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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醉了也不知多久,就被暮晚摇硬是不停地灌醒酒汤给叫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间,正躺在自己府邸寝舍的床上。暮晚摇坐在床畔边搂着他,扶他坐起。他仍是头痛欲裂,闭目皱眉,勉强睁开眼时,只看到纱帐仍低垂,外面天光还正暗着。

言尚撑住自己的头。

暮晚摇:“头很痛么?再喝一点醒酒汤,应该能好受点。”

言尚没说话,就着她的手被她逼着喝递到唇边的汤。纱帐落着,暮晚摇垂眸看他,见他散着发,只着中衣靠在她肩上,平日玉白的面容此时看着憔悴苍白,他的眼尾、脸颊仍如火烧一般泛红。

神智依然不清,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大约头一直在疼。

偏是性情好,再怎么难受,他也不表现出来,不跟人乱发火,只强自忍着。

美少年这般受罪,虚弱中透着自怜感,是往日没有的,有惊鸿一瞥般的极艳美感。

暮晚摇也不忍心将他半途喊醒,毕竟上一次他醉酒时,是足足睡到了中午才起来。但是暮晚摇心狠,她必须忽略他的虚弱,将他喊起来。

又喝了一碗醒酒汤,言尚好像意识清醒了点儿,但是他难受得都快吐了。他也觉得自己此时很不堪,至少暮晚摇俯看他、观察他,就让他很不自在。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操心这个。

忍着被醒酒汤弄出的呕吐欲,言尚长发擦过暮晚摇的脖颈,声音含混的:“天还未亮么……”

暮晚摇狠心道:“是,天还未亮,但你必须起来。你去洗漱一下,稍微吃点儿就得出门。今日是元日朝会,不只朝官,京官,所有地方官都要参与元日朝会。

“你才为官第一年,当然不能在今日出错。你的官服我已让你的仆从备下了,今日朝会是一年难得穿官服的一日。你万万不能出错。

“哪怕头再疼,你也得忍过去。”

言尚闭着眼,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

他手肘撑着床板,便扶着床柱要站起来。吃酒余劲让他手有点抖,他身子晃了一下,暮晚摇连忙扶他。言尚对她感激地笑了一下,便唤云书,要出去洗漱。

暮晚摇看他清瘦单薄的背影,看他一径手揉着额头,眼尾的红一直不退……暮晚摇又有点心软,迟疑道:“不如你别去了,告病假吧。”

言尚道:“第一年为官,怎能在此等大事上犯错?殿下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暮晚摇暗自后悔:“昨夜就不该让你胡来。”

言尚已经打开了门,熹微的光从外照入,他怔立了一会儿,回头看屋舍内兀自低头后悔的娘子。

言尚道:“要怪也是我禁不住诱惑,怎能怪殿下?”

暮晚摇没办法,已经把人喊起来了,凭言尚那对自己近乎可怕的要求,他是一定会撑着去朝会,还会一点错不犯的。言尚出去洗漱了,暮晚摇在屋中站了一会儿,这会儿她顾不上担心自己的事,只一径祈祷今日的元日朝会时间不要太长。

同时她暗自惊疑,想言尚这沾酒必醉的体质,未免也太过分了。

他是天生就这样?

暮晚摇思量之时,屋门被敲,有侍女来通报。侍女说了几句话,暮晚摇露出吃惊又有所思的神色。她道:“我出去看看。”

-----

暮晚摇走下台阶,与正在府邸门口下马车、戴着幕离的刘家小娘子碰上面。

侍女扶着刘若竹下车,刘若竹正仰头看言二郎府门是什么样子,就看到丹阳公主从言二郎的府中出来。

刘若竹讶了一下,便屈膝请安。雪白幕离一径到脚,与素色裙摆相缠。刘若竹行礼时,清晨微风吹来幕离一角,露出她文秀清丽的面容,正是世间最出色的、古画中才能看到的小淑女的模样。

暮晚摇盯着刘若竹,知道这人是言尚老师的孙女,不好得罪。但她现在对任何女郎来找言尚都分外敏感,便问:“刘娘子来寻言尚么?是刘相公让娘子来的?”

