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复英厌恶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景彻,然后扶着顾玉暖进了病房。
“别和那种人生气,那就是个疯狗,逮人就咬。快坐着喝口水。”
当年,她就应该听劝,与别人完婚,而不是找这个口蜜腹剑的下贱胚子。
安抚了顾玉暖两句,何复英又有些心塞地数落起了简真。
“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既已离开了a城,就不应该再回来。
一回来就搞得家里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活脱脱一个扫把星。”
让他们每个人都不能安生。
要不是因为她,家里哪会遭遇这么多的事!
顾倾寒斜倚在床上,眸子里,满是不解和伤痛。
“母亲,每次你骂简真的时候,你的心,会不会觉得痛?”
何复英一噎,随即梗着脖子道:“简锐爵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的那些血海深仇报不了,我自然很心痛!
倒是简真,她就不该还来我们面前晃荡,而是应该被打入地狱里为她的爷爷还债!”
何复英红了眼眶,声音,尖锐而冷冽。
“要不是她,景沫也进不了警署,没了她,穆羽聂或许也不会做出这么阴毒的事情来伤害你。
我失去了父母兄弟,老公,现在......你说,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难道现在,她连唯一的儿子也要守不住了吗?
顾倾寒痛苦地眯上了眼眸。
“母亲,即便是简真的爷爷有错,可简真,从没做过任何错事。
没有她,我们一家,早就露宿街头了。
可她,什么都没得到,还让我害得,落了一身伤痛。
母亲,她不欠我们任何人什么的。”
倒是我们,欠她颇多。
简锐爵的死,以及简氏的灭亡,早已偿还了所有的旧债。
可那些旧债,到底是连累到了她,让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痛和折磨。
“她没有任何怨言在我身边,照顾了我六年。而我们,只给了她一段没有证件的假婚姻,你说,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去指责她哪里做得不够好,哪件事,不应该做。
母亲,我们都是刽子手。
她的爷爷,针对何氏只是很平常的商业竞争,而我们,却是逼死了简锐爵,让简真过早的成了孤儿。”
也过早的,看尽了人世百态,人情冷暖。
何复英一听他提到假证件,忙和顾玉暖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捋了一下发丝,说道:“假的又如何?我就是不想我恨了一辈子的人一直在我面前晃悠。
倾寒,即便是你知道了,我也不认为我有做错什么。
简氏和顾氏,永远都是仇敌,做不了一家人。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在我和简真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人!”
顾倾寒淡漠地目光直射向何复英。
“母亲,就是因为你的干预,我和简真,从最熟悉,最亲密的两个人,变成了现在的形同陌路。
你以为你的儿子是谁?天下的女人都该围着我转吗?
呵,若是,那简真绝对是与众不同的一个。
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原谅于我了。
母亲,现在不是我选不选谁的问题,而是她的心中,已经没了我的位置。
即便我跪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别再拿那些陈年旧事约束我,指挥我的生活了,我们,都应该好好想想,这些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且,就他现在这副破败的身子,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简真什么。
虽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但景彻说他活不了几天了,想来,情况也是极其不好的。
不过,那又咋样?
即使是面对病魔,他也不会气馁,向它投降。
可他愿意,为简真低头,向她认输。
那些年,终是他,负了她。
顾倾寒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连病号服都没换,就那么离开了医院。
“寒儿!”
何复英泣不成声。
她也不想如此为难她的儿子啊!
可是一看见简真,那些血淋淋的往事便会呈现在她的面前,不时提醒她,简真,姓简,是她的仇人,她们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和睦共处,她们,只能你死我活。
所以,明知道不可为,可她依旧当着简真的面极力袒护穆羽聂,极力贬低简真,让她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痛苦中,与顾倾寒决裂,以致离开。
她该是开心的。
简锐爵以死谢罪,简真灰头土脸,淹没在了a城人的吐沫星子里。
可当简真华丽回归,成为a城人人艳羡的对象时,何复英承认,她后悔了。
那个惊才艳艳的女子,不管她姓什么,她才是这个世界上能够配得上自己儿子的人。
那穆羽聂,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件事,是她做错了。
可多年人上人的尊严让她拉不下那张面子去坦诚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要粉饰,她悔意背后的不堪和凉薄。
可现在,那个可恶的女人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也是害了自己的儿子的罪魁祸首!
纵容穆羽聂那个女人的下场没有换来她的感恩戴德,谨守本分,换来的,却是满城嘲笑,毒害她的儿子!
她好后悔啊!
若是时光倒流,也许,她不会再对简真冷言冷语,她会对她好,因为,不管她是谁,她是真心待自己儿子好的。
寒儿,我错了,母亲,对不起你啊!
顾玉暖拍了拍何复英的背,红肿着眼睛,什么都没说。
她也是造成顾倾寒这个现状的帮凶,她没有脸面去为简真辩护什么,也没脸去指责别人什么。
她们,都是简真的负债人。
下了楼,顾倾寒直接被保镖护送着上了车。
胃部,又隐隐有些作痛。
他用手捂了上去。
简真,若是我的死能够让你原谅我以前的荒唐和不堪,那我愿意用我这条命,去换你余生的释然一笑。
这两天的梦里,他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冰冷的海水中了。
那双略带暖意的小手,使劲托举着他的身体,让濒临窒息的他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奋力回眸,那水下朦胧而青涩的脸庞,渐渐地与简真的面容,重合,再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