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目露好奇,光明正大地仔细打量着郑彻,并不说话。
她的这个二皇兄被封为平王,上至父皇,下至普通官员,都认为这个封号十分适合他。
就是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认为是这样的。
但这一刻,她知道自己错了。
母妃乃四妃之一的德妃,身为天潢贵胄,他能平庸到哪里去呢?
只不过,先有文武全才的太子,后有她这个备受瞩目的长定公主,在他们两人的光芒照耀下,所有皇子皇女都被压得黯淡无光。
所以,二皇兄这个“平王”,大家才认为名副其实。
实际,他哪里平庸呢?
此刻,在这里截住她,言辞间透露出薛家工匠与周副阁的联系,是为了引她去查薛家,进而查到薛皇后和太子身上。
他做这事的时候,并没有作什么遮掩,必定会很快就被皇后和太子知道。
但那又如何?
这正正是作实了他这个平王,的确是平庸无能之人。
若太子与这样的人计较,那就是自降身份,落入下风了。
而她,世人皆知,长定公主骄纵任性,为了替给自己看重的先生出头,必定会咬着周副阁和薛家不放。
自然,她和母妃就会与薛皇后、太子相争斗了。
两者相争,就是二皇兄这个渔翁得利。
在这其中,二皇兄所付出的,其实就是名声跌几分而已。
本来嘛,他在朝中就没有什么名声,等于什么都不用付出了。
这可真是算得精,也真是豁得出去。
从父皇身上就能看得出来了,一时得失荣辱真的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被认为平庸至极的二皇兄,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吗?
面对郑吉探究的目光,郑彻也不闪躲,笑着回道:“九皇妹若是好奇,可以去查探一番。我还得去见母妃,先离开了。”
说罢,他也不等郑吉有什么回应,就迈步离开了。
仿佛,他截住郑吉,就只是为了透露这些消息而已。
至于她相不相信,去不去查,他都不在乎。
郑吉知道他这番话,是拿她作筏子,是要利用她,但是嘛……她还真的想咬这个诱饵。
明面上,这符合她现在的性格。
私下里,她也的确想知道周副阁与薛家工匠是怎么回事。
前世的薛床弩,与凤句现在所研制的床弩太相似了,光是凭借这一点,就令她不得不关注薛家。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还得感谢二皇兄。
若不是他抛下这个诱饵,她还不知道周副阁原来出自徐州,这个,她定要深查下去的。
她将周玉铖出自徐州的消息告知了石定方,很快,石定方便查清楚了来龙去脉。
先前长定率所查探的消息中,没有提及这一点,是因为周玉铖在徐州的时间实在很短。
前后,也不过是年把的时间。
这在周玉铖的人生经历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是以长定率就忽略了。
若不是因为薛家工匠大多出自徐州,那么周玉铖曾在徐州这一点,也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二皇兄之心细。
旁人没有主意到的事情,他认为是一个线索,还把这与太子联系起来,光是这份用心,就胜过许多皇子了。
“殿下,并无查探到周副阁与薛家往来的痕迹。”石定方这样禀道。
徐州乃要冲之地,国朝有不少官员都出自徐州,所以周玉铖出自徐州,也说明不了什么。
石定方的意思很清楚,平王之言,也要斟酌着取舍。
郑吉点点头:“善,是这个道理。”
不过,此事没有旁的线索,这周玉铖周副阁便是一个突破口。
她想了想,随即去找了另外一个副阁主郑琼。
郑琼被御史台传唤,又因为王伯身死之事,便已知道自己是局中一棋,也正想查出真相呢。
听到郑吉的询问,他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不会是周副阁。他……他一心在兵器上,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虽然他和周玉铖合不来,但这纯粹就是两人性格的问题,并无私怨。
周玉铖做事一板一眼,认死理而不知变通,而且心思都在兵器上,认为武阁士兵要提升,首先就是使用武器的提升。
所以,周玉铖这些年来专注的,是提升武阁的兵器。
在郑琼看来,这是卫尉寺的事情,周玉铖本末倒置了,这绝非武阁将来发展的方向,因此他对周玉铖有很大的意见。
郑琼是赵叔敖所倚重的人,这本身就说明了其态度。
因此,对周玉铖这个副阁主,赵叔敖也不认同的。
周玉铖自己也很清楚这些,对赵叔敖也不亲近,反而与十先生走得更为亲密。
但也就是这样了,若说周玉铖假冒阁主传讯,还杀人灭口等等,这些郑琼就觉得不可能了。
因为,没有理由!
卫尉寺因此而动荡,对周玉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也并非没有可能。卫尉寺动荡之后,必定人员空虚。周玉铖既有研制兵器这样的才能,或许就能赐予官身,自此青云直上了。”
卫尉寺兵器失窃,按照前世最后的结果来看,最大的得利者,便是因此而上位的官员。
但是她并不知道这些上位的官员是谁,就难以分辨幕后的指使者。
如她所言,周玉铖也有动机的。
“……”郑琼语气窒了窒,但还是坚持己见:“殿下,还是不可能。周副阁没有理由和杜断先生过不去。”
就算周玉铖要进入卫尉寺,有的是办法,为何要设这么大的局,兜这么大的圈子?
郑吉笑了一下,没有再反驳郑琼的话语。
若周玉铖与薛家工匠有往来,那么设这么大局面的人便是薛家,因此上位的官员便是太子一系的人。
太子文武全才,又仁心为民,在朝中声望甚隆,根本就没有皇子能与其相比。
更重要的是,父皇对太子也十分信任看重。
在这样的局面下,太子什么都不做,才是最上策,一个文武全才的太子,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吗?
既如此,太子还有必要设卫尉寺的局吗?
郑吉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二皇兄之言,其实是为此事加了一层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