刘若竹心中奇怪丹阳公主怎么从言二郎这里出来,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让她心中猛跳,却也不敢多想。

刘若竹乖巧回答:“因昨日傍晚言二哥匆匆辞别,说有其他人要见。言二哥那般匆忙,我有点担心,今日便早早来探望一下。而且、而且……现在‘火城煌煌’,相公出行,满城光明。我想言二哥没有见过,怕他错过了一年难得的这般光景,便想喊言二哥一同去看。”

大魏每年元日,晓漏之前,全长安所有坊门提前大开,宰相、三司使、大金吾,被百官拥马围炬,游走全城,为民驱疾。

火光方布象城,明耀万里。常年居于宫城办公的宰相难得在百姓前露面一次,百姓争相围观,这是一年中寻常百姓唯一能见到“百官之首”的机会。

即刘若竹口中所说的“火城”。

刘若竹这么一说,暮晚摇才想起来“火城”的传统。言尚现在有刘相公这个老师,说不定可以跟在刘相公身后,亲自看一番宰相之威、火城之耀。

但是暮晚摇只是心动了一下,想到言尚现在的状态……她拒绝道:“他生了病,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随你去看什么‘火城’了。”

刘若竹当即关心言二郎生了什么病,暮晚摇敷衍几句,只说不会错过朝会便是。

暮晚摇全程冷淡,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吐。她寒着一张脸,隐隐透出不耐烦的样子,随时都打算翻脸发火,不过是不想让言尚得罪他老师,才勉强忍着。

好在刘若竹温柔,见公主面色不佳,确定言尚不会错过朝会后,刘若竹就不多问了。

这时小厮云书从府中出来,在公主身后小声:“殿下,二郎听闻有人来访,问是谁。”

暮晚摇:“……”

她站在府门口,不太愿意让刘若竹进去。

之前的赵五娘赵灵妃,其实暮晚摇不是很担心。

因为赵灵妃活泼跳脱,活蹦乱跳,而言尚内敛至极,低调至极。赵灵妃并不太符合言尚对女性的审美。赵灵妃天天缠着言尚,恐怕不会让言尚开心,而是让言尚避之唯恐不及。

但是刘若竹不一样。

暮晚摇隐隐觉得真按照言尚自己的审美,刘若竹这般气质涵养,应该会和言尚十分投缘,得言尚的喜欢。言尚喜欢志趣相投的人,她不是,但是刘若竹是。

这般危险的女郎站在府门口,暮晚摇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而刘若竹察言观色,看公主神色不虞,半天都说不出一个“请进”的话,便含笑道:“我已经将话带到了,知道言二哥昨日仓促离开后如今尚好,我便放心了。请殿下帮我跟言二哥说一声我来过便是,我要去观‘火城’,便不打扰殿下了。”

暮晚摇望向她,道:“刘相公平时教言尚辛苦了,正好刘娘子在这里,一事不烦二主。夏容,备份厚重谢师礼,让刘娘子带回给刘相公。”

暮晚摇对诧异的刘若竹颔首,眉角眼梢都带了些微微笑意,说道:“刘娘子,你不知,言尚刚刚做官,还租了我府上隔壁住。他现在正是穷困之事,他送给刘相公的谢师礼,必然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意。而我自然要帮他将这份礼办好。

“刘娘子心善,就不要将实情告诉你爷爷了。就说是言尚送的便是。”

刘若竹犹豫着点了头,看暮晚摇眉目舒展,忍不住问:“殿下、殿下……为何要帮言二哥送谢师礼啊?”

暮晚摇侧过肩,已打算回府了,她目若流水,看向阶下女郎。

暮晚摇眸波流转,勾魂摄魄,便是同是女郎的刘若竹,都被她的姝色所惊艳。

听丹阳公主漫不经心:“你随便找个理由说服自己便是。”

留刘若竹还在巷中站着,暮晚摇已经回了自己的府邸。她看夏容领着侍女端着贺礼出去,心中隐隐有些雀跃,拍拍脸给自己鼓励。

虽然她一开始被刘若竹的涵养比了下去,但是她后来表现得又高贵又大方,又随意又不敷衍,气势稳稳压对方一头……她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这局,她没有输!

