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汝嫚终于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缝纫机,她当真惊奇不已,可是一想到那混蛋说,古时候,女子嫁人的时候,居然还要将妹妹作为滕妾陪嫁,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等沐汝嫚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在门口转悠,朝她打量了好几眼,她顿时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朱高燧看到沐汝嫚,如花骨朵儿一般的女孩子,明艳如霞,如同三春天里开在枝头的桃花,格外招人的眼,他顿时高兴不已,跳起来就朝坤宁宫跑去。
沐汝嫚见他这副德行,知道这男子必定是皇子,看年龄,应当是三皇子,沐汝嫚瘪瘪嘴,在内侍的带领下出了宫,门口,丫鬟琼枝正焦急地等着她。
“姑娘,快点,听说大明帝国学院把橡胶炼制出来了,咱们去看看!”
琼枝奉沐汝嫚的命时刻关注大明帝国学院那边的进展,她听到这话,也慌了,忙上了马车,朝大明帝国学院赶过去。
谷王和方孝孺这边却并没有什么进展,虽然朱允熥这边提供了人证和物证,人证乃是他的管事的婆娘,物证是当年呈给常氏喝的药留下的药渣。
药渣还埋在春和宫偏殿后面的一棵梨树下头,用一块白色棉布包着,装在一个匣子里。
虽然经过太医鉴定,这药渣里面,有对产妇不利的大黄,但却被吕氏反咬一口,说是朱允熥用了这样的手脚,栽赃于她。
朱雄英死了已经二十年了,常氏更是死在洪武十一年,这么久远的事了,真要查起来,的确不容易。
谨身殿的书房里,谷王跪着,方孝孺站着,朱棣没有搭理方孝孺,而是让谷王起身,给谷王赐座,也没让方孝孺坐下。
“这世上,除了疯子,不会有人杀人了,嚷嚷着自己杀人了。当年皇嫂过世的时候,朕在凤阳,并不在京城,十九弟也不过三岁,诸多事已经不记得了,不知道宫里是否还有老人记得这些事?”
“皇上,李得成还活着,他是服侍父皇的老人了,跟了父皇这么多年,当年一些事,看他还能不能记起一些蛛丝马迹来?”
李得成很快就过来了,他跪在地上,想了一会儿,道,“回皇上,当年太子元妃产后,为元妃调理的乃是太医院楼英,元妃快满月的时候,突然血崩而亡,楼英还来不及进宫,在路上的时候,被一匹发疯的马踩踏死了。“
这一切太多巧合了!
朱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问道,“当年,太祖高皇帝怎么看待这些事?”
李得成跪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低头道,“当年,太子元妃为太子殿下宠爱懿文太子妃一事很是不高兴,虽面儿上一团和气,但背地里,夫妻二人没少争吵,太子元妃怀广泽王的时候,有一次的动静闹得尤其大,当时的太医诊脉说,若元妃娘娘不能控制脾气,这一胎恐有危险。”
后来,元妃常氏将孩子生下来了,宫里宫外都松了一口气,谁知,到了最后关头,快要满月的时候,竟然血崩。
那一年,蓝玉与沐英一起征讨西蕃的叛变动乱,次年,蓝玉大胜而归,班师还朝,被朱元章封为永昌侯。
常遇春死后,那些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名将们都老了,但蓝玉还年轻,他从军开始,就一直在常遇春的帐前效力,做事有胆有谋,每战必胜。
尽管不想用恶意揣摩长兄,那个在父亲跟前最得脸,最受宠的儿子,朱棣此时的思想却忍不住跑偏,常氏的死,真的只是吕氏所为吗?
此后,洪武十四年,蓝玉跟随傅友德和沐英领王师三十万,征讨云南,战后评功,蓝玉功劳尤大。
洪武二十年蓝玉以征虏左副将军的身份随大将军冯胜北征元太尉纳哈出,生擒纳哈出。
洪武二十一年,蓝玉率领王师十五万,北上征讨,破北元,俘获男女七万多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至此,再无北元。
蓝玉立下了不世之功。
此后,蓝玉又平定西南,乃自中山、开平二王去世之后,最了不起的统帅。
蓝玉此人,性格或许恣意骄横,但身为武将,少有儒雅书生,比起当年的常遇春,蓝玉算不得什么。
朱棣不得不想到,这或许也是他那位长兄的用人之策,若外有常遇春之功劳,太子元妃在内宫自然要骄纵一些,或许有些事不是长兄刻意为之,但他流露出来的一些感情,给了某些人暗示?
