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寨。
消失许久的火帅,此时坐在书桌前,手握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写着字。
左边站着安常胜,右边站着阿游,这两位将沙府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低头弯腰,双手垂立,态度恭敬的有些卑微。
火帅的手腕很稳,落笔异常缓慢,如同电影慢动作,一横一竖写的极为认真,直到五分钟,才在纸上写了十个大字: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
火帅将毛笔放到笔架,指着纸上的字,声音沉重说道:“你们俩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
两人沉默不语。
火帅轻声道:“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天按照规则运行,人按照规矩做事,老祖宗早就教会了我们处世之道,有的人却嗤之以鼻。”
安常胜撇了撇嘴,眼中充满桀骜。
火帅又缓缓说道:“我老了,年纪大了,所以想尽快进行权力交接,把拥有的一切交到儿子手中。我知道,被呵护在羽翼下的雏鸟,是没有办法翱翔九天的,于是尽量做到不去干涉。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给出任何意见,也不会做出总结,去告诉你其中利弊。”
“可是,你这份答卷,是零分。”
火帅抬起头,直视儿子双眼,“诛杀赵凤声,目的是什么?利益是什么?”
安常胜躲避着父亲锐利目光,声音细弱说道:“讨厌而已。”
火帅神色凛冽说道:“你这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害得火家军损失惨重。失去了几十名忠心耿耿的士兵,还上了泰国的黑名单!”
火帅抓起毛笔,落笔迅猛潦草,在纸字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杀”,将之前写的十个字弄的一塌糊涂,“你的一个举动,就把我积攒多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安常胜脸上写满了不服气,“杀一个赵凤声,有那么严重吗?”
火帅冷声道:“金三角的局势,你又不是不清楚,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看糯康和白娘娘怎么做的?那么嚣张跋扈的人,至今仍像是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洞里,任凭外面电闪雷鸣,我自不动如山。你觉得那两家是没咱们的势力大,还是没你的胆色足?”
“现在比拼的不是谁先占得先机,而是谁先犯错,一旦失去背后的支持,会迅速成为弃子。当失去当权者的支持和政治上的资源,咱们充其量只是一帮土匪,那些子弹和炮弹会排山倒海涌来,将咱们轰成残渣!”
“当我第一次见到赵凤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华夏警方的人,想要杀掉他,起码有一百次的机会,可我连杀他的念头都没有过,偏偏把他留在身边,当成一条狗养起来,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养虎为患,养犬为安。”
“他就是一个传话筒,有他在,才能给华夏的警方留下足够好的印象,证明咱们并未向祖国输送过一克的毒品,只要华夏不插手,咱们就能做到游刃有余。你倒好,非要弄死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弄出一个煞星齐长歌,呵,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残局了。”
说完这些话,火帅合住双眼,皱纹爬满脸颊,一瞬间苍老许多。
听完父亲的训斥,安常胜眉头紧蹙,“既然赵凤声牵扯到这么多的利害关系,怎么不早说呢?”
火帅双手环胸,喃喃说道:“悟性不到,即便点破也没用。把你送到国外,是让你结交人脉,去更广阔的天地看一看,没想到你只专注于打打杀杀,养了一身悍匪习气。早知如此,我就不去拔苗助长了,把火家军交给你,等于是害了你,也将火家军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反正赵凤声传完话了,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要不涉及毒品,华夏警方不会插手。”
安常胜眉目浮现厉色,攥紧拳头说道:“接着杀掉齐长歌,糯康和白娘娘,没了这些人捣乱,咱们金三角一家独大,政客没了选择,咱们就能占据主动权!”
火帅看儿子的眼神就像是白痴一样,“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吧?别说糯康和白娘娘,单单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齐长歌,你杀的掉?”
安常胜咬牙道:“上次我是被偷袭,才让他得手,如果有现代化设备辅助,再请君入瓮,肉体凡胎而已,一枪就能杀死,真当自己是大罗神仙了?”
火帅抬起眼皮,说道:“当初跟你一样想的不在少数,可惜那些人都死了,唯独齐长歌活得很好。华夏奇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别拿你少得可怜的经验去衡量这个世界,否则唯一的下场,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安常胜正要开口,火帅挥手打断了他,“从现在开始,火家军由我全权指挥,你去非洲,找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
安常胜气的面部肌肉扭曲,一脚踹翻了桌子。
“阿游!”火帅大声喊道。
沉默不语的阿游乖巧答道:“火帅,您吩咐。”
火帅斟酌片刻,轻声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你去把跟赵凤声有关的人全部放了,临行前别忘了让他们吃饱,再换一身干净衣服。对了,还有王道伟,虽说是咱们的人,但跟赵凤声交情匪浅,有他说句好话,顶咱们的千言万语,同时把罪责推到我的身上,就说是我教子无方,给他赵凤声请罪了。”
“是。”
阿游附耳说道:“火帅,防小人不防君子,咱们差点杀掉赵凤声,那齐长歌不得不防,不如先布置好人手,防止他来刺杀。”
火帅慢慢摇头,吐出一句名言,“小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
“明白了。”阿游点头答应。
“好一个君子坦荡荡!”
窗外传来一道醇厚男声:“既然你有情有义,那齐长歌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师弟的帐就一笔勾销,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