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只看到自己的那架燃烧的飞机,想找人发泄,却找不到。呆在那里不是等死吗?中国人鬼精鬼精的,善于打游击。战斗机是不带燃烧弹的,仅凭机枪,就是打光了子弹,也没有人出来露头。
三连长正在嘿嘿地诡笑,嘴里叼着一根草根,轻轻地咀嚼着。鼻子里哼着:“你们这些美国佬有本事下来抓我的球啊,看我不把你们的脑袋剥落下来。”
“啪——”地一声枪响,打破了山坡上的宁静,三连长顿时懵了,谁他妈的不守纪律啊。
他大吃一惊。原来藏在山半腰的战士们看得心痒难耐,一个战士忍不住对着山头盘旋扫射的美军飞机就开枪了。刚才战友们打下来一架飞机,他们也想立下这奇功。那飞机就像是伸手可及,里面的飞行员都看得清眉毛五官了。
他望着飞行员的时候,感觉飞行员也在望着他。仇人相见分外眼明,他也许是太紧张了,手指扣着扳机,就扣动了,一发子弹飞出去。这发子弹正打在飞机的座舱上,一下子穿过去,将飞行员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槽,不过却把颈动脉切断了。
“噗——”鲜血喷溅的座舱上到处都是。那飞行员想要喊叫,无奈鲜血像喷泉一样往外涌。嘴里只能含糊地发出嘶哑的“啊——啊——救我,山上有人——轰——”飞机也撞在了一棵苍天古木上,将大树撞得断成了两截,飞机像快刀切豆腐一样,切成了两截。飞行员从中间穿过,那还能成人形吗?呼地一下,大树从上到下,熊熊地燃烧起来。
本来那些美国飞行员谁不知道山上藏着人哪,就是知道有人,也不知道人藏在哪里。但美国人却从那道火光中发现了不慎开枪的战士位置,或是大致的方向,他们不知道这是另一个战士,还以为是先前站在山顶,对他们耀武扬威的三连长呢。复杂的地形,丛生的岩石,高过半身的茅草,遮挡了美军飞行员的视线,有效地保护了志愿军战士。
“头儿,这地方邪门,我们一下丢掉了两个伙伴,还是远离这里,再做处理。”
“是啊,头儿,中共军队最擅长的战术就是打伏击,我们别中圈套了。”
“到现在为止,我们连个囫囵的尸体都没见到。”……部下七嘴八舌,吵得带队长机的头都快爆炸了,脑子里一片浆糊。
“都给我闭嘴!你们这些胆小鬼,先把那小子干掉再说,他就藏在右面四点钟方向的那块岩石后面,艾利,你们小队绕到后面,把他赶出来;卡恩,你们小队从正面拦截,把他干掉。”带队长机不耐烦地打断了部下好心的建议。
“头儿,我们是战斗机耶,没有携带燃烧弹,榴霰弹,怎么对付地面的中国军队,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还是算了吧。”还有人建议道。
“少说废话,执行命令!”带队长机几乎是吼着命令道。
带队长机其实也害怕,但没办法,一下无端损失了两架战斗机,所获战果为零,连中国军人的尸体都没见到,退回去如何交代?硬着头皮也要干掉这狡猾的中国人。
可是他想错了,不是一个,而是一群狡猾的中国人,当一个战士暴露时,其他人没有接到命令,都纹丝不动,哪怕身上汩汩地流淌着鲜血,哪怕烈火焚身,也不会暴露目标。这是志愿军铁的纪律。只是这次出了意外。
开枪的那位战士是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在家乡是基干民兵,虽然是猎户出身,枪法不错,但战场经验不足,自制力也差,没有太多的纪律观念。一枪打掉了一架敌机,露了大脸,却丝毫没有喜悦之心。因为担心害了大家,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也看到了敌机分成前后两面,向他包抄过来,想着身边潜伏的战友,他猛地站起身来,端起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对着前面盘旋的敌机连开两枪,然后又闪电般朝着后面的敌机连开两枪,拖着枪就向山下跑去。
这几枪当然是白白浪费子弹,什么也打不着。敌机都在那里盘旋机动,速度极快,哪里能够打得着。却把美机吓了一大跳,他们都以为是他一个人干掉了他们的两个哥们。一见他站起来,本来是极好的下手机会,那战士就成了马蜂窝了,却因为出乎意料,全都吓得一缩脖子,浑身一哆嗦,呼地向四面逃散。
那战士对着前面的敌机开枪,前面的敌机扭头就跑;他对着后面的敌机开枪,后面的敌机惊慌地做着特技动作逃跑了,还是美国人的飞行技术不赖,竟然能在崇山峻岭中,做出精彩纷呈的特技表演,却是胆小如鼠。
这就不奇怪了,为何朝鲜战场上,一个志愿军炊事员能用一条扁担抓获了一个班的敌人了。那些敌人吓破了胆,没见过这种“新式武器”。也可以说志愿军气势如虹,压倒性的胜利使得敌人丧魂失魄。
这战士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即使刚才打下来一架飞机,那也是撞上的,雨点滴在香头上,完全是误打误撞。他是用驱赶战术给自己壮胆呢,就看他猛地跑起来,上空观战指挥的带队长机气得破口大骂:“难道你们只有追女人,才有勇气吗?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他只是一个人,他还在逃跑。”
