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珞低垂着头不说话,娴妃只当她害怕,毕竟她只是一个外臣之女,哪敢真的和皇上讨赏。
想及此,娴妃笑盈盈便道:“珞丫头不好意思开口,那便让臣妾替珞丫头讨赏可好。”
“臣妾记得前些日子有藩国进贡的红宝石兰花纹手镯,臣妾瞧着若由珞丫头戴着,该是再合适不过的,就不知皇上舍不舍得。”
这世间红宝石本就稀罕,更何况进贡的东西,那更是上品。
六宫妃嫔不知多少人想讨了去呢。
顾珞听着娴妃娘娘这话,知道自己若再不说点儿什么,只怕愈发惹了皇上不快。
所以,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臣女让娘娘费心了。”
见她这副乖巧的样子,庆和帝到底没有真的为难她,直接便让人开了库房寻了那镯子过来。
之后,庆和帝也没多留,起身就离开了。
娴妃瞧着皇上肯这样赏了顾珞,并未多想,只当皇上是看重自己,才这样给顾珞体面,所以嘴角的笑容更是合不拢。
这时,有宫人进来回禀,“娘娘,镇国公夫人给您请安来了。”
顾珞本就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会儿听着宫人这话,便缓步退了下去。
等她回了自己屋里,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副神游九霄的样子。
拙心看着姑娘这般神色,不由宽慰她道:“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别太为难自己了。奴婢方才瞧着,皇上并未因着这事儿厌恶了姑娘。”
在拙心看来,只要皇上肯看重姑娘,姑娘或许还有别的选择。
可纵是拙心心里这么想,她这会儿也不敢和姑娘提及这些。
姑娘昨晚受了惊吓,眼下也只能一步步来了。
拙心这么想着,正准备拿了点心让姑娘多少用一些,可还没来得及去拿,却见姑娘掩面哭了起来。
拙心如何能不惊讶,这自打姑娘哪次落水醒来之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哭。
拙心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却见顾珞已经强忍住了哭声。
这时,有宫女在门外小声回禀道:“姑娘,王公公过来了。”
顾珞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不觉身子一僵。
说话间,王詹已经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黑漆檀木祥云纹盒子。
见顾珞眼睛红红,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王詹如何能不明白,这顾家小姑奶奶是真的受了惊吓了。
可想到皇上特意差自己过来送赏,他到底还是多了句嘴,看着顾珞道:“顾姑娘,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皇上并非寡情之人,对于昨日的事情也已差人暗中去彻查。可无论结果是什么,姑娘既已经承宠,那姑娘便该知道,姑娘的人生从此便不一样了。”
“姑娘也莫再说什么要往庵堂去的话了,奴才再斗胆提点姑娘一句,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情,这若皇上对姑娘没有丁点儿怜惜,早就赐了避子汤下来了。而不是特意往这永平宫来……”
王詹的话才说完,顾珞突的脸色变得苍白。
是啊,她方才只顾着慌乱了,却从未想过她既已经承宠,那很有可能因此有了身孕。
见顾珞眼中的不安,王詹暗暗叹息一声,又道:“姑娘,奴才的话言尽于此,姑娘是聪慧之人,该是知道接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说完,王詹放了那红宝石镯子在桌上,就离开了。
外头,跟在王詹身边的小太监小全子见着王詹出来,急急跟上前便道:“师父亲自跑这一趟,难不成宫里很快便要多位娘娘了。”
王詹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骂道:“你这小子,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瞎机灵。”
小全子忙请罪道:“师父,您放心,我这嘴严着呢,若非如此,我哪能跟着师父办差啊。”
王詹听着他这话,却是眼中涌上了笑意。
他就说,皇上和顾家这小姑奶奶几次偶遇,皇上该是把这顾家小姑奶奶放在心上了。
而他,看多了宫里这些起起伏伏,自然最是有眼力劲儿的。
若他揣测不错,这顾家小姑奶奶该是有大造化的。毕竟皇上这么些年,已经鲜少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了。
想到若不久之后顾家这小姑奶奶得了皇上的独宠,到时候这位新娘娘该是会记得自己今日的提点之恩的。
想到这些,王詹便有些沾沾自喜,这宫里人人都羡慕他得皇上的青睐,可不是人人都能像他这样揣测圣心行事的。若不是他这副机灵劲儿,如何能坐到乾清宫总管太监的位子。
却说王詹刚离开没一会儿,德昭公主身边的宫女便差人来传话,说是公主请顾珞往御花园去吃茶。
顾珞倒没有想到德昭公主会如此沉不住气。
拙心却是吓坏了,“姑娘,公主殿下肯定是不怀好意,您要不找个理由推了吧。”
顾珞却一声冷笑,德昭公主怕是现在满心的疑惑,她若刻意躲开,只怕德昭公主更是觉得昨晚的事情有蹊跷。
顾珞并不傻,她已经被德昭公主算计成这般,又如何会真的留了把柄在德昭公主手中。
而且,她如今是满心的恨意,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样的程度,上一世和这一世,都这样害自己。