能够坐上太子之位,二十多年,圣宠不衰,古今历史上,真是绝无仅有。
朱棣非但不敢小看这位长兄,且非常忌惮。
“那眼下,你们打算怎么查?”朱棣问道。
方孝孺唇瓣蠕动,最后,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容我一个人去问懿文太子妃,将当年的事,问个一清二楚,此事,我未必要给皇上一个交代,但要给九泉之下的建文帝一个交代!”
朱棣简直是惊呆了,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人居然能迂腐到这种程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这是应当的,君子行事,当光明磊落……”
“恐怕皇上还当不起光明磊落这四个字!”方孝孺说完,便朝朱棣施一礼,转身离开。
朱棣愣了愣,他自然是怒火中烧,但想到,这迂腐人活着,至少能帮他解决太子元妃和皇长孙一死的事,且幺儿子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他,不要让人利用了他的名声来成全自己的名声,朱棣暂时忍住了。
我小儿子那么在乎我的名声,我便是为了他,也应当爱惜,不可叫人钻了空子。
谷王一抬头,看到了朱棣满眼的杀意,他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道,“皇上,臣这里,可还有什么吩咐?”
朱棣道,“你且等方孝孺的消息,当年,你应当也听说过,父皇对皇长孙是如何宠爱,想必也是做梦都没又想到,皇长孙竟然会死于非命。”
谷王努力地想着四哥话里的意思,他生怕自己领会错了什么。
朱棣走到了窗前,背着手,“实话说,到了现在,朕都不得不怀疑,当年大哥到底是怎么没了的?大哥正当壮年,身体强健,区区一个风寒,竟然能要了他的命,说出来朕都不信。”
谷王心头一惊,四哥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为了两个死了二十年的人,要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但想到,如今四哥的身份,谷王心头又是一亮,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趁此机会,斩草除根,将吕氏,还有与吕氏相关联的半边朝堂,彻底清洗一遍。
方孝孺匆匆来到了吕氏的住处太子陵,此时,天色刚刚破晓,他在外头站了一回儿,才有吕氏身边的内侍将她领了进去。
行过礼之后,吕氏忙让人搀扶起他来,“没想到,方先生竟然还想得到来看我,方先生几次来,都是与谷王一起,有些话,我也不好和方先生说。”
“不知懿文太子妃有什么事要和臣说?”方孝孺低着头问道。
“这天下,终究再也不是建文帝的天下了,人这一生,我年幼时候,不知道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后来,父亲告诉我,这天下兆民,有几个人能够名列青史?”
“懿文太子妃,吕氏一族,乃宋末名将之后,乃前朝显贵,并非朝中那些久贫乍富之辈,不懂礼数,又为何会把您送进太子府为妾?”
吕氏脸上有些不好看,她这一生,人生最大的污点,便是曾为太子朱标的妾室。但,此时,她已经不是皇太后了,就算是皇太后,她也有诸多要仰仗方孝孺之处。
或许是习惯了,吕氏忍了忍,像是回忆起了往事,“父亲将我送进了太子府,告诉我,若我只是一个妾室,将来的史书上,或许连个名字都没有,若我能够被封为皇后,后妃传里将有我的姓氏,笔墨多少,且看我的本事了。”
方孝孺古井无波的心,此时开始砰砰砰地跳起来了,他闭了闭眼,“虽说当年开平王已经不在了,但,蓝玉还在,他乃是战功赫赫之人,元妃乃是蓝玉的外甥女,只要有蓝玉在,娘娘您是不可能成为正妻的。”
《宋刑统户婚》“婚嫁妄冒”规定,诸以妻为妾,已婢为妻者,徒二年。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各还正之。
方孝孺想到了《大明律》,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妻在,以妾为妻者,仗九十,并改正。”
多了“妻在”二字,便给了妾室扶正的机会,若是“妻不在”了呢?
吕氏笑道,“所以,常姐姐她死了啊!那天,我看到她留了那么多血,我害怕极了。常姐姐乃开平王长女,早年跟着奔波,性子泼辣,不知道何为妇德。开平王夫人善妒,常姐姐也常和殿下闹脾气。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当年我有了身孕,便劝着殿下去常姐姐屋里歇息,才有了允熥这孩子,若非这孩子,常姐姐也不会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