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卿自己本来就够精贵的了,更何况如今还有孕了,自然是更加精贵的不得了。
瑾王府上下只恨不得寻个漂亮的琉璃罩子将她罩起来,深怕她有个好歹的。
旁人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戎锦了。
知道慕云卿有孕的那个晚上,很多人都没睡着觉,但别人是开心的,而戎锦却是紧张的。
慕云卿也有些睡不着,原想和戎锦闲谈几句的,结果发现他在她身边躺的异常安稳,她以为他睡着了就没打扰他,谁知,他过一会儿就摸摸她的手或是脸,显然是醒着的。
她在枕上转过头看他,说:“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戎锦的声音很轻,沉沉的:“没有。”
“你也睡不着啊?”
“嗯。”
“为什么?”
“卿卿……”戎锦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可随即就没有后话了。
慕云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继续往下说,不觉催促道:“说啊,怎么了?”
戎锦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难得吞吞吐吐的:“这个孩子……”
慕云卿心下一紧,手下意识的覆在了小腹上,甚至还往床里挪了挪,狐疑的看着戎锦,不确定的问:“你不会是想让我打掉吧?”
戎锦:“……”他现在有点怀疑他在她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哭笑不得的曲指在慕云卿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戎锦重新将人搂进怀里,没好气的说:“再胡说八道就收拾你了。”
“王爷殿下,其实我很好奇,依我如今的状态,你还能怎么收拾我?”
“……”他好像有点镇不住她了。
知道戎锦是有心事,慕云卿也就不再逗他,她侧过身,下颚抵在他肩膀上,柔声道:“我当然知道你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我和孩子,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眼睫低垂,慕云卿的声音好像都落寞了几分:“戎锦,你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喜欢的。”
四目相对,慕云卿知道他撒谎了。
戎锦也知道,慕云卿知道他在撒谎。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坦白讲,戎锦在经历过最初的惊讶后,更多的情绪其实是纠结和复杂,他既开心他和卿卿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却也忌惮着这份羁绊。
因为很显然,慕云卿会更爱那个小家伙,戎锦并不怕危险来临时慕云卿放弃他去保孩子,他怕的是她会放弃她自己。
那样的情况仅仅想象,他就已经觉得难以呼吸了。
他自然会拼尽全力保护她和孩子的安全,可别的危险他都有办法阻挡,唯有生产时的痛苦和危险是连他也无法保证的。
一旦她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呢?
“戎锦……疼……”忽然,慕云卿软软的声音响起,唤回了戎锦飘散远了的思绪。
闻言,戎锦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可她的手腕还是在他不经意间被掐红了一截。
戎锦的眼底顿时漫上了一抹心疼,连声音中都充满了自责:“卿卿,对不起。”
他温热的指腹一下下的摩擦着慕云卿手腕的红痕处,但慕云卿知道,他为之道歉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弄疼了她。
是因为女子有孕生产时九死一生,他自责自己帮不到她什么。
但那不是他的错。
再说了,她也不认为那是一场劫难。
回握住戎锦的手,慕云卿温柔的宽慰他说:“戎锦,不是那样的,如果我心里没有你,怀了孩子全然是受你所迫,那生产的确就只是如同历劫一般。”
“可事实是,我喜欢你啊,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让他平安出世,我们一起教养他长大,听着他唤我们‘爹爹’、‘娘亲’,那是多么美好又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啊。”
“生产固然有风险,但你瞧,你、我,还有我们身边那么多人,大家不都平安出世了,所以你要相信,我一定会保护好孩子和我自己的。”
“戎锦,我会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将自己的身子调养的棒棒的,你也是,好吗?”
“……嗯。”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慕云卿原以为对话到这就结束了,谁知安静了片刻后,戎锦忽然来了一句:“卿卿,这孩子长大了若是不听话我可不会手软的。”
慕云卿愕然:“女儿你也打啊?你真下得去手?”
“女儿不打,儿子不饶。”
慕云卿:“……”怎么说呢,有点父子情分,但不多。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知过了多久慕云卿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戎锦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睡的沉了,才给她掖了掖被子,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走了出去。
这晚正好是一两和南星在外面上夜,戎锦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两人正斗蛐蛐呢。
一两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还没怎么,直到看清是戎锦出来了,吓得扬手就把蛐蛐给扔了,连身体都崩的笔直:“主、主子。”
南星也赶紧起身:“主子有何吩咐?”