没有配不上言尚!

-----

言尚错过了晓漏之前的“火城”之礼,好在还是在朝会上没有出错。

一年到头,言尚真的第一次看到所有大魏官员都穿官服、一同上朝的样子。站在含元殿外、中书省之列,被冬日冷风吹着,言尚忍着头痛,目光余光看到各色官服。

除了少数几位官员如自己老师一般能够穿紫袍,镶金玉带,其下官员按照品阶,红色、绿色、青色,分外整齐,跟随宰相一同向上方的皇帝行大礼。

昨晚刚刚大典,今日元日朝会,继续庆贺新年。那些外国使臣也参与。

不过外国使臣此时都在含元殿外,和地方官吏一同伸长脖子叩见天子。此时能站在含元殿的,都是平日上朝的那些五品以上的官员。坐在皇座上的皇帝神情恹恹,显然昨晚的大典抽去了他的精力,今日的元日朝会他有些提不上精神。

之后,是刘相公作为百官首,拜读贺表,带领百官向皇帝叩拜。

言尚头痛之时,也感受到天地阒寂,只听到自己老师宏亮高昂的声音从含元殿中传出。他跟随所有官员一道,在司仪的带领下,一会儿跪,一会儿拜,一会儿趋步。

旌旗猎猎,吹得官袍皱在人身。

言尚看向含元殿,勉强定神听着老师的声音。

周围和他同品阶、不能入含元殿的其他官员羡慕地抬头,看着含元殿,心想自己此生若是能入含元殿上朝,便毕生无憾了。而言尚则是听着老师话中的内容,除却千篇一律的贺词外,还引用圣人的道理,劝告文武百官。

“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

君臣之道,民生之道。

千余字的贺表中都有写到。

然而言尚看周围百官的神情,心中轻轻一叹,心想又有几人认真听过这贺表中的内容呢。

……这贺表,是言尚写的。

不过这是中书省自己内部的事,也不足向外宣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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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了半日朝会,又欣赏歌舞,言尚原本还想在朝会散后,请教昨晚大典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实在是撑不住了,怕自己露出丑态,只好散朝后就离开,仓促之际只来得及跟刘相公告了罪。

一日未曾用膳,回到府上,言尚便是吐了一通,尽是酸水。

但是吐出来才好受些。

他勉强地逼着自己洗漱后,就歪在榻上,喘着气闭目,想先歇一阵子。模模糊糊中,大约是终于好受了些,断断续续睡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几多时辰,好像感觉到有手搭在自己额头上,冰冰凉凉的。

他睁开眼,看到暮晚摇正俯身看他。她一手搭在他额上,一只肩向旁侧开,正在问医者病情。

言尚睁开眼,她就感觉到了,回头来看他,眼中忧色褪去,几分惊喜:“你醒了?云书说你回来便吐了,一日未曾进食,你现在可好受些?”

言尚面红羞赧,向暮晚摇告罪,又说自己好了,已经没事了。暮晚摇不信,非逼着侍医给言尚看脉,听到侍医犹犹豫豫地说“郎君之前应当只是醉酒而已”,暮晚摇才不甘愿地放人走了。

而再让仆从端粥来,暮晚摇看着言尚吃了粥,看他青白的脸色有了血色,她才放下心。

言尚放下粥碗,抱歉地看向暮晚摇。他手轻轻搭在她衣袖上,说:“是我不好,让殿下担心了。”

暮晚摇兀自生气:“早知道你这样,我宁可给你告假,也不要你去参加什么朝会了。那有什么重要的?等你做了五品官,你见天都得去朝会,根本不值得稀奇。”

言尚温声:“殿下喊我起来,我还感谢殿下呢。元日朝会,我还在席上多认识了几位朋友,不枉此行。恐怕只是白日吹了风,才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好了。”

暮晚摇看他这样,冷着脸:“反正加上昨天、今天,官员一共有七天假期。我要你接下来五天都在府上好好呆着养身体,你要是还要四处走动,我就、就……”

因为沾了一点儿酒就闹出现在的事,言尚心里既欢喜暮晚摇对自己的关心,又觉得太过丢脸,因这种事告假太过儿戏可笑。

言尚与她商量道:“我养三日便好,我总要与其他臣子拜年,是不是?朋友间也有筵席,我顶多推脱身体不适,早早回来……但也不能一直不去。殿下,不要生气了。”

暮晚摇瞪圆眼:“你还要跟我商量?不行,听我的!”

