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关于朱允熥的记载不过是只言片语,所以此刻的朱允熥完全无法借助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对目前的情况做出一个分析和判断。
历史上的朱允熥因为他的到来,命运发生了改变,人生轨迹也随之偏离,可要怎么偏离,却是一个未知数。
这个世界没有发达的网络,所以朱允熥只能用脑子猜,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远在北平的四叔朱棣策划的。
朱棣只不过是恰好知道了朱允熥发明了一种极为厉害的火器,又恰好知道了那位女子是倭国人,要把这份图纸送往倭国。
然后巧妙的让浙江知州在例行检查中发现了送信之人,最后又是非常巧妙的让李景隆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又如此丝滑。
就连李景隆本人都以为是自己主动发现了这一切,又何况远在长安的朱允熥呢?
朱允熥虽然从上辈子的积累的知识里知道了朝堂争斗会十分险恶,但没想到会如此凶险,而且会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看来是我太大意了啊。”
他在心里叹道,这才理解了什么叫做如履薄冰,自己虽然是朱元璋的孙子,但如果一着不慎,真的有可能万劫不复!
遥远的应天府里,很多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朱允熥的回来。
徐辉祖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徐妙锦,他自然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和徐妙云一样,他也害怕徐妙景做出点傻事来。
所以在不经意的时候向徐妙景说起了朱云腾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给徐妙锦留下一些缓冲的消化的时间。
结果就是徐妙锦天天把自己关在了闺房里,一个人发呆。
“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此刻,徐妙锦看着窗外,在嘴里喃喃念道。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朱允炆那张脸,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徐妙锦不是个啥也不懂的傻姑娘,她心里很清楚如今朝廷上关于两位皇孙之间的争斗。
“可是证据呢?”
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
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就是朱允炆那伙人在暗中捣鬼,所以她也曾经求过徐辉祖,希望哥哥徐辉祖能帮帮朱允熥。
但很显然,徐辉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因为所有人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包括大明那位最聪明的李善长。
“如果他被贬为庶人,我就和他一起去作那寻常的百姓!”
想到这里,徐妙锦脸上又绽放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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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
朱元璋在百花宫里满是鲜花的花园里漫无目的的散着步。
身旁是娇柔的张美人,以及一言不发的王景弘。
“陛下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玄妙明显的感觉到了朱元璋心里有事,娇声问道。
朱元璋摇了摇头,看向了王景弘。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王景弘心头一紧,这件事情他已经在脑海里想了千百遍。
很明显这就是有人在陷害朱允熥,可这种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他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洛青城和千叶清水的事情向皇帝陛下说清楚。
千叶清水的死法很特别,嘴角里那一缕碧绿的鲜血很容易让人查到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有胆子隐瞒。
可是现在,他却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了。
于是他立刻跪下磕头道:“求壁下恕罪,这件事情是老奴处置不周。”
朱元璋似乎是有些惊讶,他皱着眉头问道:“此事与你何干?”
王景弘诚惶诚恐的说道:
“老奴擅自留下了天煞的一名活口,正是那名倭国女子。”
“天煞?”
朱元璋在嘴里重复道,盯着王景弘问道:“不是说都死了吗?”
“老奴该死!”
王景弘又磕了个头,答道:“洛青城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并与之成亲,老奴一时心软,便同意了。”
“洛青城?”
朱元璋念道,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见到朱元璋如此模样,王景弘连忙说道:
“陛下是否记得当年明教五行旗中那名洛呆子?”
朱元璋怔了怔,低头沉思片刻后,又摇了摇头,笑道:
“朕当年带兵征战四方,明教中的很多人并不熟悉。”
王景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解释道:
“洛呆子原名洛青城,善于制作各种机关,因其太过痴迷,而被众人称作了洛呆子。
当日老奴曾派此人剿灭天煞,他却留下了一个活口,随后与之成亲,老奴当时心软,又想着不过是名女子,便未再追究。
后来小三爷曾经与洛呆子有过一次见面,当时还画了一份图给他,想来就是那张火器的制作图纸。”
说完这些话,王景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望着朱元璋。
朱元璋似乎并未责怪王景弘隐瞒了此事,追问道:“后来呢》”
“其余的事情,老奴便不知晓了。”
王景弘老老实实的答道。
朱元璋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照这么说,是允熥画了一张图,然后那名女子偷走了这张图,准备送往倭国?”
王景弘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背心发凉的沉默着。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他根本就不敢表露出自己任何的心思。
“照这么说,允熥对这件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了?”