“给曲莲传信,让他转告苗疆的那几个老东西,让他们练个蛊。”
闻言,南星下意识和一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摸不准主子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是有何用意,于是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主子要练什么蛊啊?”
“寒蛊。”
南星不清楚寒蛊是什么,但一两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她可是跟着慕云卿一起去的苗疆,也是最先知道慕云卿身体里有蛊的人,那寒蛊……可是会使女人无法有孕的啊。
一两乌溜溜的眼珠儿转来转去,显然是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忽然想到某种可能,一两“虎躯一震”,许是太过震惊,她一时竟连惹怒戎锦会被扒皮这件事都忘了,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主子您要这蛊该不会是打算用到王妃身上的吧?!”
话落,南星妇唱夫随,身子也跟着一僵。
戎锦原本交代完事情就准备回房歇息的,结果听到一两的问题,他旋身的动作一顿,而后目光阴恻恻的扫向一两和南星。
那一刻,两人呼吸都屏住了,只觉得自己距离鬼门关仅有一步之遥。
好在,戎锦也就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真的将他们怎么样。
可就在一两要送口大气的时候,却又听他声音沉沉的说:“卿卿若是知道一个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任谁都能猜到他是什么意思,真正做到了“言无尽,意无穷”。
南星深深的低下头去,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什么,但恰恰是这份沉默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肯定是不敢在慕云卿面前表露分毫的。
相比之下,一两似乎就没那么上道了。
她素日一贯机灵的,有时甚至会因为这份机灵而让她能够免于被戎锦责罚,但是这一日,她却少见的没有审时度势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只见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把抱住戎锦的腿,嘴巴刚一撇,还没等她哭出声儿来呢,就被戎锦一句话把眼泪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戎锦:“你敢嚎出来扰到卿卿,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一两:“……”活菩萨见多了,活阎王这还是第一次见,是他家主子没错了。
深恐自己一张嘴舌头就没了,一两赶紧闭紧嘴巴,却眼巴巴的仰头望着戎锦,脸上写满了“我还有话说、我有话说”的乞求。
再说一两这堪比自杀般的行为可是吓坏了南星。
他就跟那个夹在“婆媳”之间的夫君一样,想要向主子求情绕过一两呢,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试图将一两从地上拉起,让她别犯蠢也失败了。
最后没有办法,南星只得陪她一起跪了下去,虽然他压根不知道她为啥要跪。
很快,一两就解答了南星心中的疑惑。
她压着嗓子,用仅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主子,您听奴婢一句劝,这事儿可万万做不得啊!”
好家伙,南星听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说这媳妇多半不能要了,傻透腔了,还听你一句劝?咱那主子是听劝的人吗?
南星估摸着一两这舌头怕是保不住了,这都算是好的情况,若是坏的,怕是小命就没了。
他自然不会眼看着,想要开口帮一两求情吧,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到时说话声吵到王妃,怕是他的舌头也保不住了。
人家做的菜叫“夫妻肺片”,到他们这直接“夫妻香舌”。
于是,南星开始沉默的在地上“哐哐”磕头,那头磕的,怎么形容呢……比说话声音大多了。
导致一两把原本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光顾着盯着他看了。
戎锦垂眸看着他们俩,总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留他们在身边了。
现在赶走还来得及吧?
要不是看在慕云卿喜欢一两的份上,戎锦是绝对没有耐心容忍他们这么久的。
再说一两在那看着南星玩命磕头,无意间和南星对上了眼,南星磕头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南星歪头,无声询问:你瞅啥呢?
一两淡定回望,仿佛在说:瞅你咋地?
南星差点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撅过去。
他们俩搁这“眉目传情”,戎锦冷眼旁观,彻底没了耐心,寒声道:“你们俩对这个世间当真是半点留恋也没有了是吗?”
这两人俱是一惊。
一两可算是回神了,立刻说:“主子,奴婢知道您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有您自己的考量,也绝对是出于为王妃好的目的,但您是不是还是先和她商量一下,生孩子这种事毕竟不像别的,万一……奴婢是说万一!万一王妃想的和您不一样,届时就算她不怨您,可心里终究是委屈的,若再因此病了可如何是好?”
“就算王妃坚强,不会因此一蹶不振,但哪怕不是出于为她身子的原因考虑,单就这件事而言,您是不是也该尊重她呢?”
