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凌霄与贺难在看清来人之后,心思俱是一滞,贺难这厢已然是紧提真炁于双腿,待关凌霄朝此人发动攻势之时便果断拔腿开溜。
贺难这么做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就算上去也是帮倒忙。
然,关凌霄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贺难啊,我想你刚才问我的事儿,现在应该有答案了。”
关凌霄的意思,就是贺难所问三魂七魄是否存在,现在的他已经明确了。
“齐道长,真不愧是扶摇派的掌事,当真好手段。”关凌霄双手抱拳向前一推:“关某佩服。”
干干巴巴的齐小乙掸了掸自己的道袍,笑眯眯地说道:“客套话就免了吧,与其你说我好手段,倒不如我说你好胆色——居然敢在天下群豪面前使一招假死来瞒天过海……”
“道长谬赞了,在下也是无奈之举。”关凌霄神情也有些无奈,但得齐小乙称赞仍不免觉得受用。
“哼,谬赞个屁!”没想到齐小乙一下子就变脸了:“你知道活人被人做法超度有什么后果么?”
“还望道长指点一二。”虽然齐小乙话里带着气,但怎么听也都是为自己好,而对方的意思似乎也是给活人超度会引发相当严重的后果。
“若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假道士假和尚也就罢了,他们所谓的超度也就是念几句经文给生者听,实际上没有任何效力——但若是真有修为在身的人且别有用心,现在你已经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齐小乙气哼哼地说道:“人有三魂七魄,人之将死是七魄先失,三魂再离,魂魄完全消散便是大限将至,而超度便是将那游离于天地的残魂送归地府,以免成为孤魂野鬼——你当那假死之法是如何?还不是将三魂散至体外,七魄随着肉身一同假寐才呈现出那假死之相?若是真将你散出去的神魂驱赶到了地府,你还怎么回来?”
“你是哪里学的法术,难道你师父都没告诉过你么?”齐道长询问道。
一连几个反问,字字都令关凌霄心惊肉跳,后怕连连,他也是再朝着齐道长施礼:“关某谢过齐道长大恩。”但却没有正面回答,因为这招完全就是他在濒死之际“自悟”出来的,根本没有人引路。
齐小乙这厢也是摆了摆手:“道谢就不必了,贫道在发现你魂魄的异常之时便已经推断出了事情的全貌,也略知你此番施为是要引蛇出洞找到凶手,但贫道必须得提醒你一点——宝相大师为你们在整座武林面前争取到了三天,无论结果如何,你都算是摆了大家一道,而若是你逮住了凶手还好,若是逮不住——光声誉上就要受损不小,其它的你也自己掂量办吧。”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想必作为当事人的你也有你自己的办法,这件事儿我会保密,但我们这‘明面’上的查案也是要调查下去的,如果你们需要什么支持的话,也可以尽管来找我——当然,那多半得是入夜之后了。”
不得不说,齐小乙还真是个厚道人,倒是颇为体谅关凌霄的难处,而这份厚道其实也是建立在他本身的智慧之上。
“那晚辈就谢过齐道长美意了。”最后,关凌霄也是恭恭敬敬地施礼告退。
而就在这最后关头,齐道长突然又开口了:“且慢,站在边儿上那位小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叫贺难对吧?”
齐小乙记得贺难这号人也并不令人意外,事实上就“贺难在台前逼死陈风平”这件事不但很难被人忘记,也很有可能被写进武林大事记之类的文献中,不过各人对于贺难的看法倒是众说纷纭,比较普遍的一种就是贺难其实是丐帮请过来的“钩子”,真正策划起逼杀陈风平这件事儿的主谋就是丐帮。
不过齐小乙叫住贺难的目的倒不是询问这件事的细节,而是他注意到了贺难体内的不同寻常:“小子,你身上居然有一丝道力的存在?你修过道?”
“嗯……也不能算是吧,但给我启蒙,教我修炼真炁的老师是个道士。”贺难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说东方柝是他在真炁上的启蒙老师倒也没错。
齐小乙颔首笑了笑:“哦?那不知你师承哪位道友、可有名号么?”
“嗯……不好说是正式的师承吧,只能算指点了我两手。”贺难谦逊道:“此人乃是好风山抟云观中道人,道号不寐子。”
“哦?”这个答案不得不令齐小乙吃惊了一下,因为他还真知道东方柝,不但知道,而且还挺了解的。
在天下道门之中,隐于好风山中的抟云观也是公认的起源地之一,以法之广博、术之精深着称,但在俗世之中因为鲜有事迹,以至于声名不显。齐小乙作为扶摇派的掌事,也曾去往抟云观拜访同道交流心得,抟云观中的百态自然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甚至于冉渊向自己辞行的时候,齐小乙想到他身上余毒未消还曾建议他或许可以去抟云观中拜访高人寻找解决的办法。
既然说到了抟云观中的奇人异士,那东方柝却是绝对绕不开的一位,其修为可以说是令人叹为观止,而他那独树一帜的性格,更是令人记忆犹新,甚至令许多修道之人都不免生出些艳羡的情绪来。
“不寐子道友,居然会下山?”齐小乙能辨识出贺难身负那一点点道力的确是道门正宗,绝不是邪魔外道,所以贺难应当也没有理由蒙骗于他或者信口胡诌,只不过那个慵懒嗜睡的年轻人怎么看都不是会跑出来游荡的,所以齐小乙也很是惊讶。
“啊,倒也不是他主动下山的,好像是奉他师父之命下山游历,碰巧他便救了在下一命,也就顺带着教了我一些基础知识。”出于种种原因,贺难没敢把东方柝是特意来救自己的事儿说出来,也没有再说他和东方柝哥俩好,二人以兄弟论处。
听到此处,齐小乙点了点头:“好,天下道门是一家,既然你得了抟云观高徒的传授,那也算是与道门有缘,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也可以尽管来找我,只要是为匡扶正道,但说无妨。”说罢,齐小乙一抖道袍,双方各自还礼,最后便各向一处去了。
…………
虽然齐小乙今日对关凌霄有恩,也因为贺难身上的一点道门机缘承诺了自己的协助,但俩人倒也没把对方的话往心里去——也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不会去求助齐小乙的意思。
道理也很简单,因为他们俩和齐道长不是一路人啊——齐道长乃是修道之人,讲究个清静无为,非要说掺和什么事儿也是为正道着想,而这俩是心思一个赛一个沉重的野心家,今日欠了人家一份人情,也不知明日要以什么方式还回去,道不同不相为谋,纠葛太深最后只会产生更大的矛盾。
而且关、贺二人的性格出于他们成长的环境也都有点儿外热内冷,比起相信别人他们更相信自己,关凌霄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就不说了,贺难也是从不轻易放下戒备——齐小乙是有口皆碑誉满天下,对他们的态度也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伪装呢?而且以他们的手段以及目前早已安排好的计划来看,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能成功,去找齐小乙求助反而是给自己添乱。
其实你要说他们如果放下这份沉重且深远的心思,过的反而可能会比现在要好,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谁也不能去对别人的人生做出指摘,有人随遇而安就一定会有人好高骛远,狼与狈,选择的正是后者。
当然,他们不想把齐道长卷入其中徒增变数只是一方面,但无论是关凌霄欲成为武林盟主、还是贺难想把惊鸿派扶入十大宗门,还是有和齐道长搞好关系的必要的。
但人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贺难来拜访齐小乙的本意是来试探对方对于第十大宗门的口风,可偏偏是上天弄人,这一拜访就又出事儿了。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要在齐小乙这里坐一坐,二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