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终于将陈蛰熊“逼良为娼”,俩人结完账准备回到医院。电梯口正好遇到探望病号的三妮和大刚,望着一身病号服的赵凤声神色憔悴,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妮相当为二姐下半生幸福担忧,冲着准姐夫全身上下捏来捏去,嘘寒问暖,问着有木有什么后遗症和传染病,其实目光始终在赵凤声下半身徘徊,说白了,就是怕他被人家打成太监。
赵凤声哪能在男人最注重的气节方面认怂,急赤白脸宣扬着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只差脱下裤子以证清白,顺便掏出一盒新鲜出炉的马卡龙进行贿赂,鬼马精灵的老三像是领导巡视一样点点头,马卡龙往包里一丢,说着姐夫注意保重身体,更要保重二弟,赵凤声心有余悸地提了提裤子,总算把这篇给翻了过去。
三妮是标准90后女生,作风豪放不羁,出言随心所欲,比起上一代提倡男女平等的那辈人来说,高出几个级数。性,不再是晦涩避讳的话题,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前卫大胆到令赵凤声这种“老同志”都羞涩脸红。在三妮对待婚姻的态度里,自我和张扬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性,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下半身同时意味着下半生的幸福,绝不能马虎,宁肯错杀一千也不将就在一起,这和更加憧憬爱情的二妮那种女性而言,确实更加会享受人生。
大刚早在电话里向花脸刺探好军情,知道好兄弟屁事没有,只是感情稍稍受挫,花丛老手哪懂得伤春悲秋是啥滋味,勾住老兄弟的脖子奸笑道:“苦着脸干啥,失恋了?妹子嘛,满大街多得是,你要是没那几下子,哥帮你弄个加强排回来。”
赵凤声瞅着距离只有几公分的丑陋大脸,猛然推开:“一边玩去!”
大刚摸着自认为帅到天昏地暗的老脸,悻悻然道:“什么几把态度?活该你小子每天早晨一柱擎天!”
“老三,我的事,你有没有给你二姐说起过?”赵凤声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笑容,跟几秒前对待某人时的蛮横天壤之别。
“我如果说二姐晚上就杀到医院,你信不信?”三妮摆弄着色彩斑斓的指甲,似笑非笑道。
她今天换了一套较为淑女的服饰,进攻意味极强的大背头也变成了校园女生普通发型,瞬间转换为可爱型路线,搭配粉红少女彩妆,紧身牛仔裤曲线玲珑,将上树掏鸟窝下河抓螃蟹练就的小翘臀一览无余,绝对能将十八到八十的爷们通通杀个片甲不留。
听闻二妮要现身,赵凤声打了个哆嗦,根本没心情欣赏小姨子彰显青春水嫩的风姿,一张脸呈苦瓜状,思考着晚上要以什么方式讨好二妮。鲜花攻势?食物攻势?还是浪漫攻势?对于一个伤心欲绝又满腔怒火的女人来说,好像都没什么鸟用。等到电梯上到病房那层,赵凤声依旧一筹莫展,叹了口气,只好以精尽人亡来报答美人恩了。
“姐夫,看你吓得。我二姐又不是母老虎,还能把你吃了?”
三妮不屑一顾,撇起比樱桃还红润的嘴角,“自从你走后,二姐病怏怏的跟黛玉一样,我可不敢把你在省城胡作非为的事情跟她说,又是泡嫩模,又是跟人拼命,我这么大的胆子听着也害怕。二姐万一有个好歹,全家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呀!姐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关于你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倒不是给你打掩护,而是怕我那多愁善感的二姐犯了心病,懂了不?”
“还是老三识大体顾大局,将来哪家的小伙子有福气娶了咱家三妮,那他娘绝对是修了十八辈的福气!”赵凤声露出讨好笑容,不留余力拍着马屁,顺便辩解道:“嫩模的事纯属子虚乌有,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怎么听着像是骂人的话呢?”三妮皱起如花似玉的俏脸,寻思半天,斜眼问道:“姐夫,你是在说谁娶了我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吧?”
