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讶。他目光灼灼盯着王奇,沉声道:“国相这一番话,如此直接,难道不怕传出去吗?”
王奇问道:“怕什么呢?”
曹登冷冷一笑,道:“如今的朝堂上,阿谀奉承之辈多不胜数,一个个做官的人,不思考如何处理手中的政务,不考虑如何做好分内之事。反倒是,一门心思揣摩上意。”
“只想着如何巴结上司,如何攀上朝廷的大员。”
“官场风气,让人失望。”
曹登沉声道:“所以国相的一番话,真要传出去,对国相必然不利。甚至于,国相会遭到无数人诟病。”
王奇自信道:“难道怕,就不说?这,不是我的风格。路有千万条,我只选最正确的这一条路走。如果这条路充斥着艰难险阻,我亦不惧。如果事事惧怕,我琅琊国,就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崛起立足一方。”
曹登展颜一笑,道:“国相明鉴,是我误会国相了。”
王奇道:“那么曹先生,可愿意屈尊,担任东海郡守。既然曹先生看不惯如今的官场,就给东海郡万千百姓,打造一个公允公正的环境,让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曹先生,可愿试一试?”
王奇再度伸出橄榄枝。
对人才,王奇一向是器重的,毕竟人才难得。
曹登听到王奇的话,念叨着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好,好一句老有所养啊。”
他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心中,已有决定。
曹登站起身,一抖衣袍,双手合拢,说道:“曹登,愿为国相驱策。”
“拜见主公。”
曹登九十度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王奇站起身,走到曹登的面前,托起曹登道:“有曹先生相助,东海郡我就没有忧愁。此前我一直担心,该派遣什么人坐镇东海郡,如今再无忧虑。”
曹登说道:“卑职自当竭尽全力,不负主公厚望。”
王奇点头,又和曹登落座。
一阵冷风吹来,他紧了紧衣衫,说道:“曹先生,你执掌东海郡,可有需要协助的?东海郡交给你,我下一步便会开赴彭城国,不会在东海郡耽搁太多的时间。”
曹登说道:“东海郡这里,我的请求很简单,留给我三千兵马。有三千精锐,以及充足的钱粮,足以把东海郡盘活。”
王奇道:“糜家的钱粮,我抽调一批给你。然后,其余的粮食、钱财,我会安排人送到南阳去。另外,糜家掌握的土地,都交给你。加上本就荒芜的土地,如此一来,官府掌握的土地,会多不胜数。琅琊国的规矩,所有土地,收归于官府的手中。”
曹登有些不解,问道:“主公,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土地,是百姓的根本。
在曹登看来,自是把土地交给百姓,百姓才能耕种。
王奇摇头道:“不,你错了。所有的土地,如果分配给百姓,才是容易出问题。一旦有天灾人祸,这些土地,都会不断被兼并,最终集中到世家大族的手中。”
“曹先生可曾研究过历史?”
“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历朝历代,开国之时,百姓几乎都有土地耕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王朝末期,所有的土地,都被兼并。”
王奇眼神睿智,道:“一旦百姓没有耕种的土地,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基,最终,就只能是被裹挟着落草为寇,四处劫掠。”
“这也就导致地方上,贼匪丛生,天下大乱。”
“这是大周如今的现状。”
“当然大周的动荡,实际上不仅是土地兼并的原因。除了这些外,还有朝堂混乱,地方做大,以及诸多的缘由。”
“然而百姓这里,却是存在大问题的。”
王奇侃侃而谈,继续道:“所以我的安排,所有的土地,收归官府掌握。而官府的土地,会免费分配给百姓耕种,百姓可以耕种,却不允许买卖。分配到人头上的土地,一点死亡就得又收回,继续由官府掌握。”
曹登是精明之人,他短短时间,就已经想明白。
这是遏制世家的办法。
世家,不仅是读书资源多,而且土地也多。一旦土地政策做出改革,至少在当下,就有了一定的变化,不至于说,一直是世家掌握了土地。
大乱之世,才有改变的机会。
曹登双手合拢,再度道:“主公仁义之心,卑职佩服。请主公放心,卑职虽万死,也定会推行主公的政策,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王奇笑道:“坐下说,我不需要你万死,我需要的,是你踏踏实实的做事,让东海郡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这就足够了。”
曹登郑重点头,说道:“卑职定不负主公厚望。”
王奇又和曹登说了些东海郡其他的事情,譬如发展工商之类的,各项事情都聊着。待所有的事情说完,王奇和糜晃不再逗留,起身告辞离去。
曹登留在客厅中,脸上神情仍是震撼,心中仍是激动不已。
王奇的一番话,着实令曹登热血沸腾。
这是大有为之主。
他要为这样的主公效力。
在曹登思索时,却见曹珪进入,他站定后,行礼道:“父亲!”
曹登道:“坐吧。”
曹珪坐下后,道:“父亲,儿子用的纸没有了。且练字的毛笔,已经秃了,无法继续写字。除此外,家里的藏书,儿子已经读完,可否再买一些?今天我路过书店时,看到一本曹启圣先生新出的书籍,想买回来一读。”
他说话时还是有些忐忑。
家里的情况,不怎么乐观,毕竟曹登不曾做官,如今就是靠给人教书赚点钱。
曹珪本身,是想找事情做。
可是曹登不让。
就是让曹珪在家里读书,好好读书,以便于将来能成才。
曹珪也没办法。
曹登听到儿子的话,说道:“咱们以后,不会如此拮据了。你以后,能有无数写文章的纸,可以一摞一摞的买回来用。你想买书,尽管买就是。”
曹珪道:“父亲,莫非和糜晃有关系,他来请您做事吗?”
曹登看着儿子朴素的衣衫,甚至有些单薄,开口道:“这些年苦了你,因为父亲,你小时候吃了不少苦。”
曹珪道:“儿子不辛苦,有父亲在,有娘亲在,一家人和睦,这已经很好。”
曹登说道:“刚才和糜晃一起来的人,是琅琊国的国相王奇。他如今入主东海郡,任命我为东海郡的太守。”
“有事情做,就有俸禄,你读书便没了问题。”
“你好好读书,等为父政务上了正规,拿了俸禄,给你换一身衣衫,然后准备准备,开春后你去南阳书院求学。”
曹登说道:“父亲相信,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一定可以比父亲更好。”
曹珪道:“儿子听父亲的。”
这一刻的曹珪,内心也欢喜起来,家里不再穷困,能过上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