众人一看可不是吗?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遇到了低矮的小山坡,他居高临下,一个箭步就飞跃过去了,那翻山越岭的本事就是猴子也赶不上,顿时个个面红耳赤,满脸通红,个个无地自容。想当初志愿军部队见着他们就只有受虐的份儿,没想到今天却被他们一个普通的步兵驱赶得到处乱窜,丢人现眼啊。
看到这孤零零的目标,美国飞行员认为捡便宜的时候到了,争先恐后地冲过来,都想猎杀这猎物,一时队形大乱,上下左右都是,稍有偏差,就会发生碰撞,机毁人亡。
他们为何如此热衷捕杀一个小目标呢?被带队长机骂得狗血淋头,也骂得清醒了。他们觉得丢脸了,作为空中骑士,过去曾和德国空军交过手,也是功勋赫赫,但现在他们竟被使用小米加步枪的中国人吓得落荒而逃,这话传出去谁信啊,没想到看到那中国士兵的逃跑,他们喜出望外,感到洗雪耻辱的时候到了。
三连长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遭难,首先跳起身来,拼尽肺腑的气息喊道:“兄弟们,快起来揍这帮兔崽子啊。”山鸣谷应,群山回响。美军飞行员是直盯着奔跑的战士的,但眼角余光却觉得前后左右齐刷刷地站起来很多人。
居高临下的感觉就是刚刚播种的田地,一夜之间暴长出许多迎风挺立的稻穗,又像海平面忽然潮水退潮,露出了一片嶙峋的尖利的怪石,每一座怪石竖立的棱角都能戳破一架飞机的肚皮。
美国人大吃一惊,虽然只有三十多志愿军战士,却是分三处站立的,心慌意乱中似乎漫山遍野都是威风凛凛的志愿军,连那些迎风伫立的尖石,都变成了战士的身影。
“天——中国人为我们摆下了屠宰场啊——”所有的美军飞行员都失声怪叫起来。
“呯呯呯——”“哒哒哒——”“哗哗哗——”各式步兵武器从各角度,各层面上都对他们猛烈开火,尤其以自动武器居多,缴获了那么多的机枪和冲锋枪,都用上了。三十多道火舌对天狂舞,就像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美机死死地笼罩其间。那么多美军飞机像排着队蜂拥而下,怎么打都有可能撞上一架。
一架美机“复仇者”战斗机油箱被打中了,冒出了滚滚浓烟,紧接着就幻成了一团耀眼的火球,螺旋桨转动了几下,随着一声“嘎啦——”怪响,离开了机头,飞机顿时失去了动力,翻着跟斗甩出去爆炸了。估计那飞行员都被转昏了,天地都在大挪移啊。
它旁边的一架拼命地向左躲避,正赶上左边的另一架飞机也在向右闪避,两个平时喝酒赌博,无话不谈的兄弟眼对眼,直愣愣地相对扑上来,手脚都抽筋了。两个人想要规避,不可能了,距离太近了。
带队长机和各个哥们的耳膜都快撕破了,“啊——”两个患难兄弟齐声唱着最后的哀鸣,接下来,他们看到了空中两团耀如白日的火团,简直要把人的眼睛照瞎了,耳中就传来了“轰——”地一声爆炸,两架飞机的座舱都撞得稀烂,现在的两个难兄难弟算是彼此不分家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不好——快撤——”随着上空观战的带队长机的惊呼声,这些惊呆了的美军战斗机群呼啦啦向着四周散开,这下他们的飞行特技就展现不出来了,完全是失魂落魄,蒙头转向,飞机聚集的太密集了,还有躲避岩石,哪里忙得过来。
一架飞机直瞪着眼,向着山顶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扑过去,像是要和岩石比比谁的脑袋够硬似的。当然比不过,只化作了一团火光,四处飞散。残骸飞出山崖,掉到山崖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余的飞机吓得拼命地拉高,这当儿,又有两架飞机的翅膀相互刮掉了一半,剩下一半的两架飞机各自打着转儿,向下坠落,掉到了山梁上,炸得山梁上岩石乱飞,那些战士没有被飞机子弹打中,却被四处迸溅的碎石打伤了几个,其中一个还是身受重伤。真是让人喜忧参半,难过更胜于喜悦了。
逃走的美军飞机是遇上了猝不及防的情况,措手不及,等到了空中,带队长机看着稀稀拉拉的部下,羞愧的几乎要一头扎向地面,自杀算了。但他还想着报仇,至于追踪那两架轰炸机的事情,早丢到了九霄云外了。
“第三小队,这里发现了中共军队地面防空火力,你们快回来,都给我齐心协力,消灭这些混蛋。我们遇到了突然的袭击。”
“头儿,我们还要执行您的押解命令,还没有到机场呢。”
“别押解去机场了,押着他们回来,他们不是轰炸机吗?正好可以先收拾那些狡猾的中国人。”连押解的对象都想用上了,真是不择手段了。
“头儿,他们快没油了,再让他们执行轰炸任务,恐怕会坠毁的。”
“那我不管,也管不着,朝鲜战场哪天没有飞机坠毁啊,这两架来历不明的轰炸机正可以通过消灭中国人,证明他们的身份。别信他们说的那么可怜,他们是轰炸机,载油量大,油料远胜我们,用不着为他们操心。”
美国人算是昏了头,报仇心切,竟然向着逼迫中国人对付中国人,让志愿军战士去消灭志愿军战士,也算是匪夷所思了。不过他们却找错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