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被李怡宁的话震撼了,这女娃子平时就喜欢我行我素,这在战场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呢,竟然喊出了这样的话。这让自己情何以堪,这张脸往哪里放呢?可能当时,李怡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才会喊出心声。
林飞以为杨根思他们会笑话,谁知这些人,包括那些玩世不恭的湘西子弟全都肃穆地听着杨根思的讲述,不少人的眼中还有泪花闪动。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将人生最大的心愿坦率地表露出来,这是人之常情哪。
这时,林飞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身子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杨根思在他的身边,连忙扶住,连喊着:“营长,营长,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林飞微弱地笑着摆摆手,轻声说道:“我没事,就是好想睡觉。”就是铁铸的金刚经过连番血战,也会变得弱不禁风的烂泥团,林飞确实是太累了,真正滴呕心沥血,围在林飞身边的战士都流下了眼泪。
杨根思连忙挥手,叫来了担架,不顾林飞的拒绝,把他按在担架上,让战士们把他抬下了阵地。林飞紧抓住杨根思的手说道:“杨连长,你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员,如果我不在,这个连队就由你做主了,你可要把他们带好啊。我相信你。”杨根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山风阵阵,林飞已是疲惫至极,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沉睡过去了。担架到了三十八军军首长的面前时,刘西元挥手让担架停下来,亲自俯下身来为林飞掖紧被子。
看着林飞苍白的脸,他非常感慨,对护送担架的战士说道:“这是我们的英雄,你们送到后方后,吩咐医院部门,要注意给他增强营养,这么好的小伙子,我们的战场还等着他建功立业,可不能让他累趴下了,那对我们是太大的损失了。”他说完,命人把林飞抬了下去。
江拥辉笑着说道:“政委,刚才军长还打电话让我们对这支配合作战的部队指挥官表示感谢呢,你就先下达命令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营长呢,让军政委亲自下令照顾,这样的待遇是不是太高了?”
刘西元很严肃滴说道:“一点都不过分,按照林飞同志指挥的战斗取得的战果,这些待遇远远不够,这是我们的条件不允许,否则是只高不低,他的指挥战斗的能力都超过团长了。这样优秀的战士,我真想将他纳入我们的部队啊。”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员跑上来,向着两位军首长敬礼:“首长,这是志司刚刚发来的电报,请你们过目。”志司就是志愿军总部,这是彭德怀发来的电报。
刘西元接过来一看,顿时泪水滚滚而下,那上面对这次战斗做出了极高的评价,尤其是对这次松骨峰战斗提出了表彰。最后的两句话把刘西元惊呆了,那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刘西元看着,手不住地发抖。
江拥辉觉得奇怪,接过来一看,他却是浑身发抖了,两个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优秀高级将领被彭总的这番话彻底地震撼了,这是何等的评价,这是何等的赞誉,三十八军从此扬名天下,彪炳军史,与日月同辉。
刘西元对着通讯员说道:“感谢彭总和志司的赞誉,但是我们的胜利和林飞的这个营的贡献是密不可分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是真正的军人。请彭总收回这么高的评价,我们愧不敢当,我们只是尽到了我们的本分。”
通讯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首长,这种电报我不会发,而且总部的表彰是不会收回的。”
刘西元瞪着眼睛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拥辉拦住了,“政委,彭总的脾气我们都知道的,既然说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绝没有收回的道理。这可能是彭总对上次大骂军长和我们军的一种补偿吧。当然我们会把林飞同志的功劳向上面汇报的。”
刘西元望着林飞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地说道:“我们这次确实表现的不错,但是林飞这个营却更是功不可没,他在另一个方向上堵住了联合国军,而且消灭了成千上万的敌人,现代版的火烧连营啊,这在现代战争史上也是罕见的。其结果是直接导致联合国军士气的崩溃,我们才能全歼这些敌人,将美军第三师和‘北极熊团’纳入囊中。”
江拥辉笑着没有说话,在他的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林飞的部队本来是来配合自己作战的,怎么会未卜先知,知道联合国军还有另一条逃生之路呢?那里从地图上根本看不出来是条通道啊。难道林飞以前到过这里吗?不过他却以绝对的劣势起到了阻击的作用。
“政委,这年轻人是个人才啊,要不将来你跟四十军的军长吴信泉说说,看看他能不能忍痛割爱?就是将我们缴获的一个团的美军装备都给四十军也是划算的。”看着政委依依不舍的神情,江拥辉忍不住想挖墙脚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即使林飞本人愿意,我们也不答应。林飞取得的荣誉也是我们全体志愿军的光荣,我就不相信我们的军里就不会涌现像林飞这样优秀的军人,我们可以羡慕别人,但都是自己的同志,那种挖墙脚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干的。军长更不会允许的。”
