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
早晨。
张绣与夫人蔡琰一起用了早膳,随即亲兵进来为张绣备甲,蔡琰在旁帮忙,小脸蛋上依依不舍。
“夫君。沙场上刀剑无眼,一定要小心。”
“夫君。冲锋陷阵的事情,自有斗将去做。您堂堂大司马,不要拿着大枪去冲锋陷阵。”
蔡琰就像是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的叮嘱。
这满满的关心,张绣自然笑着听了。最后他捏了捏蔡琰的脸蛋,在对方娇嗔薄怒之中,走出了卧房。然后去拜别了婶婶邹氏,便与典韦等轻骑数百人,往城外而去。
城西,大军已经集结。不需要张绣多说什么,一声令下。大军便依次进发,张绣与典韦等麾下五千精兵,加上帷帐谋臣们一起,走在最末。
这一次路上没有耽搁,张绣没有在故地略阳停留。但是春天多雨,路上不好走。到三月末,张绣才到达了冀城,四月初,才与庞德在渭水南岸会师。
大军十五万云集,谋臣大将不可胜数。
大营连绵十余里,旌旗遍野。北方渭水,河风很大,浪花翻滚。更北方,马腾、韩遂的大营,也是严整耸立。
营门口,张绣翻身下马,与文官谋士一起,对前来迎接的庞德等人见礼。
“明公。”将军们整齐划一的对张绣行礼。张绣抱拳以对,然后笑着说道:“诸位辛苦。”
见礼之后,众人便一起又翻身上马,飞驰前往中军大帐内,随即一起坐下。
张绣大马金刀而坐,左手按在剑柄上,抬头问一脸雄毅的庞德道:“大兄。北方情况如何?三羌还是有支援吗?”
“回禀大司马。马腾、韩遂大军云集在下渭城外。三羌也率领十余万羌族轻骑兵支援。目前大军猬集,足有二三十万人。”
庞德拱手一礼,严肃回答道。
“消息可准确?”张绣笑着又问道。
武将们都是一愣,这既然禀报给你了,这消息肯定准确的。但是武将们也并非是蠢货。
就算是甘宁这种粗猛好杀的,也是【开爽有计略】。他们在一愣之后,齐齐心中一动。
不过在场地位最高的是庞德,而且刚才张绣也是问题。故而。将军们都看向了庞德。
庞德也是心动,谨慎小心问道:“明公这是何意?”
张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膝盖站起,按剑在帐内走动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众人,说道:“跟你们交个底。在长安的时候,我与谋臣们商量过,觉得马腾、韩遂极有可能在羌中屯扎重兵,算计我们。”
武将们顿时明白了过来。庞德蹙眉说道:“明公是说。北岸大军虽多,但极可能是老弱凑数的?马腾、韩遂以及羌胡人马的精锐,可能在羌中埋伏?”
“有可能。”张绣颔首,然后才认真严肃说道:“让探子们更频繁探听北岸的动静,但是不要告诉他们为什么。以免有探子被抓住,泄露情报。我们不能让韩遂、马腾知道,我们想什么,做什么。”
“诺。”
庞德应诺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沙场厮杀,料敌论将,才能百战百胜,情报工作一定要做的好。再则还是那句老话,张绣【足兵足粮】,血厚防高,拖得起。他就算是在这里,吃喝拉撒半年,也没什么问题。
马腾、韩遂肯定吃不消。吃不消就容易上火,上火就容易出招,多出招就会出错。
敌不动,我不动。
跟将军们交了一个底,让他们心中有数后。张绣便挥手,让所有人下去了。这一次旅途真是劳累,他得先睡个安稳觉先。
张绣一觉果然睡到第二天天亮,吃了早饭之后,闲来无事的他,便提着一根钓竿,与典韦等人一起来到了渭水河畔。
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优哉游哉的垂钓。
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张绣时不时的面带笑容,抬头看向北岸的马腾、韩遂大营。在营门与渭水之间,有些游骑在活动。
...........
马腾、韩遂谋臣不过一个杨阜,而张绣麾下有法正、荀攸、沮授为【军师祭酒】。
他们只有马超一个大将,张绣麾下猛将如云。
正所谓“智不出敌,力不及寇”如何能胜?
他们的行动,多半都在张绣与谋臣们的预料之中。只是身在其中,难以放下手中的权势,又兵强马壮,所以才奋力一击,希望万一。
俗称,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张绣到达南岸大营的时候,北岸便得了消息。马腾、韩遂、杨阜、马超四人坐下来一起商议。
“现在张绣已经到达南岸了。他会不会发兵攻打羌中?如果他不去,我们该如何引诱?”