“嗯,这小子骂人从来不带脏字。”大刚在旁边嘿嘿笑道,往兄弟脚底下又垫了几块砖。
“苍天可鉴!”赵凤声痛心疾首地对着灯泡发誓。
一行人吵吵闹闹回到病房,发现屋里竟然多了两个人,背朝房门方向的男人身高体胖,几乎将整个窗户遮住,目测起码有300来斤,除了省城大名鼎鼎的钱大财主,谁还能有如此富态的背影?
赵凤声愣了愣,轻轻朝三妮他们叮嘱几句,让他们先去外面等候,自己和陈蛰熊走入病房。
察觉到动静,钱宗望回头,往常逢人就带三分笑的胖脸异常憔悴,两鬓生出白发,几个月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赵凤声一凛,快走了几步,一本正经喊了声钱总。
钱宗望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即便赵凤声背地里口误喊出过钱胖子这种不敬的绰号,可见了本尊还是收敛起张狂姿态,好好拿出小人物应有的卑微。钱宗望在省城风生水起,据说跟厅级高官都称兄道弟,副部级大佬也是他的饭桌常客。随着涉世越来越深,赵凤声慢慢懂得了饭局式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比如他那些江湖里的朋友聚餐,大哥的座位绝不会出现小弟身影,否则就是越俎代庖,轻者挨几耳光丢出去,重者伤筋动骨以儆效尤。等熬到钱宗望那种级别,圈子边缘人物更懂得这层道理,饭桌,也就成了等级划分的一个重要符号。
钱宗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和煦笑脸,上前捯饬两步,双手抓住赵凤声手腕感激涕零道:“赵老弟,这次你又救了我钱宗望的命,让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身体伤势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老院长这几天去京城参加学术讨论会,不再生成,等他回来,我请他亲自给你检查一遍伤势。”
赵凤声轻轻一笑,明白钱宗望的命指的是一对儿女,不留痕迹抽出右手,“钱总,您太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哪像有伤在身的样子,还得麻烦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哎!什么叫分内之事,你来帮我的忙,那就是千里送良药,情重,礼更重。来,你伤还没好利索,先坐下来说话。”
钱宗望体贴入微将赵凤声扶到病床躺好,对陈蛰熊笑道:“蛰熊,你的情况我从医生那里了解过,听说蕴空山有位高人精通歧黄之术,是中医界里有名的圣手,别急,等过几天我抽出空,陪你一起跑一趟蕴空山。”
不管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钱宗望如此体贴下属,绝对属于业界良心,陈蛰熊点了点头,只懂得释放杀机的丹凤眸子瞬间通红,“多谢钱总。”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钱宗望看似埋怨,其实语气及其轻柔,几百斤的身躯坐到凳子上,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虚汗,指着旁边一声不响的男子说道:“赵老弟,这是沈大民,他和蛰熊一样,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专门负责企业里一些麻烦事。我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蛰熊又需要养病,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找大民,千万不要客气。”
“你好。”沈大民伸出手掌,含蓄一笑。
赵凤声友好地一碰即止,仔细打量着名字富有乡土气息的男人。
四十多岁,身材瘦小,宽大的黑框眼镜遮盖住了所有锋芒,属于八九十年代知识分子那种即视感,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长相。赵凤声却不敢小觑半分,他早就听钱大宝说起过这位沈大总管,据说是海龟博士,智商和情商都相当恐怖,一个人将泰亨打理的井井有条,在商界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
陈蛰熊主内,沈大民主外,这两位大总管确实让钱宗望如虎添翼。
“大宝去国外念书了,没时间给你告别。臭小子临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表叔有没有事,一夜没睡,看样子很挂念你的安危。由于那边开学的时间迫在眉睫,我让他只好先动身,他也写了一封信,把想说的话全写在里面,托我给你捎过来。”钱宗望话音未落,沈大民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恭恭敬敬递到床边。
“发个信息就好,不用这么麻烦。”赵凤声虽然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有点人味,嘴上可不敢冲着人家老子埋汰儿子。
“不一样。”钱宗望笑道:“信息那东西总是给人相隔万里之外,不如写信诚恳。”
这就是大门大户里所谓的家教吧?
一点一滴都使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