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时,权贵和富商们这才知道,沉春鸿为何要拼了命地拍卖下这辆自行车,原来是在拍皇家的马屁呢!
朱高燨在三楼的一辆雅间里见了沉春鸿,他约莫四十来岁,头上用竹簪绾发,身穿一件青色直裰,袖口领间用素线绣了简单的竹纹,面色偏白,眉眼温和,有一股子书生气。
“请坐,沉先生!”
“不敢当,草民给四皇子殿下请安!”他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给朱高燨磕头,正要起身,看到屏风下面的一双明黄色绣龙纹的靴子,他浑身一哆嗦,紧张不已。
“坐吧,坐了我们才好说话。”
朱高燨年纪虽小,行事却极为老练,他待沉春鸿落座后,翘了一条腿,道,“沉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今日为何要散尽一半家财买我这辆自行车?”
他们都很清楚这辆自行车的价值,虽然是朱高燨亲手打造,上面还有朱棣题名的涂层,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一个日暮西山的家族,散尽半幅家当去买下来。
沉春鸿是在赌,沉家要么就这么败了,要么赌一把,若是站对了队,还能起来。
他听朱高燨这么一说,便又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温和地笑道,“沉某想用这十五万两做一个投名状,为四殿下的马前卒!”
朱棣在屏风后听到了,也觉得沉春鸿不愧是沉万三那个老贼的儿子,挺上道的。
“你想为我的马前卒,你说说,什么样的马前卒,眼下并没有战争了。”
“四殿下,商场也如战场,草民不才,祖上也曾教草民如何经商,草民所学,或许能够为四皇子用得上!”
朱高燨只觉得沉春鸿是个妙人,他笑道,“我年不出少年,若我没有看错,你应当与我父亲一般年龄,你愿意效忠于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沉春鸿再次跪在地上,“四皇子殿下,有句话叫有志不在年高,草民听北边来的商人也说过四皇子在北京城里做的一些事情,惊为天人。不瞒四皇子殿下,草民等今日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大胆地抬起头来,让朱高燨能看到他的神情,“草民早年听出过海的父亲说过海外的一些境况,从未听说还有拍卖这种途径,今日这辆自行车若非是在拍卖会上,必然是卖不出这么火爆的价格,草民想,四皇子卖多少钱是小,是想造成一种轰动。”
“不错!”朱高燨已经认定了这个人了,是一个极有商业天赋的人,他道,“你花了十万两买下了这辆自行车,我就当你是入股了,千里马自行车厂将有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你既然说了要给我当马前卒,以后自行车厂的经营,我就交给你了!”
“草民当赴汤蹈火!”沉春鸿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十五万一千两白银,竟然没有白掏。
朱高燨乃是当今四皇子,听说,靖难之役,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皇上昔日麾下的那些将领们在四皇子面前无一不俯首称臣,他若只是让自己做个管事,沉春鸿都想把整个沉家双手捧上,献给他。
但朱高燨并没有这么做,沉春鸿得到了他在官绅们面前从未有过的尊严,一直到朱棣父子从他面前走出去,他也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拍卖会已经结束了,但余热持续了好几天,很多人都在讨论千里马自行车的事,十五万两买一辆自行车,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等到沉家的人透露出消息,十五万两,沉家在千里马自行车厂占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多少富商,肠子都悔青了。
这非常明显,沉家以后就是朱高燨的马前卒了。
朱棣有些想不明白,问朱高燨,“十五万两,你就算不给他百分之三的股份,你若有吩咐,他也不敢怠慢,为何非要给他股份?”
朱高燨道,“横竖还要给他开工资的,干脆给他百分之三的股份,将来,他给儿子做管事的时候,出去谈生意,就会有一点主人翁的精神,不管是做事还是管事,都会尽责很多。”
朱棣略有所悟,尽心做事和不尽心做事,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由得想到了他爹当年当皇帝的时候,为了治贪,杀得人头滚滚,以至于衙门里都没有当官的了,那些当官的戴着镣铐去审同僚。
治贪,是一大难题,眼下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朝廷开给官员们的俸禄实在是太低了,但到底有多高,才能拦截一部分贪污呢?
沉家散尽了大半的家产,几家闹得都很不开心,沉春鸿砸锅卖铁,将几个兄弟安抚好了,让他们各自搬出了周庄,他名下只剩下了一座祖宅,和几户老仆。
妻子周氏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很是难过,落着泪埋怨道,“从前那亏吃得还不够吗?今日老爷非要如此,连妾身的陪嫁都卖掉了,才补了这窟窿,就不知道将来能落个什么下场?”
沉春鸿挥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和一儿一女,“我什么时候轻率地做过什么决定了?我若不是打听过了,四殿下这个人情深义重,我会如此?”
周氏抹干了眼泪,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相公。
“还记得以前咱们家卖过的白糖吗?当年,卖白糖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叫李小六的,当时大家都叫他小六子。建文帝削藩,李小六他们把制糖的家伙什都砸了,作坊也烧了,往北边撤的时候,我还奇怪。”
“后来我才知道,那白糖是六殿下弄出来的,当时他们怕把制糖的技术泄给朝廷了才如此。朝廷还是盯上了他们,有三人死了。前两日我看到朱武领着一个小孩在外面买冰糖葫芦,我一眼就认出是那孩子就是小六子的儿子,生得可真像啊!”
“老爷说的,妾身还是没有明白!”
“我特意打听了,当初死了的三人,留下了遗孤,如今都是四殿下亲自抚养在跟前,一个女儿在屋里服侍,小六子的儿子赐名李谦,为殿下捧墨,还有一个任老三的儿子任扬,年岁大些,接了他爹生前的活计,如今比他爹还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