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容澈上上下下地打量沈妙欢,他轻轻转动杯盏,轻抿了一口,心说难道她方才那眼神不是打算卖了他,而是要卖她自己?
沈妙欢一脸真挚:“自然是想投其所好喽。”
“咳……咳咳……”容澈被水呛了一下,少见的失仪。
他白净的颊边微微泛红,不知是因呛了水咳嗽至此,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他拿帕子拭了拭唇上水渍,抬眸瞪她:“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说这样的话?”
沈妙欢眨了眨眼,无辜道:“姑娘家不能说这样的话,那难道要等不是姑娘了再说吗?”
容澈:“……”
沈妙欢这姑娘多少有点一根筋,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太子殿下还未回答臣女方才的问题呢。”
容澈抿了抿唇,赌气一般:“总之不是你这样的!”
不料,沈妙欢竟笑了:“臣女知道了,多谢太子殿下。”
话落,她朝他略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留下容澈独自坐在桌前陷入了自我怀疑,想不通她最后那个笑容究竟是何意?难道得知她不是自己心仪的类型她就那般开心?
容澈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容凌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自家二哥独自静坐生闷气的样子。
他扬眉,觉得新鲜:“二哥鲜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惹二哥生气了?”
“……不值一提。”小小女子,他才不会因她妄动肝火呢,收敛思绪,容澈正色道:“蒋琮那边,可已安排妥当了?”
“药已下,立时三刻便会发作。”
“那便好。”
林玉乔设计陷害慕云卿的事,容澈并不知晓,但无论如何,蒋琮绝不能活,否则一旦他供出林玉乔,难保不会牵连林家,代价未免太大。
只有蒋琮再也无法开口,此事方能死无对证。
容澈也算筹谋在前,可他压根没有想到,慕云卿根本就没想拿蒋琮说事儿。
不过一夜光景,便有人在朝中揭露林赦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等数桩罪过,件件都是抄家流放的重罪。
梁帝最恨贪官污吏,而且林赦所贪款项乃是用于与凉族通商的,桥路频频出现问题,影响了大梁与凉族来往行商,这是关乎国家生计的大事。
而且,林赦还纵容亲戚强占百姓田产,致使数人丧命,后又将此事强压了下来。
如今一经查实,梁帝秉雷霆之势而下,当即便下旨将林赦革职查办,林府所有皆查抄入库,府中一干人等发卖为奴。
只是明旨发下之前,睿王容珩亲自开口为林家人求情,直言府中仆从无辜,望梁帝宽恕。
这一局从表面上来看,容珩占尽了上风。
林赦被革职,容珩便可举荐自己手底下的人任工部侍郎一职,与此同时,他又颇为善心地为林府上下求情,无论是在梁帝眼中抑或是在百姓口中,皆博了个贤良的名。
可实际上,真正的赢家却是慕云卿。
容珩所走的每一步,皆在她的算计之中,包括他为林家人求情的举动。
她设此局的目的有三:其一,她扳倒了林家,害林玉乔失去了依仗,为自己报了仇;其二,她加深了容澈与容珩之间的恩怨,日后正式与容珩对上,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其三,她让川宁侯府与容珩之间的关系隐隐浮出水面,侯府也即将成为容澈下手的目标。
林赦下狱后,林府中的下人俱被遣散,主子则是被发卖为奴。
慕云卿让姜通暗中寻人将林府那些无辜的小姨娘买下,给了她们足够的银钱将她们送出了京都。
至于那些素日与林玉乔母女交好,心术不正、为非作歹的姨娘,她便没有理会。
林玉乔被发卖的那日,慕云卿特意出府一趟。
数日光景,便已物是人非。
曾经高高在上,长袖起舞的林家小姐狼狈地沦为了阶下囚,被人用绳子捆着站在高台上,任围观的人评头论足,如同一个物件一般被人赏玩。
林玉乔抽噎不止,看得有些妇人心生不忍,叹其可怜。
慕云卿抬眸望向台上再无意气风发之态的少女,眼中未有丝毫怜悯之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切都是林玉乔咎由自取,而且她相信,倘或那日自己若是被蒋琮活生生逼死,林玉乔必不会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不管怎么说,林玉乔终归占着一个年轻貌美,自然有人肯舍得银子想要买下她当个妾室,只是那些人里,大多是些大腹便便的老头子,身份也多是她从前最瞧不起的商贾。
林玉乔看着便觉得一阵恶寒,吓得瑟瑟发抖,想寻死却又狠不下心。
慕云卿特意叫了沈晏同来,让他开口叫价。
难得有这般玉树临风的俊朗公子出银子,林玉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与人为妾为奴是一定的了,她只求能服侍个年轻俊秀的。
沈晏出的价高,无人能出其右,林玉乔最终便归了他。
方才被带到沈晏面前,林玉乔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往后便全都仰仗公子了。”
若换了从前,林玉乔心高气傲,哪里说得出这般伏低做小的话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看清来局势,再是不肯为求安身也只能暂且忍耐。
哪成想,沈晏却道:“你谢错人了。”
林玉乔一懵:“什、什么?”
沈晏懒得同她多言,兀自转身离开,林玉乔下意识欲追上去,却见慕云卿自不远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风华绝代,与狼狈的她判若云泥。
慕云卿施施然地行至她面前,含笑道:“林姑娘,别来无恙。”
“是、是你……”反应过来买下自己的人是慕云卿,林玉乔整个人怔愣不已,方才巨大的希望瞬间被摧毁,紧随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是你!居然是你!”林玉乔目光愤恨。
“是我。”慕云卿丹唇轻勾,笑意嫣然,很是欣赏她这副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
“林姑娘别慌,我原是一番好意来着。”慕云卿语气温柔,眼神却是凉的:“当日赏花宴上,我记得林姑娘曾说,觉得与我十分投缘,可惜家中没有兄长,否则定要他纳我为妾……林姑娘当日话中惋惜之情,我至今犹记,是以今日特来满足你的愿望。”
在林玉乔惊恐的注视下,慕云卿一字一句地说:“你家中无有兄长,无法纳我为妾,可我家中却有兄长,能纳你为妾,林姑娘,你可还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