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哭了?打不开还有钥匙。”祁璟衍见到鹿茴哭,他慌忙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乱了。”
鹿茴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自己。
“你去开门吧。”
她轻轻地推开他。
被她推开的祁璟衍微微一愣,想到她的精神状态,只好作罢,掏出钥匙去开门。
他们连靠近都很难做到,她的病不允许他与她亲密无间。
这样的他们,谈何有未来呢?
说真的,她也不想离婚。
可是,不离婚能怎么办?
她不但是个残废,还是个有精神病的疯子。
也许有一天,她受到刺激犯病了,会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
这样的后果,她有想过的。
所以,才会坚决地不让祁璟衍靠过来,再踏入她的世界。
祁璟衍把门打开,他让出一条道,侧身站着,“进来看看。”
鹿茴快速擦掉眼泪,瘸着腿慢慢地往前走,她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过了五年才找到回家的路,站在家门口的她局促又不安,脸上带着迷茫的神情。
她看到小公寓里什么也没有变,这里还和原来一模一样,大到家具,小到装饰。
就连放花瓶的小圆桌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上面多了一道划痕。
祁璟衍走过去,朝着那张小圆桌说道,“跑了好几家二手家私店,只有那家有这小圆桌,可惜上面有道划痕。我觉得合适就买回来了,它何尝不是我留给你的伤痕呢!”
鹿茴望着小公寓,再听完他的一番肺腑之言,泪如泉涌。
五年的辛酸与分离,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折磨与囚禁。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自由,失去女儿。”她举起手,握成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祁璟衍的胸膛上,一边砸一边痛哭,“我想原谅你的,可是我做不到。怎么办?我做不到,你没有经历过天堂掉落地狱的痛苦。你没有经历过分不清楚白昼与黑夜的每一天,你没有经历过光鲜亮丽到容颜尽毁。你看看我,我现在像个人吗?我现在只像个鬼。”
祁璟衍什么也说不出口,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炸开来,他的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的五指抓着鹿茴的手臂,用力地把她扯进怀中,然后牢牢地抱住,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这五年我太痛苦了,一直沉浸在失去你的悲痛中。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当年我也不会和你提离婚这件事。”
鹿茴靠在他的怀里潸然泪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你当年欠的几千万债务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卖掉小公寓,还有你被人陷害的事,以及流产的真相。鹿茴,只要你别离开我,要我怎样都可以。”
他抱着痛哭不止的鹿茴,对她做着最后的乞求。
这是她出狱后,第一次在祁璟衍面前彻底地释放内心所有的情绪。
堆积五年的压抑,还有失去女儿的痛苦,这些是她心底深处无法言说的一道伤口。
每一天犹如行尸走肉的活着,在监狱里度过的春夏与秋冬是她这一生回忆里最煎熬的黑暗噩梦。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从孤儿院到祁家,再到坐牢。我人生中三分之一的生命过得太累了。我真的好累,祁璟衍,我想休息。”
她哭到抽气,甚至出现了咳嗽。
他松开抱住鹿茴的双臂,帮她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如果,你累了,那你别走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停泊的港湾。”祁璟衍企图劝鹿茴转变心意。
她摇着头,眼泪依然在滑落。
“我害怕,真的害怕。”
鹿茴慌乱中一直在拒绝他的提议。
祁璟衍,我害怕我又会变成当初那个可怜的女人,总是傻傻地站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你看我一眼,我能高兴好几天。
你不看我一眼,我能失落好久。
这种卑微的生活,我再也不想过了。
我害怕你和我的婚姻生活会重蹈覆辙,这是我五年来坐过牢得出的惨痛教训。
祁璟衍把她扶到沙发前,她坐下,他单膝跪在她面前。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把所有的资产都转给你,以后我的每一分钱都由你来支配,我也由你来支配。”
他握住她的双手,粗粝的指腹摸到她失去指甲的手指头,心尖像针扎过一样的疼。
鹿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用,对于我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靠着沙发靠垫,说到生与死两眼空洞无神。
这是祁璟衍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鹿茴的情绪一旦钻入牛角尖,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先别想这些了,你先去洗个澡,坐了一天的飞机你也累了。”祁璟衍及时岔开了话题。
他不放心她的情况,看来还得带她去见庄赫南。
她想到坐了大半天的飞机,确实有些疲惫不堪。
“嗯。”
鹿茴从沙发上起身,瘸着腿朝洗手间走去。
祁璟衍跟在她身后,去了衣帽间帮她拿替换的衣服。
她站在洗手间里,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捧着替换的衣服进来,睨着她不解地反问道,“怎么不洗?”
“我需要塑料凳。”鹿茴说话时,手用力地抓着那条瘸腿。
他的情绪一下子又崩溃了。
“我来不及准备,明天让人去买,今天先用木凳好吗?”祁璟衍捧着睡衣,转过身把衣服放到了置物架上。
没有人愿意成为残疾。
鹿茴生来也不是残疾。
“嗯。”
她淡漠地应了一声。
祁璟衍走出洗手间,搬了木凳进来,他送完凳子又出了。
想着鹿茴还没有吃晚餐,他也饿了。
卷起袖子,打开冰箱的门,拿出新鲜食材,走到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餐。
洗完澡,鹿茴从洗手间出来,闻到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
她望着背对着他在忙碌的男人,曾经,也想过与他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可是,她没有这等福分。
从结婚起,他就没正眼瞧过她。
“你不在的五年,我学会了做饭,想着以后你要是想吃了,我可以做给你吃。”祁璟衍听到她的脚步声,此时已经回过头看着洗完澡的她。
他看到鹿茴穿着吊带裙,而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手臂,小腿,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再抬头冲着他凄然一笑,“这是我五年来收获的满身伤痕。”
祁璟衍的喉咙就好像堵着什么东西,酸酸涩涩,痛苦难忍。
“还有,这是我分娩时留下的刀疤,那个曾经被你称为野种的骨肉是从我肚子里分离出去的。”她掀起睡衣的裙摆,对着他指着小腹上的刀疤,“我的女儿曾经住在这里,可是现在她不在了。”
他听完她这番话,快速走上前,俯下身抱住她,来不及说出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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