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是上午十点的,方瑶却起得很早,她不想姚尚君送,同样不想面对姚夫人和尚瑾的告别,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只想这样静静的离开。
她的动作很轻,他说什么都不用准备,所以她当真什么都没有带。对着梳妆镜,将一头长卷发高高扎起,外表上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事实上,内里却已经千疮百孔。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和姜筝告别,她就要这样离开了。
手放下来的时候,触及颈项上的冰凉的项链。他说——
永远都不要拿下来。
那时候,他不会知道,他们的永远这么短暂。
解开项链放在手心里,她又一次违背了对他的诺言。她笑笑,拿起项链走了出去。
姚尚君还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可是她知道他没有睡着,他是醒着的,或许和她一样一夜都没有合眼。
俯身搂住他的背,他果然一僵,她能听到他颤抖的呼吸声。
“我要走了,你……要幸福。”她将手中的项链摘下戴回他的脖颈上,吻上他右侧的脸颊。
直起身子往门外走去。
男人却从床上弹了起来,结实的胸膛撞上她骨感的脊背。他解下颈项上的项链,重又替她戴上。
“别解下来,你不让我送你,由着你。可项链你带着,像你说的,我比你大这么多,许多年后,也许走在街头和你相逢,彼此都会不认识了,可是,这是我的项链,你戴着它,我们或者就会有相逢的一天。那时候,我们一定要认出彼此!”姚尚君心痛欲裂,她来到他的世界,治好了他痛了十年的伤口,却在他心上剜了个更大的洞!
“好。”手里握着他的项链,口里答应着他。姚尚君,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方瑶没有转身,连离别的吻都没有给他,就这样匆匆离开了姚家。楼梯口处,尚瑾拥着姚夫人,咬着下唇,二人都已是泪水满面。他们姚家亏欠这个女孩,她却走得没有一句怨言。
启幸已经在门口等着她,姜筝正靠在车门上交叉抱着双臂瞪着她。
看到方瑶出来,姜筝走上前准备给她一拳,最后还是将她牢牢抱住。
“坏丫头,坏丫头!就这样走了!”姜筝生性豪放,如今面对方瑶远走他乡,也是忍不住泪水涟涟。
方瑶亦是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个坏丫头。”
启幸载着靠在一起哭泣的两位女孩,直奔机场,繁复的手续自然交给底下人去办。方瑶他们只需坐在贵宾室等候飞机起飞。
“启幸哥,姜筝是个好女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登机的时间近了,方瑶拉着姜筝的手郑重的对启幸说道。
启幸点点头,看向姜筝,他对这个女孩的心思,已经这样明确。
“我不会辜负她,小姐放心。”
方瑶笑笑,不置可否。启幸的承诺是否管用?大概会比姚尚君的管用吧!
这样想着,她的笑意更深了——
从头到尾,只有她对他说过,她爱他,而姚尚君,从来没有说过他也爱她,哪怕一次,含糊也好,从来没有……
姜筝却咬牙说道:“不需要,你走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他,看到他就会想起姚尚君这个混蛋!”
“傻筝筝,不要赌气,启幸哥有多好,你不知道吗?惦记他的人多了去了!”想起尚瑾,她也是喜欢启幸的吧!感情真是奇妙,来去全不由自己,也毫无道理。
姚尚君掐灭手中的烟蒂,他很少抽烟,这种整个肺部燃烧的感觉,他并不喜欢,然而此刻,他却一根接一根的吸着,似乎只有这样,他的痛楚才会减少一点。
腕上的腕表指向九点,离她的飞机起飞还剩下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她就会离开这座城市,从此不再与他呼吸同一方空气。
他开始烦躁起来,走进她的卧室。
她的卧室基本只是摆设,她总是睡在他的床上,睡在他宽阔的怀里。
而这里,她的气息还是那样浓烈。
她的香水,chane1no.5是他坚持让她换成这个牌子,从此她一直用着;他给她买的首饰,无论多贵重,她一样都没有带走;她常用的牛角梳上,还缠绕着她长长的发丝……
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姚尚君一样一样细细扫过,想象着她的手指抚过这些东西时脸上的表情。
最后他修长的手指停在一枚金质袖扣上——这个不是他丢了的那枚袖扣吗?
他拿起迎着阳光,袖扣底部在光下现出蚊子般细小的文字:neil,他的英文名字。
握紧袖扣,胸口酸胀无比。
他以为,那晚碧成喝醉了,他送她回她的小公寓,照料了她一夜,这袖扣便落在了她家中。
却原来不是,那晚,她不是因为误会林言要订婚而伤心难过,她就是那个在洗手间撞见他们的女孩!