话说到这,一两已经彻底不敢看戎锦了。
她深埋着头,抱着戎锦腿的手都在颤抖,显然是怕的厉害,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退缩,甚至还在继续说:“王妃待奴婢甚厚,奴婢也想为她做些什么,所以奴婢求求您,别给王妃下蛊,生孩子就算再危险也得看王妃自己的意思啊。”
戎锦以前一直觉得一两很有“审时度势”的眼色,也有忠心,但不多,所以今日一两能冒死和他说这番话,他是有些例外的。
看来,这丫头倒当真是喜欢极了他家卿卿。
若非知道一两心仪南星,又属实没有那个胆子同他抢人,他是万万不会继续留她在卿卿身边伺候了。
“撒手。”
一两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却没照做。
虽然害怕,但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大有“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手,有本事你就把我膀子撅折了”的即视感。
可后来一两意识到,她家主子说不定还真能干出把她膀子撅折来这种事,于是便微微放松了手臂,却没彻底拿开。
戎锦倒还是第一次被底下人给“拿捏”了。
要直接料理了这丫头吧,卿卿肯定是要不高兴的,而他不想她不高兴,自然也就不能动一两。
但要是不通过暴力手段解决还得让一两听话,那就少不得要解释一番。
向属下解释自己的用意,这还是戎锦第一次。
深深的闭了下眸子,戎锦语气危险的说:“那蛊只是备着,以防卿卿日后再次有孕。”
闻言,一两和南星奇奇愣住。
两个小笨蛋先是傻呆呆的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抓到了重点,异口同声的追问道:“那王妃她知道吗?”
“等炼制成功了再告诉她。”
那种蛊术毕竟被禁止多时了,也不知如今苗疆那几个老家伙还能不能顺利炼制出来,所以他打算能拿到手了再告诉卿卿。
生产这种事,九死一生,生死一线,他能给出的最大的容忍度就是这一次。
仅此一次!
“哦……”一两恍然大悟,可随即又问出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那王妃要是不肯呢?万一她想要儿孙满堂呢?”
戎锦眉目阴沉的看着一两,虽然沉默,但一两却知道了答案。
她家主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第二次的,就像他不会再继续回答他们的问题那样坚定。
乖乖送开口,一两讨好的赔着笑,小手在戎锦的锦袍上拂了拂,一副“谄媚”的嘴脸:“嘿、嘿嘿……夜深了,主子您早点歇息,奴婢在这上夜,保证不会让任何猫儿狗儿吵到您和王妃安寝的。”
说完,她甚至还分别捂住了自己和南星的嘴巴,用行动表示不止猫儿狗儿,就连他们俩都不会发出一丝动静。
见状,戎锦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毕恭毕敬的目送着戎锦回寝房,南星和一两齐齐松了一口大气,脱力般倒向了对方,互相靠着平复过快的心跳。
片刻后,南星起身欲去给曲莲传信,想到曲莲,他忍不住和一两嘀咕道:“他倒好,王妃准他留在苗疆把媳妇娶了,他倒趁机偷懒拖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他说着要走,却被一两拽住。
“诶,等会儿,我帮你把额头上的血擦擦。”一两掏出自己的小帕子,踮起脚尖一边轻轻朝他的伤口吹着气,一边温柔的帮他擦拭。
南星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忽然觉得自己比曲莲那个大冤种幸福多了。
心里一激动,南星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抽冷子来了句:“一两,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一两愣了下,那个反应就好像在说:成亲是什么?好吃吗?
南星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惊愕道:“你该不会是从来都没打算过要和我成亲吧?!”
“那倒也不是。”
“那、倒、也、不、是?!”南星彻底懵了,心说这还不如她压根就没想嫁呢!
她这回答给他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有一日她忽然想吃烤地瓜了,然后一想到嫁给他后烤地瓜可能需要分给他一半,于是她就犹豫了。
结论:他还没有一个烤地瓜重要。
不对,是半个!
这南星哪能不气,他没直接撅过去就算他肚量大了。
虽然气吧,但南星向来也不舍得同一两说一句重话,当然了,他也没那个胆子,这丫头怪记仇的,万一回头跑到王妃面前告他一状,就他们家那个妻奴主子,想也不知道不会给他撑腰。
“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嫁给我?”
“嗯……”见南星问了,一两还当真就认真思考了起来,半晌后给出了答案:“要是我们成了亲,那我的好吃的不都得分你一半啊?”
南星:“……”还真是因为那半个烤地瓜啊?
见南星不说话,只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一两也怪心虚的,但坚决不能承认,甚至还梗直了脖子假装自己很有理的样子,说:“你看我干什么?我护食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你护食,但我不知道你傻。”
“你说什么?!”