刘西元说得很有骨气,江拥辉也只是开开玩笑,见政委这么郑重其事,也红了脸。
林飞没有受伤,但是却疲劳过度,缺乏调理,志愿军的物质后勤保障严重不足,即使林飞时时能率队打个伏击,补充补充营养,但是不断地奔波,连日的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还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以前受的伤也未很好的得到休养。尤其是看到亲爱的战友再次负伤,内心难过,造成了昏睡。
好在他是年轻人,但也睡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二天深夜,他醒来时,发现帐篷里瞟着浓郁的鸡肉香味,不由得鼻子抽搐,食指大动,嘴里就要流出口水来了。这时身边却传来咯咯的笑声,还是清脆的女声。林飞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连长,是我啊,你醒醒,我知道你醒来了,你就不想看看我吗?”这种熟悉的声音让林飞睁开了好奇的眼睛,猛然发现一张靓丽的脸孔正在俯视着他,几乎要鼻子碰着鼻子了,呼吸相闻,让人浑身的燥热。
这不是郭云清这姑娘吗?这时的她正扎着两条小辫子,微笑着望着他呢。
看到林飞睁开了眼睛,郭云清眉开眼笑,“连长,你真是好口福啊,我今天刚刚抓了两只野鸡,就送来给你了。哼,那些医院的医生护士全瞪大了眼睛,口水直流,但我愣是给你留下了。哈哈”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还不是专门为林飞打的野味。
郭云清说着,就端起了旁边柜子上的鸡汤,舀上一勺,轻轻地吹了两下,对着林飞的嘴边送过来:“你尝尝,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不吃不行。”
“云清,你这是本位主义了,医院里那么多负伤的战士更需要调养,我身上哪里受伤了,都没有吧。那为何还要为我留下呢?都给他们吧,他们更需要。”
林飞撇过了头。他倒不觉得自己多么高尚,但是亲眼目睹了那么多的好战友牺牲了,这汤怎么喝的下去呢?人在战场上是会得到陶冶的,人格也会升华。
但是郭云清却笑着说道:“都有都有,我是猎户出身,要想下套子抓几只野味那不是手到擒来吗?到了山林里面,那就是我的天下了。这汤还是你喝吧,你知道吗?三十八军的首长亲自嘱咐的,医院里没有办法,只能靠我们解决了。冬天的野鸡可肥了。啧啧”
林飞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野鸡,而是耐寒的松纹云锦鸡,朝鲜冬天特有的野生动物。那换做后世,就是保护动物了,但那时,人们还没有保护野生动物的想法,人活着都不容易,还管野生动物吗?有的吃自然会吃。他只有苦笑。在抗美援朝期间,打下野鸡不算犯了纪律,什么不能动朝鲜的一草一木啊,应该同舟共济。
林飞摇着头说道:“不行,我不喝,我没有受伤,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休息就好了,还有很多负伤的战士急需营养,需要调养。你把它端走吧。我怎么能吃得下呢?”打仗靠的是众志成城,靠的是集体的力量,我怎么能搞特殊化,这不是让我脱离群众吗?林飞暗想。
郭云清皱起了眉头,“营长,我理解你的心思,我说过了,我会保证其他负重伤的战士都能吃上鸡肉好吗?现在这碗汤是特意为你做的,你就喝了它吧。不然我实在是心里难受啊。”云清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看得林飞手忙脚乱。
“别哭,别哭,你是志愿军的战斗英雄,大姑娘了。你在这里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哪。呵呵,这对你的影响可不好哦。我想你不会想挂着珍珠项链吧?”林飞掏出手绢,为郭云清擦拭着眼泪,还当她是小丫头,小妹妹。
郭云清接过来,就想擦眼泪,没想到刚凑到鼻子底下,却忍不住哇哇作呕。林飞的手绢臭气难闻,白白的手绢经历战火,都变成乌漆吗黑的的,汗臭、血腥味,硝烟味,什么味都有,郭云清怎么能受得了。
“连长,这手绢有多久没洗了?这还是手绢吗,跟抹布差不多了。闻起来跟懒婆娘的裹脚布一样,难闻死了。啧啧,这也拿得出手吗?”郭云清吃吃的笑了,笑得梨花带雨。
林飞满脸通红,嘴里嘀咕一声:“你还是我的警卫员的时候,这些不都是你洗的吗?啊,现在倒耻笑我起来了,没大没小的。”说着撇过脸去,端起鸡汤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他放下汤碗,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味道好极了!”
郭云清奇怪滴瞪大了眼睛,“连长,你喝汤不吃肉啊,真是太古怪了!难道鸡肉不比汤水更好?你想干嘛呢?”
林飞笑着推开了汤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鸡汤的精华在汤水里,我把精华都喝了,把鸡肉留给战士们吃,相得益彰,各得其所啊。好了,小郭子,再把这鸡汤盛起来,我要去看看我的那些战友。”
郭云清神色黯淡下来,“连长,你想去看看李怡宁姐姐和何教导员吗?”
林飞跳下床,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是啊,我还不知道他们伤的怎么样了。他们都是我生死与共的战友,我自然要去看看他们。李怡宁的伤势不会有什么大碍吧?何志强这家伙皮糙肉厚,这会儿也有的他受了。”林飞调侃着,他的眼中就闪现了泪花。
“何教导员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受伤较重,过一阵子得送回过去修养呢。李怡宁姐姐身上的伤痕也不少,但最主要的是她的脸上被划开了一条可怕的口子,好悬没有把天灵盖掀翻了。”郭云清说着的时候,林飞就在情不自禁地发抖,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