袖扣嵌在他手心,他那么用力,却还是完好无损,而她的瑶瑶,他舍不得碰一下,却已是伤痕累累!
抽屉的底层,安然放着那张黑胶唱片——《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她说这是他们相识的开始,执意从他那里要走了这张唱片。包装纸的左下角写着她的名字,yoyo,笔迹那么稚嫩,虽然隔着十年的光景,还是不难想象那个时候的她有多么可爱!
抽出唱片,放进唱片机。
舒缓流畅的音符开始流淌,他在脑海中开始拼命拼凑十年前的那个场景。
十岁的瑶瑶垫着脚尖,对他说:“大哥哥,我可以等,不然把我的这张先送给你,不过我已经写上自己的名字了,你介意吗?”
他张开薄唇,痛哭出声:“不介意。”
握紧拳头,愤然转身,他不能放她离开。她答应过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她说到就必须做到!
掏出手机,拨通启幸的电话。
“启幸,是我。”他的眼中恢复了一贯的冷峻,锐利的眸光才是他真正的色彩,他是k市的主宰,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炽君,他想要的什么时候能够得不到!
瑶瑶,等等我,我还不同意,不同意你就这么离开!
亲自驾着劳斯莱斯,速度之快,什么红灯他全然不看在眼里。多等一秒,他的瑶瑶就有可能离开这里——说什么只要将她安排的好好的供给她最好的一切,就够了?多讽刺,这些远远不够!
她答应过,一辈子,就必须是一辈子!只要她还活着,他们的一辈子就没有结束!
“小姐,启幸恐怕不能送你上飞机了。”
启幸挂上电话,忧虑的看向方瑶,也看向姜筝。
方瑶朝他笑笑说:“你有事要忙吗?没事,你走吧,我自己能行,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出门,筝筝在这里陪我就好。快走吧!”
方瑶朝着启幸挥挥手,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
“小姐,尚哥来了。”启幸知道姚尚君疯了,他不可能悔婚,却在这一刻执意要留下方瑶,这样自私而两败俱伤的做法,近乎疯狂!而他除了服从,没有别的办法。
“嗯?不是说好了他不会来送我的吗?”方瑶依旧笑着,笑得那样勉强,姜筝越看越想哭。
“等等好吗?等等尚哥。”启幸请求着,不敢将姚尚君方才的话说出口。
启幸,留住瑶瑶,不论用什么办法,不能让她走!
墙上的指针指向九点三十分。
方瑶摇摇头说:“不了,这个时候,他还闹什么脾气,他来了,还不是一样。走吧!”拉起姜筝的手,推开贵宾室的门,往安检口走去。
启幸焦急的看着方瑶步入安检队伍,身旁的姜筝已经哭成泪人。只有她知道,方瑶此刻腹中还留着姚尚君的骨肉,而他即将迎娶别的女子。
姚尚君赶到机场时,方瑶前面还排着两个人。
启幸松了一口气,他无力阻挡即将发生的一切。方才他还在想,如果轮到方瑶姚尚君还没有来,他势必只能亲手拦下她,而姜筝一定会恨他一辈子。
“尚哥。”启幸迎向姚尚君。
姚尚君跑得太快,此时胸口处还因为过量的空气窜入而有些刺痛感。
他抬手压向启幸,示意他有话以后再说。
快步走向安检口,长臂拉过方瑶纤细的胳膊。
方瑶转过身,齐刘海下发红的杏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来了,这样快!
方瑶以为他是来和自己告别的。虽然怪他不听话,却还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还是来了?呵呵,以后都看不见我了,怕会太想我吗?”她清脆的笑声敲在他剧烈跳动的心上,他的心在慢慢下沉,她会恨他吗?那就恨吧!
男人高大身子圈住女孩娇小的身姿,他们是这样契合,以后的身份却是真真正正尴尬起来。
“瑶瑶,我爱你。”他凝望着她,她就这样仰望着他。
她的身子一动不动,他的告白来的这样迟,却让她疼痛的心充满了欢喜。
泪水溢出眼眶,而后她还是笑了,一个劲的点着头说道:“嗯,听到你的这句话,我走的安心了,满足了。”
“瑶瑶,对不起。”他的大掌扣上她的颈项,修长的手指微一用力,她已经闭上眼瘫软在他怀里,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