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过对错,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准则的衡量。
赵凤声没觉得亮子过分,也没觉得他做的有何不妥之处,只是听完后心里不舒服,像压了几斤重物,心情立刻急转直下,即便大口呼吸也无法驱散不适。
“你觉得我做错了?”郭海亮历经炼狱式的人情冷暖,早已淬炼出一双火眼金睛,见到赵凤声脸色黯淡,瞬间分析出他为什么会情绪低落。
“没,真没。”赵凤声摇了摇头,“以后对我嫂子好点,也对你老丈人好点,咱桃园街走出去的人,不能亏了良心。”
“良心?这句沉甸甸的两个字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因为良心玩了多少回命?难道一句无愧于天地,值得把最宝贵的东西拱手相送?生子,大刚劝不动你,二妮劝不动你,我的话或许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作为兄弟,我必须要阐述我的个人观点,能不能听进去,是你自己的事,我作为你的哥哥,有义务站在旁边敲一敲边鼓。”郭海亮转过身,语重心长说道。
“你说,我会听。”赵凤声揉了揉鼻子。
“人这辈子活着不易,不要老是跟有权有势的人较劲,咱底子薄,哪有那么多好运供草根百姓挥霍?是,你把唐宏图送进了监狱,又让翟红兴集团覆灭,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中间如果没有贵人相助,凭借一个万人敌的傻小子,就能够掀翻参天大树?其中有几分侥幸,几分惊险,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不是冷兵器时代,身边站着一员悍将就能够纵横披靡,就算坐拥五虎上将的刘皇叔,不一样被曹魏逼到蜀地偏安一隅?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做好事,我不拦着你,扶老奶奶过马路,上街抓小偷,公交车给孕妇小孩让座,闲着无聊还可以开一个国术班弘扬传统文化,这些你都可以做,可干嘛非要跟江湖枭雄拼个你死我活?谁名头大干谁,谁最有势力就跟他过不去,你是活腻了还是想称霸一方?”
郭海亮哀其不幸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可以不尊重这个世界,但必须要尊重这个世界存在的秩序。假如你真想逐鹿天下,我认了,轰轰烈烈跌宕一生,我会全力支持你。可折腾来折腾去,到手有多少好处?你是要这样的结局么。为了虚无缥缈的正义感,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钱宗望,犯得着卖命?想要钱,我给你,保证衣食无忧,只要你老老实实在桃园街窝着,我养你一辈子。”
赵凤声挑起眉头,做了一个鬼脸,“我这叫当小三不?”
“别贫,说正事。”
郭海亮打断了他想施展的瞒天过海,脸色出奇地严肃,停顿几秒钟,突然低声说道:“这次我能及时赶到省城,是因为有人去澳门特意找我,否则一大摊子事情,根本脱不开身,要等到回国,起码要等到年底才有可行性。”
“谁啊?”赵凤声眨眼茫然问道。
郭海亮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眨不眨地望向病床上的家伙,“你的那位老相好,罗弦月。”
罗弦月跟赵凤声相识相恋在六七年之前,那会老街四害还齐聚在武云市,所以郭海亮认识罗弦月并不稀奇。大刚那种张口娘们闭口妹子的德行,罗弦月肯定不会跟他交集过多,二妮又视人家为情敌,距离保持的很远,只有头脑聪慧的郭海亮能够跟她说上话,没事聊一下经济和政治。那会罗弦月没说起过自己出身,听口音能辨别出是长江以南人士,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肯定不会想那么多,郭海亮只是隐约察觉这位弟妹气质谈吐异于常人,到了今天回头想一想,才知道那叫做贵族侵染的底蕴。
“她?!”赵凤声惊呼出声,头顶如遭雷击。
自从五台山匆匆一别,转眼已近一年的时间,赵凤声刻意在回避关于罗弦月的所有话题,不敢去触碰内心最柔弱的地方。
“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叫我守口如瓶,瞒着你,瞒着二妮。本来我也想遵守君子约定,但我觉得有些事你务必清楚。那女人好像对你旧情难忘,煞费苦心要助你渡过难关,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只能由你这位主角去判断分析。雷斯年的资料,人皮面具,还有那位武当山辈分最高的冯老,这都是她的安排,要不然我远在国外,怎么会知道那么详细,其实就连省城都有她安插的人手,否则你活不到今天,要么是她另有图谋,要么就是她痴心不改,遇到这样的前任,你这凄惨的人生总算找到扳回一城。”郭海亮点燃香烟,最令人过目难忘的是他土到掉渣的抽烟姿势。
赵凤声呆滞了一分钟,满脑子全是仙气飘飘女人的音容笑貌,这段戛然而止的爱情回忆起来充满酸涩,却又裹满淡淡香甜,就像是年少时最爱吃的话梅糖,岁月虽凉,可无法从记忆中割舍。
“她都说什么了?”赵凤声失魂落魄问道。
“说你还是以前长不大的孩子,说你有一颗赤诚之心,说你为了一腔热血可以不计较任何后果,值得尊敬,却不值得同情。她是善人,心善,嘴也善,所以没说你半句坏话,也嘱咐我充当说客的时候口中留德,怕给你添堵。”郭海亮缓慢说道。
“她在省城布置的眼线是谁?”赵凤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恢复了正常口吻。
“翟红兴的老婆姜可岚,所以我才能做到知己知彼拿住了翟某人的七寸。根据罗弦月透露出的蛛丝马迹,两人不像是上下级,应该属于合作或者是利益关系,罗弦月怎样能让姜可岚铁了心站在你这边,还得查一查。”郭海亮低声答道。
赵凤声恍然大悟,想起了姜可岚为何冒险将自己从黎桨手中救出,原来是罗弦月提前埋好了伏笔。而后来姜可岚跟自己提出的平分m1,究竟出自谁的主意?
郭海亮回头望了一下门外,发现二妮没有进门迹象,声若细蚊道:“按照我对罗弦月的了解,她似乎有些秘密没有说出口,许多东西欲盖弥彰,至于是什么,我不清楚,还得由你自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