四个人的脸色都很严肃,韩遂看了一眼其余人,沉声问道。
计策是庞德上一次【虚晃一枪】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已经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可以从容布置。
他们这一次大营的规模,与上一次一样。但是其中少了很多精兵,都埋伏在羌中呢。
这营盘这么大,兵力多如牛毛。就算是他们自己的武将,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少了人。
更别说庞德的探子了,探子压根探听不清楚。
三羌当然也来了。不过他们的兵力,与上一次刚好来了一个对调。
羌人男女都可以骑射,几乎全民皆兵。而且几乎不赡养老人,与匈奴人差不多的传统。
在粮食短缺的时候,老人自生自灭。
所以他们十几万人口,可以出三四万的精锐。
上一次三羌梁帅亲自赶来支援,带上了十余万精锐轻骑兵。仍然有余力让部分精锐,加上少年、少数老人、妇女组成的骑兵,守卫老巢。
这一次三羌支援的兵马,反过来。由精壮在外,裹挟老弱妇女,假装十几万精锐来支援,其实精兵都留在了羌中。
他们选择豪赌一次,约莫十五万重兵留在羌中,就赌张绣会分兵攻打羌中。
这是极有可能的。
只要羌中受到攻击,三羌必乱,回军救援。这样一来,下渭城内外的兵马,不就少了吗?
而在二三十万人马的面前,强渡渭水也是极有风险的。
分敌人的兵力,就是上策。
按照这个正常逻辑,张绣真的可能会分兵羌中。
但是这件事情,只是他们的猜测。张绣会不会动手,什么时候会动手,一概不知。
这就是豪赌,这就是奋力一搏。
“请让我与大公子一起前往羌中坐镇,统帅兵马。请二位大帅许我便宜行事。如果张绣不来,我就设计让他来。”
杨阜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马腾、韩遂诚恳拱手说道。
马腾不由抬头看向了韩遂。
韩遂脸色没有异样,但确实是犹豫了一下。
现在是生死存亡。他们的重兵都在羌中盘横,如果战败了,或者杨阜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满盘皆输了。
给杨阜太大的权利,如果.....
但是韩遂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现在是生死存亡,奋力一搏。博不到反正就是输了。
“好。先生与大郎乔装打扮,今夜便离开大营,前往羌中坐镇。羌中内的一切大事,都由先生做主。”韩遂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对杨阜拱手一礼道:“生死存亡。我与大兄的性命,全都交付给先生了。”
“大帅放心。”杨阜也连忙站了起来,对韩遂躬身一礼,然后感激的看了一眼马腾道:“马大帅待我不薄,让我区区白丁(没官职的人),一跃成为长史。言必听,计必从。我毕尽股肱之力,尽力谋划。”
“义山。”马腾也有些感动,唤了一声杨阜表字。
韩遂听了杨阜的话,也是心中定了许多。随即,众人也不惺惺作态了。杨阜、马超当即下去准备。
“大兄。真的就看这一次了。”待二人走后,韩遂心中忽然有些空落,也不知是吉是凶,抬头对马腾叹了一口道。
“嗯。”马腾重重点头,多少也有些紧张。
不过,这动与不动,战与不战,在于张绣。之后,情报陆续反馈。其实也没什么情报。
张绣每日里在渭水河畔垂钓,他的十几万大军按兵不动。
每日里耗费钱粮无数,但是从后方押运来的粮草,仍然源源不断,坐吃山空,还有山。
竟然一连两个月。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竟然到达了六月中。
马腾、韩遂开始有点吃不消了。
还是中军大帐内。马腾、韩遂各自坐在东西,相隔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酒菜。
二人一边喝着酒,一边露出忧色。
“虽然我知道张绣钱粮很多,但也没想到这么多。他按兵不动两个月不动,稳如老狗。这钱粮海纳百川,运来一波还有一波。这要是短时间内还好,如果他按兵不动一年、两年呢?”
韩遂重重的放下了酒杯,酒水洒落了一地,闷闷不乐道。
“这就是兵法上的“天时”啊。战与不战,在张绣。”马腾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随即振奋道:“贤弟放心。义山在羌中坐镇,一定会想办法引诱张绣出兵的。”
“嗯。一切都交给杨长史了。”韩遂重重点头,将一切的希望都交给杨阜、马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