朱元璋再次自言自语道,片刻后嘴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起来吧。”
他冲着一直跪在地上的王景弘挥了挥手,继续缓步向花园深处走去。
王景弘有些诧异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跟随皇帝多年,自然能感受到朱元璋的情绪变化。
“陛下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可这是为何?”
他有些茫然了看了一眼张玄妙,却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朱元璋走到了一株开得正艳的三色堇前,俯下身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了一丝陶醉的神色。
“爱妃,你说说这花为何会开得如此艳丽?”
他扭头冲着张玄妙问道。
“自然是为了迎接陛下了。”
张玄妙掩嘴轻笑道,伸出手将那朵三色堇摘下,放在了鼻子下嗅了嗅。
“哈哈哈.....”
朱元璋放声大笑道:“美人就会哄着朕开心。”
说着他也伸手摘下了一朵三色堇,一边在手里把玩,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朕是农民,从小就知道若是不给庄稼浇水和施肥,来年就会没有收成。
同样的道理,这花若是没人打理,也断然不会开的如此艳丽。
所以说呀,什么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
朱元璋叹息般说道,又指着一盆高大的罗汉松说道:
“你看这家伙,若是没有人刻意将它弯曲出这些形状来,谁又知道它会长成个什么模样来。”
张玄妙咯咯娇笑,“陛下说的有理,这园子里的花草都是臣妾平日带领宫女们一起打理的,就是想让陛下看着高兴呢。”
朱元璋点点头,拉起张玄妙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边抚摸一边说道:
“得亏了美人的精心照看,否者有的花骨朵还没开放,就有可能被那些莫名其妙的鸟儿,虫儿吃掉了。”
“陛下说话可真是有趣。”
张玄妙又是咯咯娇笑,拉着朱元璋的手娇声说道:
“陛下,臣妾听说用这最新鲜的花儿沐浴后,身上就会有着花儿的香味。”
她一双如水的眸子看着朱元璋,雪白的俏脸上飞了一抹红晕,无比娇羞的低下了头。
朱元璋一愣,拉着张玄妙就向百花宫走去,嘴里大笑道:
“朕果然还没闻够这花儿的香味。”
王景弘微佝着身子,紧跟在两人身后。
朱元璋刚才那番看似随意的话,却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忐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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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后,朱允熥的车队已经离应天府越来越近了。
一路上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应付朱元璋,所以心情是愈发的沉重。
相反,贺七这几位刑部官员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他们倒不是担心朱允熥会突然跑了,他们担心的是这一路上会有人接近朱允熥,尤其是那些大佬们。
刑部的文书里写的很清楚,陛下严禁任何人在回京的路上接近朱允熥。
这让他们出京之时就倍感恐惧。
其他人还好说,若是那几位大佬中任何一位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
那些大佬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自己若是敢阻拦,怕是当场就会被砍成两半。
可若是不阻拦,陛下那把刀也不是吃素的!
好在朱允熥这一路很是低调,从来没有惊动任何当地的官府,就像个普通百姓一般,落脚之处只是住在当地的客栈里。
所以他们打心眼里感激朱允熥,觉得小三爷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三爷。
只要能陪着小三爷平平安安的回到应天府,他们也就完成了此次的任务。
至于回应天府会怎样,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小三爷,明日我们便可到达凤阳。”
贺七对朱允熥说道。
朱允熥点了点头,他对凤阳这个地方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这是朱元璋的老家。
而且朱元璋当皇帝之后还在此营建中都,从山西,江南一带向凤阳移民,总数达四十八万之多,硬生生的把一个小地方弄成了个大城市。
当夜,一行人就在离凤阳几十里外的临淮关下榻。
大概是看出了这一行人身份不同,客栈的老板极为热情,亲自给每个人安排了房间,而且还拿出了珍藏了几十年的女儿红招待客人。
贺七等人心情比较放松,加上这里离应天府也就不到四百里的路程,所以都放开了喝,不一会便喝得二晕二晕的,最后七倒八歪的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鸾玉三位女子自然不会喝酒,只是略微吃了些饭菜,就照旧回房间安歇了。
朱允熥被客栈老板安排在了一楼那间最大的房间,他没什么胃口,也并未喝酒,可是当他看见地面上冒出一颗脑袋的时候,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没喝酒啊?”
他在嘴里喃喃叫道,直愣愣的盯着地上冒出的那颗脑袋,陷入了呆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