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清将李长兴出卖她的原因说出,还恳求林飞伸出援助之手,救救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原来也是良民出身,只是活不下去,才会铤而走险。志愿军是正义之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林飞却不同意。
“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战争使百姓死伤很多,双方都会掳掠人口,不然今后的建设将成为空谈。退居台湾的蒋介石面对解放军陆海空一体的打击,知道一江山岛守不住,大陈岛也迟早是解放军的囊中之物,就将岛内的两万多青壮男女全都掳掠到台湾。有了人,才有一切,伪军现在做的,正是如此。
看着郭振清难以置信的目光,林飞转开脸,“他们会受点苦,会背井离乡,但不会送命。这里是朝鲜,还是他们的祖国,我们无法救出那么多的百姓,再说将他们送到哪里才算是安全的地方呢?带着百姓,我们就会全军覆没了。”
林飞的想法也没错,他是穿越来的,亲眼目睹了北朝鲜的军人是如何暴虐地对待那些脱北者的,说起来那些脱北者也真可怜,只是为了求得一口饱饭吃,就要冒着生命危险。政府却将他们视为叛徒,从肉体上消灭。
北朝鲜金氏政权如同前苏联一样,将国家大部财力都放在军事上,而对惠及民生的经济建设却很少涉及,而且是高压遏制百姓的呼声。北朝鲜百姓才是生活在深水火热中,而韩国作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国民gdp和幸福指数是北朝鲜百姓梦寐难求的,现在他们背井离乡,将来未必是坏事,那又何必去救呢?
当然这些无法向这时代的中国人说,说了他们也不相信。林飞只是说:“他们是同胞,不会下绝手,当然会吃一点苦。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这一仗是惨胜。胡山虎牺牲了,李怡宁重伤,老排长不知所踪,我们实在是消耗不起了现在就要撤回去,此地并非久留之地,离大部队太远了。”
林飞痛心的话说得郭振清眼泪涟涟,泣不成声,说得周围的湘西子弟兵眼中都包含着泪水,低下了头。经此一仗,补充的一百多湘西兵减员一半。陆战一师真是块硬骨头,三营也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了。但却取得了朝鲜战场上最辉煌的胜利,因痛歼美军王牌师而名垂青史。此前志愿军要想消灭美军一个团都是很困难的。
彭德怀元帅早就注意到中美两军之间的实力悬殊,国内战场上的几十万聚歼国民党军的大胜,在朝鲜战场上因为现实的原因,条件的限制,已经很难取得了。毛泽东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提出了“零敲牛皮糖”的战术。但林飞这一横空出世,歼灭了美军一个王牌师,又不知志愿军上层会怎么想了。
林飞忽然听到了角落里伪军电台的呼叫声,信号灯一闪一闪的,他急忙走过去,抓起耳机戴上,“喂,你们死哪里去了,这么久不接电话?你们那里现在怎么样了,那共匪女间谍伤势如何,还撑得住吗?美国顾问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的性命,要从她口中套取情报。”
林飞沉默了一阵,嘶哑着嗓子说道:“她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死了。如果美国顾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只能是把她的尸体背回去了。”林飞还在迷糊,这电话里说得女间谍是谁,是郭振清吗?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电话里惊愕半晌,忽然大骂道:“混蛋,你们这些骚公狗,别是见了那共匪的小妞长得漂亮,把她玩死了吧?你是谁,你们的排长李中奎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下轮到林飞惊愕半晌,说不出话来了。郭振清啥时成了漂亮的小妞,搞错了,绝对搞错了,他以前是我的警卫员,我连男女都分不清吗?不过,小郭子确实长得像个漂亮的大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全身冒着冷汗。
电话里的斥骂声才将林飞从混沌状态中唤醒,他可是反复地聆听“狗娘养的”“婊子养的”“蠢猪”而晕晕乎乎的,第一次被敌人如此斥骂啊。
稍微清醒一些后,他深深滴吸了一口气说道:“混蛋,我们排长李中奎在刚才击退一小股袭击的土匪时中弹殉国了,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他回话。现在我们还可能遭到袭击,自身难保,急需救援。”
那边就听见“嗷——”地一声,像猫被踩了尾巴,“混蛋,你骂谁混蛋呢?我是你们团长林卓,你小子要是在我面前,我一枪打爆了你的脑袋,还想要救援,给我抬着你们排长的尸体,还有那女的,快点滚回来。否则军法严惩!”说完气势汹汹地“碰——”一声砸了电话。
林飞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效果,既然已经失去了价值,伪军上面就会漫不经心了,对于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的生死,上面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带着小分队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撤回去了,但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郭振清真的是女的吗?这下可糗大了。