“不是、不是。”南星连连摆手,赶紧开口:“我的意思是,你想和我成亲的前提肯定是你心里有我,那如果你心里有我,你怎么会不舍得给我你的好吃的呢?”
“哦,那你就当我心里没你吧。”
“……”这媳妇不要也罢。
南星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一口吃的,他只是通过这件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臭丫头是不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南星最后试探着问一两:“抛开吃的不谈啊,要是有一日我遇到什么危险,你会不会救我?”
“什么危险?”
“被人围攻,难逃生天。”
“连你都对付不过,那对方得厉害成什么样,我去了能管用?!”
“……”她果然只是在玩弄他。
就在南星的一颗心碎成渣渣的时候,一两的一句话忽然又将他给治愈了,她说:“哎呀,你耷拉个脸做什么,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死也陪你死在一块啊。”
一两说这话时还是那副笑嘻嘻的轻松语气,但南星从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南星有点上头了。
心下动容不已,他便说:“所以说,我们成亲啊。”
谁知,一两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要。”
“为什么?!”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方才说什么肯陪我赴死又是诓我的?!”
“不是啊,那是真的。”
但这话不仅没能安慰到南星,反而让他更加怀疑自己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一两问道:“你什么意思?嫁给我还不如死了是吗?”
看来不用别人围攻,她一个人就能把他给活活气死。
一两听了这话居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寻思了一会儿才惊奇道:“还能这么解释呐!”
南星:“……”
见南星表情古怪,一两这才没再继续逗他,说:“我倒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呢,我也的确是没考虑过成亲的事,咱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就是因为现在挺好的,所以才可以进一步更好啊。”
“那不用,现在这个状态我就很满足了,再进一步未必会更好。”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一两对此可是有话说,她振振有词道:“你看咱们如今在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都和谐,若是哪日厌了呢,不过各自走开,再寻好玩的去,免去好些麻烦呢。”
“厌、厌了?!”
“啊。”
南星彻底懵了,他心说这还得厌了的?
他担忧的往房门的方向瞥了一眼,恐两人的谈话声吵到两位主子歇息,遂拉着一两往远走了走,然后才一板正经的对她说:“我不会厌烦你的。”
“我知道啊,我是怕我厌烦你。”
“……”自作多情的竟然是他。
眼瞧着南星又是一副被自己打击的灵魂出窍的样子,一两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的乐,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哎呀,行啦行啦,我跟你逗着玩的。”
许是因为被她逗了太多次,南星这会儿根本分不清她哪句真、哪句假,心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哭丧着脸问她:“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啊?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够好?”
“你好得很。”
南星:“??”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她确定是在夸他?
默然一瞬,一两可算是说出了实情:“我怕成了亲,你就不再对我好了。”
“怎么可能!”南星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我稀罕你,跟我们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即便有,也是成亲后我会对你更好,怎么可能因为成了亲就开始对你坏了呢?”
“怎么不会呢?你没看那个西街卖豆皮的柳二姐,成亲之前整日说她那个相好的对她有多好多好,可殷勤了呢,日日帮着她出摊,结果一成了亲,那汉子就整日在家喝大酒,什么也不干,柳二姐说他两句他居然还动手打她!”
说到这,一两看向南星:“你武功比我高那么些,将来你要是跟我动起手来,还不得把我活活捶死啊!”
南星:“……”
他看她是低估她自己了,就她那个脑子,怕是还没等他们动手,她就暗中鼓捣点药出来诓他吃下去了吧。
“莫不要说我根本就不可能与你气争执,即便有,有王妃给你撑腰,我敢把你怎么样?”
“话是这样说,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王妃如今已经有孕在身,我哪里还能拿自己的事去烦她,主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活扒了我的皮!”
“那你也不能光看那些过的不好的呀,你瞅瞅主子和王妃,过的多幸福啊,还有陛下和宸妃娘娘,哦,对了,还有白苏和秋桑……”
提到白苏和秋桑,南星顿时觉得自己的佐证更有力了:“你看秋桑就准备嫁给白苏了,往后的日子不知会过的多有滋有味。”
“秋桑姐姐准备嫁给白苏了?!”
“啊,你不知道吗?”之前王妃他们还在苗疆的时候,白苏私下里和他们聊起,说是秋桑已经点头了,只待王妃回来,他就向王妃正式提起这件事,求她做主,他好迎娶秋桑。
一两听完愣了一会儿,然后说:“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告诉我,不行,我得去和秋桑姐姐说一声,同白苏好就罢了,这亲还是不成的好。”
这一句话吓得南星魂儿都要飞了。
好家伙,她不止不要自己的姻缘,还准备把人家的也给毁了!