顾珞纵是泥人的性子,这会儿对德昭公主也是恨之入骨。
想到上一世德昭公主御前请旨,这一世却至今没有动静,顾珞如何能不知道,德昭公主是顾及自己的名声,不敢让人知道她早已倾慕徐遣多年。
想到这个,顾珞不由计上心来。
既然德昭公主如此看重自己的名声,那不如自己推她一把,她便要让德昭公主受了刺、激,不管不顾往皇上跟前去请旨赐婚。
到时候,贵妃娘娘怕是会气的吐血的。
虽德昭公主是公主之尊,可这样求着皇上说要嫁给徐遣,世人如何能不指指点点。
她再是金枝玉叶,也断没有毁人姻缘的道理。
想到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情景,顾珞突然间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些力气。
她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战战兢兢呢,若这一世她注定和皇上扯上关系,那她不如借此,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御花园里,德昭公主见着顾珞神色如常的来赴约,当即便变了脸色。
顾珞却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愠怒,上前欠了欠身,道:“见过二公主。”
德昭公主却紧紧盯着顾珞,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顾珞,可让她气不过的是,这顾珞确实生的倾城之姿,自己纵是再好的妆容,和顾珞在一起,也稍有些逊色。
察觉到这样的落差,德昭公主便阴阳怪气道:“娴妃娘娘身子微恙,不召了安国公府姑娘往宫里来,却召了你入宫,你还真会讨好娴妃娘娘呢。”
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顾珞上一世已经体会过。
可这一世,顾珞却不会战战兢兢的了,尤其想到昨日自己遭了德昭公主的算计,顾珞便故意回道:“殿下谬赞了。臣女已打算这几日就和娘娘请辞。毕竟臣女待嫁之身,这样呆在宫里,确实有些不合适。”
顾珞这话一出口,德昭公主的怒火瞬间到达了高峰。
只听她几乎是歇斯底里道:“待嫁之身?你算什么东西,竟以为自己真的能如愿嫁给承恩侯世子。”
一旁,拾念知道自家公主失言了,忙轻轻拽了拽自家公主的袖子,可这样的小心翼翼却是让德昭公主愈发生气了。
她堂堂公主,喜欢一个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别人。
她如何能甘心。
顾珞却装作不知她为何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德昭公主道:“公主殿下怎说这样的话?不瞒公主殿下,我和世子爷的婚期已经定在了下个月,到时候,公主殿下一定来喝喜酒。”
听着这话,德昭公主果然更是指尖都在颤抖。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半晌这话,冷笑的看着顾珞道:“你做梦吧。”
甩下这句话德昭公主便离开了。
而顾珞若没有猜错,她该是往乾清宫去了。
一旁,拙心却是吓傻了,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何以这样故意激怒公主。
顾珞只当看不到拙心眼中的不解,只冷笑的看着德昭公主离去的背影。
却说长长的宫道上,拾念急急拦着自家殿下,都要哭出来了,“殿下,您息怒。”
德昭公主却是跋扈道:“你这贱婢,给本公主滚开!”
“你没听承恩侯府已经选定了婚期,下个月便要大婚了吗?本公主若再这样犹豫下去,世子爷便成了别人的了。”
拾念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才那顾家小姑奶奶也是,怎偏偏提及了她和世子爷大婚的事情,甚至还请公主去喝喜酒。
可拾念也来不及多想,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殿下,您若真的求皇上赐婚做,贵妃娘娘知道了,该有多生气啊。”
德昭公主却是一脚踹开她,“母妃便是再生气,我也是母妃肚子里出来的,母妃还能不认我这个女儿不成?”
“本公主便是顾及太多了,才让那小贱人得意了去。可本公主何须想那么多,父皇素来疼我,不可能不成全我的。”
德昭公主说完这话,更觉得自己往日里太瞻前顾后了,若她早些日子就请父皇赐婚,也不会有世子爷往宁国公府去提亲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慢了一步,这个时候,又如何还能继续这样犹豫下去。
何况,这些年她深得父皇喜爱,连皇祖母都疼她多一些。便是她骄纵些,闹腾的要嫁给承恩侯世子,父皇和皇祖母最终也只会成全自己。
难不成,父皇和皇祖母还会为了一个外臣之女,让自己伤心不成。
皇祖母再念及那明氏当年救过淳王世子,也不至于不护着她这个孙女的。
眼见着自己根本拦不住公主,拾念终于不再劝公主。
她安慰自己道,公主虽任性些,可毕竟公主是千金之躯,事情未必就会如自己所想,会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何况,史书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事情最坏,不过是让那顾家小姑奶奶避居妾位,等时间长了,谁还会为着这事儿再议论公主呢?
毕竟公主背后有贵妃娘娘撑腰,贵妃娘娘迟早会入主坤宁宫,到时候就更没有人敢因着这事儿对公主指指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