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未知之地。
梁小悠急促喘着气。
河伯看了眼躺在一旁的饶夫人,来不及细想梁小悠这么做的目的,见其模样有异,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梁小悠扶着额头惊魂未定,没有第一时间搭理河伯。
借着道观里的残破神像元神出窍入驻躯壳,明确方圆数百里除了姜望和蔺高岑再无旁人,又是从哪毫无征兆冒出一个仙人?是苦檀真有第二位仙人,还是像苦檀神怀疑的那样,苦檀仙人并没有死?
要说那股威压是来自姜望,梁小悠是不敢相信的。
纵使想起以前多少次杀姜望都无果,尤其曾掠夺姜望身躯,却莫名其妙夺了个废躯,姜望有秘密,她自始至终都清楚,但现在你说姜望有可能是仙人,她仍是感到无法相信。
此次刻意抓住饶夫人,便也是梁小悠想再最后试图杀姜望一次,是要借着堰山君的手除掉姜望,她目前自身的修为不敌姜望,若以气运辅助,刚有了苦檀神一事,怕是立即就会被曹崇凛察觉。
退一步来说,此举纵是白费功夫,亦不会损失什么。
可在仙人的震慑出现后,计划明显要出问题。
梁小悠强撑着心里的畏惧,想着好在自己没有露面,那么姜望真是仙人,再死一次的也是堰山君,跟她没关系。
念及此,她看向仍在昏睡的饶夫人,微微眯眼,寒光乍现。
......
姜望眯眼看着道观废墟里突然僵住面露异色从而大口喘气的蔺高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弓着身子趴在废墟里的蔺高岑陡然回眸,那般犀利的眼神让姜望心下一跳。
紧跟着蔺高岑便朝姜望走了过来。
他动作有些怪,就像刚学会走路一样,磕磕绊绊,晃晃悠悠。
姜望面色严肃说出一个名字,“堰山君?”
短短路程让蔺高岑彻底习惯,稳稳的在姜望身前止步,他神色稍有复杂。
姜望则释然般说道:“从一开始我就在想蔺高岑对你有什么用,原来用处在这儿,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显然跟漠章死而复生的方式完全不同,就连国师曹崇凛都很确定你元神彻底崩散,要说是元神逃离霸占蔺高岑的身躯,你又是怎么能瞒住所有人的?”
蔺高岑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沉声说道:“我夫人呢?”
姜望挑眉,这便是承认了现在的身份,但他很疑惑问道:“你没有占据蔺高岑的记忆?”
堰山君面部显得狰狞,喝问道:“我夫人呢!”
姜望无奈摊手,说道:“别对我吼,是道观里神只将她拖走的,与我无关。”
堰山君看了眼道观废墟,祂的精神意识似是没有跟蔺高岑完全契合,面色时而狰狞时而惘然,最终再次把矛头对准姜望,第三次厉声喝道:“把夫人还给我!”
随着话音落下,祂气势节节攀升。
姜望暗自皱眉,堰山君此刻似是有些听不懂话,这可麻烦了。
虽说表面上他和堰山君并无仇怨,可拂魈君死在他手里,堰山君一旦知晓,必会帮拂魈君报仇,所以姜望有理由在那之前先解决掉堰山君,以绝后患,但换句话说,蔺高岑是无辜的。
也不知‘重获新生’的堰山君剩下多少力量?