她强硬起来,扬着下巴,一副要与他争吵的样子。言尚漆黑眼睛看她半晌,却只是叹口气,做了让步:“那让我写些信,与人说明情况,总好吧?”

暮晚摇露出笑,点了头同意了。

之后暮晚摇又逼着言尚躺上床去睡觉,言尚被她赶上床,却是睡不着。他睁开眼,见她正趴在床畔,看到他睁眼,她就瞪眼,一副“抓住你了”的样子。

暮晚摇板着脸:“让你休息,怎么不好好睡觉?”

言尚垂目轻声:“殿下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暮晚摇一愣,然后红了脸,噗嗤笑起来。她笑盈盈道:“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指。低头玩他的手指时,暮晚摇尾指与他指头轻轻勾着,一下又一下。言尚被她挑得面红气不顺,咳嗽一声,暮晚摇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移开。

她低着头问:“说起来好奇怪,寻常人就算第一次喝酒也不会像你这样。你怎么酒量就差成这样?”

言尚迟疑一下。

暮晚摇抬头看他,扬眉:“怎么,不能告诉我?”

言尚叹气,摇头:“也不是。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事,殿下知道便知道了。”

靠着床木,他垂下眼,睫毛如羽毛一般颤,说起往事:“是小时候的时候,大约我七八岁的样子,我阿母身体开始不好。我阿父忙着照顾我阿母,为我阿母的病四处求医。我大哥是个舞刀弄枪的,我三弟也是心粗的,当时小妹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为了帮我阿父分担压力,便是我一直照顾我小妹的。

“大概我那时不太会照顾人,又害怕小妹也被我照顾得不好,就总是这也不许小妹做,那也不让小妹碰。有一次,晓舟便很不高兴,和我打闹时,不小心将我推入了酒桶中。

“那里家家酿酒,酒桶有大半个大人那么高,我不知道怎么被摔了进去,那酒直接没过我的头顶,我挣扎不出去。”

暮晚摇眼睛一下子瞠大,握紧他的手腕。他撩目对她宽慰一笑,继续回忆道:

“后来是我大哥将我救出去,听我大哥事后说,晓舟当时都哭晕了过去。之后我病了一个月,怕晓舟被阿父阿母说,我与小妹约定,不让她告诉任何人这事,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去的。”

暮晚摇道:“你妹妹看着那般乖,小时候却这么过分,太坏了!”

言尚笑:“其实也是好事。自从那以后,小妹就格外听我的话,让我照顾她省了不少心。

“然而可惜的事,虽然我阿父领着我们几个孩子一直为阿母求医,阿母还是早早过世了。而我嘛……自从差点在酒里被淹死后,我就再碰不得任何酒了。大概是身体本能有些抵触,我也没办法。”

暮晚摇立刻拉住他手摇了摇,又懊恼又内疚,向他保证:“我日后一定不喝酒了。”

言尚莞尔,道:“……偶尔小饮还是可以的。我……”

他犹豫了一下,道:“滴酒不能沾,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要努力克服的……我也应当克服。”

他对自己这种近乎折磨一样的自我要求,暮晚摇叹为观止,但他也改不了,暮晚摇就不说了。只是提到他小妹,暮晚摇就想起一事,说:“可是我在岭南时,你妹妹还送酒给我,说是你家酿的。你不是不能喝酒么,你妹妹还酿酒?”

言尚叹:“我怎能因为自己不能碰,就让晓舟留下一生阴影呢?自然是哄着骗着让小妹忘了小时候的事,让她以为我滴酒不沾是后来的事。且只是我自己不能碰,我怎能让家里其他人都不能碰呢?”

