,这服侍的人都死了,奴婢服侍殿下净手吧!”
“走吧!”朱高燨走在前头,“正好,我也好些日子没有回宫了,我爹和娘都还好吧?”
“好,好着呢!”
“太医有没有每日进宫给我娘请平安脉?”
历史上,他娘徐氏是在永乐五年八月六日因病去世,今年虽然是永乐元年,但因为靖难之役早一年结束,他爹早一年登上皇位,是以,他娘将在五年后过世。
虽然徐氏身体受损,是在靖难之役的四年时间,艰难的北平保卫战,四年担惊受怕的日子,让徐氏的身体亏损很大,而这一世的靖难之役,打得异常轻松,太医几次诊脉,他娘的身体都好好的,但朱高燨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奉殿下的命,太医每天都进宫给娘娘请平安脉,每次三个太医,各做各的脉桉,再对比,娘娘的身体好着呢,前日还在奴婢跟前说,老四这孩子,没有谁比他更孝顺的了。”
朱高燨笑了笑,没有说话,等回了他的屋子,珠儿打来了水,拿来了胰子,去污能力不是很好,让朱高燨又生出了改造胰子的念头来。
“奴婢服侍殿下净手吧!”黄俨挽起了袖子,珠儿自然不敢和皇上跟前第一近侍争分吃醋,忙退到了一边。
朱高燨朝他摆了摆手,珠儿心知殿下要问什么,忙退出去了,警惕地在门口等着。
“发生了什么事?”朱高燨漫不经心地问道。
“想必殿下都已经知道了,是为了铁铉的事呢,皇上不太高兴。”黄俨细心地帮朱高燨洗手,又换了一盆水,帮他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用帕子将水沾干。
朱高燨嗤笑一声,“换身衣服,我跟着你进宫吧!”
“多谢殿下体谅!”
朱棣看到儿子高兴不已,脸依然板着,看到他似乎瘦了,又心疼不已,便绷不住了,问道,“狗儿是怎么伺候你的,怎地瘦成这样,你娘看到了,不得心疼死?”
朱高燨凑到了他爹跟前,笑道,“爹,儿子这几天胃口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天热了。”
“是不是那边的冰不够用?爹让人给你送些去。”
“多谢爹,主要还是最近项目到了关键时候,儿子想等年底的时候,把热电厂运行起来,过年的时候,宫里都牵上电线,今年的宫灯,就用灯泡,不再点蜡烛了。”
到时候,朱高燨想做些后世的那种彩灯,将光秃秃的树木都妆点起来,让那些大臣们来看看,眼下,为了迁都之事,多少人都在使绊子呢。
至于铁铉这点事,朱高燨还没有放在眼里。
朱棣突然一下子就不忍心了,儿子在做大事,他的几个兄弟呢?
“铁铉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朱棣打算还是把问题问清楚,父子之间,还是把话说清楚,免得有了隔阂,让儿子难过。
“爹,您不问,儿子也要跟您说。儿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爹跟前说,铁福安弑父逼母,若果真有这事,不管这个人有多少才能,儿子都不会用。”
朱高燨道,“天底下,还有谁,比父母对一个人的恩情更大的呢?哪怕没有一日养育之恩,生恩也大过天了,更别说,生恩加上了养恩。”
朱高燨一番话,让朱棣十分舒服。
“若一个人连父母都能不顾,这样的人,儿子也不敢用,本事越大,儿子会越忌惮。当然,不管本事大小,这种禽兽不如的人,必然是要绳之以法,处以极刑的。”
朱高燨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儿子猜测,必然是铁福安说了什么,让他娘忌惮不已,当母亲的自然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置,才会不得已,做出了这种事,实在是人间惨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