这事要是给白苏知道了,南星都不敢想自己得怎么被对方报复呢。
他一把将一两扛上肩,语气无奈的说:“我求你了小祖宗,你快别折腾了,不嫁就不嫁,实在不行我就这么没名没份的跟你过一辈子,我认了,你可千万别去搅和白苏和秋桑的事儿。”
白苏惦记秋桑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盘算着怎么摘下这朵花藏在屋里好生娇养着,这要是被一两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出了什么问题,南星估摸着依照白苏那个记仇的性子,今后肯定是没有他和一两的好日子过了。
保命要紧,可不能乱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唯恐一两一个兴起跑到秋桑面前去言三语四,南星也就不敢再和她聊这个话题了,借口去给曲莲传信儿暂时离开,好让一两老老实实上夜,免得得空跑去找秋桑瞎说话。
日子就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慢慢过去……
慕云卿怀有身孕虽然是大喜事,但瑾王府上下对此却守口如瓶,并未对外声张。
一则,是因为她怀孕未满三个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不宜告诉太多人。
二则,若是朝中大臣有人得知她有了身孕,怕是会因此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万一因此提及让位之事,实在不妥。
想到戎辞一直以来都有退位让贤的打算,这一日,慕云卿特意和戎锦聊了一下这个问题。
那日晚膳后,戎锦陪慕云卿在花园中散步消食,他们看着天上悬挂的火烧云,绮丽非常,她忽然问他:“戎锦,你想当皇帝吗?”
戎锦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根本就没思索,张口就答:“不想。”
顿了下,他也反过来问她:“卿卿觉得,我适合当皇帝吗?”
慕云卿回答的速度显然赶不上他,迟疑了一下才道:“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卿卿呢,想说实话还是假话?”
“嗯……不然我都说说,你自己猜猜看?”
“……”他家卿卿是懂得甩锅的。
慕云卿笑笑,启唇道:“我觉得,若是你登基的话,会是一位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戎锦:“……”假的。
他甚至都不需要再继续听第二个了。
慕云卿又说:“以你的手腕和智慧,倘若能一心辅佐皇兄,必然会留芳史册,成为名扬千古的贤臣。”
戎锦眉心紧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太过武断了,因为这话听起来也像是假的,都像是她为了安慰他搜肠刮肚想出来的。
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能不知道?
不得不说,也是难为他家卿卿了……
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戎锦望向她正看着的那片云,说:“皇兄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皇嫂也有能力辅佐他。”
“戎锦……”
“父皇当年的决定,并不是三岁看老,而是他不愿朝局因议储而分崩离析,如今我迟迟不愿接受皇兄让位,虽然不是因为像父皇思虑的那般周全,但我想,卿卿会那样考虑。”
除了在面对慕云卿的时候,戎锦并非一个妄自菲薄之人,若论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或是暗中算计什么人,他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
但若说起爱民如子,万事以民为本,在他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北齐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而不是一个疯子一样的暴君。
就算有卿卿在他身边能时时陪伴,安抚他的情绪,可他赌上那一辈子,如今可不是为了这锦绣河山来的。
他为的,只是她一个人。
翌日进宫,戎锦特意和戎辞提到了这件事,他原以为要说服戎辞继续当皇帝要花好一番力气呢,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搬出皇嫂的打算,结果没想到,戎辞居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倒是搞得戎锦莫名不已,险些以为皇兄被人下降头了呢。
难得一见的,他面露迟疑,不确定的问戎辞:“就……就答应了?”
戎辞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抬眸看向他,不解的反问:“不然呢?难道在你原本的预想当中,我应该是拒绝的?”
“……不是。”
“那不就得了,乖乖回去陪你媳妇得了。”
戎锦负手而立,静静的端详了戎辞片刻,然后才说:“臣弟只是有些意外皇兄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戎锦那个脑子,到底不是常人能比的,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薄唇微启,他揶揄道:“若我所料不错,当是皇嫂事先与你说过什么了吧。”
他的语气根本就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戎锦握着毛笔的手一紧,心说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心知自己辩解也是没用,反而愈发失了面子,戎辞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直言道:“就是你皇嫂说的,怎么了?”