暮晚摇仰头,烛火下,她目光盈盈,痴痴看他。

言尚被她这般灼热的目光看得红了脸,自我反省后才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暮晚摇拉着他的手,仰头轻喃:“好想做你妹妹。”

言尚忍俊不禁。

笑嗔:“又胡说。”

暮晚摇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的诚意:“是真的,做你妹妹真好。我好嫉妒你对言晓舟的呵护。”

言尚一下子将手抽走,替她掩了掩领口,手就移开。他慌乱至极的动作,让暮晚摇茫然看去。见他整个人向床内侧挪了几步,面颊比方才更红。

暮晚摇呆呆看他,他抬头看她一眼,半晌道:“你……你方才、方才……我的手,碰到你的胸了。”

暮晚摇:“……”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酥玉半露,香肩半掩,再抬头看言尚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暮晚摇良久无言。

好一会儿,她才嗤笑:“你真是没有享受的那根筋。”

她又眼眸一转,笑盈盈:“让姐姐帮你开开荤?”

言尚:“不要胡说。谁是我姐姐?”

暮晚摇瞪大妩媚眼睛,道:“你这人翻脸不认人呀。当时谁叫过我‘摇摇姐姐’,下了床你就不认了?”

言尚涨红脸:“……不要胡说,没有上床的。”

暮晚摇一言不发,踢掉鞋履上了床,帐子也不拉下,她倾身扑去,就将他压在了身下。她揉着他的颈,在他耳后轻轻亲,又低声说话,诸如让他摸一下的意思。

他只一径不肯,暮晚摇便咬唇笑:“你碰都不敢碰,日后怎么敢在我胸前帮我画‘芍药’?”

言尚怔然:“你……真的要画?不是逗我的?”

暮晚摇看他这样,一下子觉得没趣,她掀开帐子,异想天开道:“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好了……啊。”

她被身后的郎君搂住腰,拽了回去。言尚从后抱住她,贴着她的颈轻声:“……我会努力的,别找旁人。”

暮晚摇低头笑,美目流转,手指按在他手上:“你不要光说不练呀,言二哥哥。”

红烛摇曳,帐子便放了下去,一室香暖,惹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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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很快知道了除夕大典上发生的事。

官员七日假未曾休完,他便经常去刘相公府上,向老师讨教。而等到中枢终于重新开印了,言尚回到中书省,第一时间就与老师讨论那乌蛮王想让丹阳公主和亲的事。

在中书省翻阅典籍,言尚抱着书籍去找刘相公。

二人在院中散步聊天,说起和亲的事,言尚道:“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公主和亲两次的说法。这不符合礼法,也未免让大魏蒙羞。”

刘相公“嗯”一声,道:“但古往今来,也从来没有和亲公主中途归来的说法。真按照礼法来,丹阳公主现在就应该在乌蛮,而不在大魏长安,不应如此时这般积极参与政务,还能在大典上讨论自己的去往。”

言尚道:“老师的意思,难道是公主应该去和亲么?乌蛮一个小国,当年让真正公主去和亲,本就可笑,何况这公主还是嫡公主。当年的事我不清楚详情,暂且不提,我只知,若是这一次再让公主和亲,便是我大魏无能,是我君臣无能。大魏不能受此羞辱。”

刘相公看着院中槐树,若有所思道:“也不能说是羞辱。乌蛮向来有‘共妻’‘继承王后’的传统。他们的传统就是那样,恐怕迎公主回乌蛮,对乌蛮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跟他们谈礼法,他们不懂的。”

言尚默片刻,道:“我这几日会查书,会去问人,弄清楚他们的传统到底是怎样。”

刘相公看向他:“然后呢?”

言尚缓声:“然后说服所有人,公主不能去和亲。”

刘相公冷肃着脸看自己这个小学生。

缓缓道:“为什么这般在意此事?这本不是你应该接触的事……你与丹阳公主有私情么?”

言尚抬目。

道:“是。”

刘相公眸子一缩,目光瞬间变得冷锐。他其实早有猜测,但是不敢肯定。然而言尚亲口承认……刘相公半晌后只苦笑道:“素臣,你胆子实在太大。敢和一个和亲公主有私情,还敢跟我承认……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低调,还是高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