“小郭子,”林飞走到了郭振清的床榻前坐下,韩国人也是铺着榻榻米,就是在地上扑上厚厚的毯子,既可以坐,也可以睡。
“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说着伸手做出要解开她的衣服扣子,检查伤势的模样,以前郭振清也受过伤,那是伤在手臂上或是小腿上。她很从容,无人怀疑她的性别,但这次是内伤,自然要解开衣服检查。
郭振清顿时满脸绯红,抬手挡住了林飞的“魔爪”,红着脸说道:“营长你这是干啥呢?我不要紧,不用检查了。你还有别的事,快去忙吧。”
“都是大男人,你害啥羞啊。我怎么能不在乎我部下的伤情。”林飞装作不介意,拨开了郭振清的手,就要继续,手刚碰到了郭振清胸前的扣子,郭振清忽然眼中流出泪水。“别试了,营长……你,你都知道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林飞停下了动作,长叹一声:“小兔崽子,小王八蛋,你骗得我好苦啊。早知你是……我就不会……”如果林飞知道郭振清的身份,怎么会让她执行那种十死无生的任务呢?换做李怡宁也是不行的。林飞不能让女人单独冒险。
林飞在训斥她,也在自责,泪水“吧嗒”一下掉在了郭振清的手上,溅起了水花。
“营长……我……”郭振清涨红着脸,忽然轻笑一声:“原来营长你也会哭啊,我还以为你是一条硬汉哪。你不是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嘛。我好意外,好感动。”
“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郭振清吗?入伍之前是要经过体检的,怎么会把你漏掉呢?这是很严肃的问题,你必须老实交代。”林飞很严肃,也很奇怪。
郭振清静静地听着,轻声说道:“郭振清是我弟弟,我是他的姐姐郭云清,我弟弟在剿匪战斗中牺牲了,我就替他来到了朝鲜战场,说起来我只比营长小两岁呢。嘻嘻,营长你却没看出来。”
“你给我严肃点,老实交代,谁跟你嬉皮笑脸的。顶替?你以为是找工作哪,那么容易,你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林飞虽是板着脸,嘴角却还是禁不住微微带笑。
郭振清白了他一眼,“说啥呢,你当是混进羊群中的狼吗?我和弟弟都是红军的后代,我父亲牺牲后,母亲怀抱着弟弟,拖着我,为了躲避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藏进了深山。是位猎人把我们从恶狼的嘴里救下来,他就成了我的继父,我和弟弟也学到了一身的本领。”难怪这小家伙,不,这姑娘身手敏捷,枪法过人。
“解放后,我弟弟报名参军,我也成了女民兵。”郭振清擦着眼泪说道。
当时国内很不太平,国民党正规军被打垮了,却留下一百五十多万的土匪继续为非作歹。尤其是东北、湖南和广西的土匪,特别的凶悍,多如牛毛,手段残忍。这时翻身的,已有觉悟的农民自然要拿起枪杆子配合解放军,和土匪血战,保卫自己的果实,保卫新政权。湘西就是刚刚剿灭了匪患,部队就开往朝鲜战场,郭振清是来自江西的龙虎山。
“当时我们都以为匪患消除了,天下太平了,不曾想一小股流窜的土匪经过了龙虎山,洗劫了我们那个不到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郭振清说道,眼中露出了恐惧和深深的恨意。
“我弟弟那时已准备入伍,家里人正在为他准备行装,为他饯行的时候,父亲忽然皱起了眉头,放下了酒杯。因为他听见村子里的狗叫声特别凶,这里都是猎户,猎犬比普通人家的土狗厉害多了。只有遇上了强大可怕的东西才会如此凶猛。”
“不好,村子里一定是来了坏人了。”父亲说完,顺手就操起了身边的猎枪,父亲是常年都保持警惕的状态,即使在喝酒、睡觉,甚至是洗澡的时候,也是枪不离身。深山里,面对无所不在的危险,保持警惕才能使自己活的更长久一些。
这时的猎犬叫声忽然变成了悲哀的呜呜声,还有撕咬和厮打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枪声,乱七八糟,但在这静谧的夜里却是十分的刺耳。村子里的人家都传出了孩子哇哇的哭闹声还有男人的怒吼声。
我和弟弟虽然也紧张,但都跳下炕来,跑到了墙边取下来猎枪和弩箭,我弟弟虽然报名参了军,但还没有发枪。即使有,回家来也是不能带的。再看妈妈却是神色镇定地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剪刀,妈妈是红军的家属,面对危险,有着超过常人的承受能力,过去她也是上过师范的女子,我们能很快地掌握外语,都是得益于母亲的遗传。
“来的人真不少,不然猎狗不会对付不了的。肯定是那些国民党的散兵余勇了。”父亲说着,将我们都推到了墙边的柜子旁,他和弟弟费力地推开柜子,里面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这还是当年为了逃避国民党的捕杀挖的地道,一直没有用过。没想到解放了,土匪却窜到了这穷乡僻壤来了。
那樟木柜很笨重,父亲一人很难将其推开,可是就在我和弟弟钻进去后,母亲也要跟着进来时,她发现父亲没有进来,而是奋力地推动着柜子,想把我们遮掩起来,而他自己却留在外面时,母亲不干了,挣扎着,咆哮着要挤出洞去。十二年的风风雨雨,母亲已和父亲相濡以沫,恩爱之深。
这时我们听见我家的那条猎犬“黑虎”的怒吼声和撕咬声,还听到了陌生人的惨叫声和叫骂声。接着就是几声枪响,我家的猎犬哀鸣着,却死死拦住陌生人,最后音息全无。我们都流下来眼泪。
父亲大吼一声:“静怡快带着孩子们走,他们是红军的后代,要保住他们。”接着就隔着窗户对着外面影影幢幢的人群就是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