能否有机会把蔺高岑救回来。
堰山君心心念念只有饶夫人,祂忽然抱头嘶吼,面露痛苦。
见此一幕的姜望不由生出些恻隐之心。
现在想来,饶夫人会回到霁城,绝不在堰山君计划之内,蔺高岑原也就跟饶夫人待在一块,若能活固然最好,若不然,堰山君只需在霁城战死,便能在蔺高岑身上重生,然后携饶夫人远走高飞,潜藏人间,筹备卷土重来。
凶神嘲谛显然也是堰山君计划之外的,如果是按计划推进,没有漠章拥有死而复生能力的信息出现,堰山君死了,就没人会怀疑什么,但不管是嘲谛还是饶夫人,都让得堰山君哪怕依计死掉,也没人会相信祂真的死了,姜望也就不会跟着蔺高岑出现在这儿。
只能说堰山君够倒霉的。
凶神嘲谛没帮到堰山君,反而坑了祂一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但此时痛苦之后的堰山君直接朝着姜望杀来。
姜望也不再想别的,等把堰山君打败或打不过的时候再说。
他挥刀迎击,初一接触,便明确了堰山君目前澡雪境巅峰的道行,暗忖堰山君倒是真厉害,不管是怎么借助蔺高岑的身躯复活的,肯定要付出很大代价,此时的状态也可见一斑,但饶是如此,也依旧比拂魈君更强。
好在姜望汲取了从判官身上得到的养分,也比当初对付拂魈君的时候更强大很多,不至于被堰山君压着打,可想分出胜负也绝非一朝一夕。
只是姜望忽略了一点,堰山君固然状态不佳,但随着时间流逝,道行似在缓慢恢复,变得越来越强,力量没有耗至临界点从而汲取不到养分的情况下,逐渐受到压制。
就在姜望毫无保留要提供养分汲取条件时,李神鸢和赵熄焰的身影忽然出现。
霁城事告一段落,却没见姜望回来,稍作商量,李神鸢便带着修为最高的赵熄焰用言出法随直接来到姜望身边,可她们来得很突兀,亦是不知当前情况,堰山君挥向姜望的拳头,正好被她们拦截。
于是姜望眼睁睁看着,李神鸢和赵熄焰刚刚出现,便被堰山君一拳轰飞,他下意识咧了咧嘴。
李神鸢狼狈摔趴在地,可谓气急败坏。
若非反应及时脱口而出用言出法随挡了一下,就莫名其妙呜呼哀哉了。
李神鸢没来得及护住赵熄焰,但好在赵熄焰比较抗揍,只是吐了口血,然后便兴奋的一抹嘴角,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提剑便杀向堰山君。
而认出蔺高岑的李神鸢皱眉看着姜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望紧紧盯着堰山君和赵熄焰的战况,有些惊讶想着赵姑娘当真悍勇,明明差着境界,而且多是只能挨揍,却仍是精神百倍往上冲,就像是打不死的怪物,闻听李神鸢的问话,便随口简单描述了一下。
“堰山君养着蔺高岑虽未必是想着日后死的时候能用,也必然是未雨绸缪的退路,或许是早就有在蔺高岑身上留着一道或几道元神,那么堰山君自己无论死得多彻底,都能借着元神占据蔺高岑的身体重获新生。”
李神鸢若有所思道:“所以垅蝉妖患一事败露,漠章复苏已摆在明面上,堰山君自知难以逃脱,便想偷梁换柱,让堰山君死去,再借着蔺高岑的身份继续图谋复苏漠章。”
姜望说道:“大抵是如此了,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那处道观有神只拖走了饶夫人,堰山君的原计划本就出了纰漏,怎么也不会提前布下神只这颗棋,所以那尊神只抓走饶夫人必有所图。”
李神鸢突发奇想道:“不会是因为很清楚堰山君没死,而且占据蔺高岑后意识会出现些问题,从而将计就计抓走饶夫人,堰山君醒来心心念念饶夫人,结果没找到,发现只有你在,便理所当然把矛头指向你?”
姜望满脸错愕说道:“那此处神只又是怎么洞悉堰山君计划的?甚至连堰山君刚占据蔺高岑身体会精神不稳都能一清二楚,再者说,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针对我,哪个神对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说到这里,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身影便是判官,但想着判官应不至于这么快就有勇气来对付自己,何况明显之前拖拽元神的情形与判官不同,若是判官,其元神该是丝毫都拖拽不动的,可又会有哪个神只想杀自己?
他第二个想到的是浑城曾降临的神只,也就是泾渭之地里那尊荒山神,但同样的道理,荒山神若元神降临力量会十不存一,若是真身从泾渭之地跑出来,那按照唐棠和黄小巢都应付艰难的情况,亦是不符合当前情形。
而除此之外,目前认知里的神只,便再没有能对他构成威胁的。
姜望既想把这个神只找出来,又担心只能震慑,稍有不慎就容易栽跟头。
眼见赵熄焰已经伤痕累累,姜望暂时不去想神只的事,竭尽全力斩出一刀,随之而来的便是堰山君抗下这一刀从而让神国得以汲取养分,紧跟着尝试把堰山君的元神拽入神国里。
此次反馈要比那尊神只给予的更明显。
堰山君毕竟道行减弱,又是占据着蔺高岑的身体,元神肉眼可见的被拽出,可意外的是,堰山君竭力挣扎,让元神出窍又回去,始终没办法彻底拽出来。
两者仿佛在拔河,极限拉扯着。
姜望暗想,堰山君怕是很早就潜移默化的让蔺高岑的身躯极尽契合祂的元神,明明已经没了凶神的战力,仍是比拂魈君强出太多,此刻没有察觉到蔺高岑的神魂,最糟糕的情况便是已被堰山君抹除。
李神鸢没能理解眼前是什么样的局面,但也想着用言出法随帮姜望一把,她看着堰山君认真说道:“你不能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