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打听的一张碎嘴在这个时候确实不可能也不敢开玩笑,毕竟面对一个人的死亡。
王木匠上来一探大毛娘的鼻息,低声问唐青:
“九斤师傅,确实已经去了,怎么办?”
唐青刚才听包打听说大毛娘已经没气,愣了一下。现在王木匠确认大毛娘已经去了,她反而冷静下来,转身抱大毛娘回小屋,一边走一边安排相关事宜:
“王师傅,你去叫几个街坊邻居过来,然后去叫材脚(材脚,剡城土话,指专门从事遗体入殓的人)。”
“噢,好。”
王木匠转身而去。
“包打听,你去叫小王警察和居委会刘主任过来。”
“好。”
包打听踏上黄包车飞速而去。
唐青自己抱大毛娘进里屋安放她回床上,走出小屋。
十几个街坊邻居已经过来,一见唐青出来,上前询问:
“九斤师傅,大毛娘真的去啦?”
“九斤师傅,接下去怎么办?”
“九斤师傅,这大毛还在里面吧?”
“九斤师傅,傻姑去了哪里呀?”
……
唐青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街坊邻居们说道:
“各位,大毛娘应该已经去了,具体等小王警察和刘主任过来再宣布,后事怎么办也等一会再决定。你们能不能帮忙先将这门前的杂物清理一下?方便来往。”
“好,没问题。”
街坊邻居开始忙碌起来。
唐青的脑袋此刻和大毛家面前的杂物一样,乱糟糟一团,心情更是又气又恨又伤心。
气的是大毛,人不做去做畜生!
奶奶个熊,你有钱了怎么不慈善点我?五千个五千!一万五呀?!你就这样无法无天、无颠无倒地孽障了啊?活该进去!
恨的是傻姑,不管住大毛自己还去作乐!
奶奶个熊,你不是说要管教好大毛吗?有了几个臭钱就忘记东西南北中,去学车。那车有那么好学吗?即使想学你也等生下孩子后再去呀?活该没了孩子!
伤心的是大毛娘,临了临了犯糊涂,害了大毛和傻姑,也害了自己。
奶奶个熊,你藏着那么多“大黄鱼”装什么穷?既然要装穷,那你干脆装到底!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显摆!
“九斤师傅,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斤师傅,怎么回事?”
小王警察和刘主任同时赶到。
唐青稳稳心神,简单述说了一遍包打听怎么去人民理发店报告大毛的消息,她怎么赶到大毛家,然后发觉大毛娘已经故去。
“九斤师傅,你有什么想法?”
“对,九斤师傅,能不能说说你的想法?”
小王警察和刘主任征求唐青的意见。
“小王警察,你能不能和看守所那边衔接一下,让大毛先出来送送他娘?”
唐青希望丧事还是由大毛自己来办。
“可以,大毛属于行政拘留,母亲去世可以出来送行。我这就让所里的人去办手续,你稍等。”
小王警察到一边打电话。
唐青转向刘主任:
“刘主任,我去找傻姑,这里能不能麻烦你先照看一下?”
“九斤师傅,你知道傻姑现在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包打听应该有数,让他带我去找。”
“好,那你快去快回。等一下如果大毛回来,没有你估计镇不住。”
“刘主任,你和小王警察在他不敢胡来。”
“这头犟牛傻起来只有你镇的住。”
“放心,我会快去快回。”
唐青向站在一边的包打听一招手,包打听立马摇摆到唐青面前。
“九斤师傅,去哪里?”
“你知道大毛和傻姑搬出去租住在哪里吗?”
“知道。”
“马上带我过去。”
“好嘞,九斤师傅你上车。”
唐青坐上黄包车,她必须把傻姑找回来。
别看包打听走路一瘸一拐,踏起黄包车来比正常人还快,很快穿过东桥,来到千人坑的一幢楼房前停下。
“咦,这不是王木匠家的房子吗?大毛和傻姑租住在这里?”
唐青跳下黄包车,走进楼房。
“九斤师傅,这是王师傅家的房子?这个王木匠,家产可以呀!”
包打听紧紧摇摆在唐青身后。
“你知道大毛和傻姑租住在那间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四层,每层五间,二十间房子总不能一间间去敲吧?”
唐青站在道地里有些茫然。
“九斤师傅,你不要急,我来试试。”
包打听冲唐青诡秘的一笑,然后仰起头,双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扯开嗓门喊道:
“着火啦,快跑呀!快跑呀,着火啦!”
“喂,你喊什么?不能这样喊!”
唐青没想到包打听会这么喊,连忙制止已经来不及,楼房里的租客连滚带爬冲下楼梯。
道地上一下子站满三四十个人,有的穿睡衣,有的一边跑一边穿衣服,有的干脆只穿短裤就跑了下来。还有一个干脆来了个要命不要脸,不着一物冲了下来。
“火呢?”
“哪里着火了?”
“哪里啊?哪里呀?”
众人惊慌失措中东张西望,根本没留意唐青和包打听这两个外人。
“你看到傻姑了吗?”
唐青低声问包打听。
“没有呢,这个傻姑不会连着火都不怕吧?”
包打听伸长脖子,一个一个扫视租客。
“看你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唐青见那帮租客还在慌乱地寻找火源,狠狠地瞪了包打听一眼。
“九斤师傅,过一会他们自然会散掉,大不了骂几句娘,我们抓紧去找傻姑吧。”
包打听满不在乎,他知道唐青不会在这里对他动剃头刀。
“怎么找?”
“你跟我来吧。”
包打听伸过手要拉唐青的手,唐青一闪身先走上楼梯。
这王木匠家的老婆和媳妇还真会做生意,原本普通的楼房被她们改造成酒店式的公寓,一厨一卫一卧室,抢手的很。
“九斤师傅,那母夜叉和三八婆这钱是赚饱了呢。可惜不是落进王木匠的袋袋里,落进了别的男人袋子里。”
“少废话,快找人!”
二楼静悄悄,肯定没人。
三楼还是静悄悄,也没人。
“嘭嚓嚓,嘭嚓嚓……”
四楼传来音乐声。
“九斤师傅,应该在这里。”
“要你说!”
唐青循着音乐声来到一间朝北的房间门口。
包打听摇摆到门边,支棱起耳朵贴到门上想听里面的声音。
“听什么听?这么重的声音你能听到什么?”
唐青一把拉开包打听,伸出双手敲门。
“啪啪啪,啪啪啪……”
“嘭嚓嚓,嘭嚓嚓……”
敲门声淹没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
“九斤师傅,打傻姑的手机吧。”
“她有手机啦?”
“有啦,前几天我看见她在医院门口打手机呢。”
“你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吗?”
“不知道。”
“那还不是废话!”
唐青无奈地放下双手,她知道任凭她怎么敲,里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听到敲门声,那么重的音乐声除非你敲破她的门。
包打听想踢门,唐青制止他。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只有等音乐声停止再敲门。
那些逃下去的租客陆续返回房间,住在四楼的几个租客上来狐疑地看着唐青和包打听,其中一个只穿一件背心的年轻男人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唐青和包打听后,举起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嘿嘿,是你们两个搞的鬼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