“皇嫂威武。”
“……”
本来嘛,当日戎辞和云嫣谈及“皇位”这个话题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走到这一步。
可慕云卿忽然就有孕了,戎锦那个性子显然是只肯围着慕云卿转的,哪里还有一点心思放在朝政上,云嫣想到了这一点,之前便和戎辞说起,倘若戎锦执意推让皇位,就让他分担下这个担子,总之不能让戎锦太过为难。
因为很显然,戎锦要是为难了,慕云卿也会跟着难过。
唯一的妹妹过的不顺心,云嫣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于是,戎辞被自家媳妇给“舍弃”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纯纯的大冤种,在弟弟这,他没有媳妇重要,而在自家媳妇那,他又没有妹妹重要。
戎辞在心里心疼的抱了抱自己,回过神来,他对戎锦说:“你且先逍遥这几个月,等云卿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回来辅政!”
“那可不行,臣弟还得伺候月子呢。”
“……那就等云卿出月子了来!”
“孩子那么小,臣弟得好好养着,万一磕了碰了病了伤了我家卿卿该心疼了。”
戎辞近乎绝望的闭起了眼睛,半晌后,咬牙切齿的说了句:“你府里养的都是些死人啊?”
“人倒都是活蹦乱跳的,可这种事情交给谁臣弟都不放心,皇兄如今和皇嫂还没有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很难体会臣弟的心情的,可以理解,臣弟不怪你。”
戎辞:“……”他忽然有一个感悟,打弟弟要趁早,等大了再想动手就打不过了。
趁着戎辞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戎锦赶紧开溜,临走前不忘做实自己偷懒这件事:“那就这么说定了,臣弟多谢皇兄体谅。”
戎辞看着他飞快消失在御书房的身影,忽然很想骂街,但他是帝王,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情,只能咬牙忍着。
实在忍不住了,就批了几个奏折骂了几个大臣出气。
兄弟俩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皇位更迭之事,根本不给那些迂腐老臣开口的机会。
有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一心想要完成先帝的遗愿,那自然也就有一些后来入仕的大臣安享现如今的情况,毕竟朝堂安稳,是社稷之福。
甚至更有一些“偏激”的,他们只一味讨好戎辞,根本不考虑其他,接连几日在奏折里提出让戎辞立云嫣为后。
后宫虽然无妃,但却万万不能无主。
戎辞对云嫣的在意,朝臣也都看在眼里,以为立后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让人感到意外的却是,戎辞看过那些奏折后便丢到了一边,并没有理会。
渐渐的,外面便风言风语的传了起来,说什么陛下之所以要遣散后宫只是佯装样子,故意迷惑宸妃娘娘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这个时机好收割月秦。
否则的话,很难解释他为什么不立宸妃为后。
而事实是,这是云嫣和戎辞共同商议的结果。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云嫣单方面决定的结果,然后通知了戎辞一下。
一想起这件事,戎辞心里就一肚子的委屈。
是夜,他照旧去了月华宫,云嫣正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书,见他来了不止没有起身问安,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戎辞气哼哼的坐在她对面最显眼的位置上,谁知她一直都没搭理他,直到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咳嗽的嗓子都要哑了,她才终于给出了一点反应。
云嫣斟了杯茶推给他,慢声问道:“怎么了?在哪儿受了这么大的气?”
“除了你谁还敢给我气受?”
“戎锦也敢吧。”
“……除了你们俩还有谁!”
“母后啊。”
戎辞:“……”他想离家出走。
知道他近来处理朝政辛苦,简单逗了他两句云嫣也就没再继续了,转而说道:“我今日一直待在自己宫里都没见过你,哪里就气到你了?”
谁知她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这茬儿戎辞就更来劲儿了。
“你还说!你明知我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缠着不得分身,你居然还不说去瞧瞧我,就让我自己一个人遨游熬油似的在那熬着。”
“这却是你想歪了,我原是打算去的,但又恐打扰了你。”
“我不看初衷,我只看结果。”
“那你这会儿不忙了,咱们也算见了啊。”
“这是我来见你的!”戎辞一副这怎么能相提并论的样子:“还有啊,今日又有大臣上书让我立后,你怎么看?”
“拿眼睛看啊。”她愈发是愈发爱在说话的时候挤兑他了。
“……”
掩着唇轻笑,云嫣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正视着戎辞回道:“他们又不是在向我进言,你与我抱怨也没用啊。”
“可这是你让我做的啊,若按我的意思,我就是要立你为后的。”
闻言,云嫣面色微变,眼神忽然变得认真。
见她这般模样,戎辞也没再乱使小性子,而是正色道:“嫣儿,你说的话我总是要听的,可至今你也没告诉我,究竟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