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儿跑!”恶狠狠的叫骂声传来,容妤这才想起这儿还有个“真凶”呢。
只见一旁被空出来的地上,三四个一身蓝衣短衫打扮的男人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围观的人虽然面露不忍,却没一个上前劝架的。
容妤皱了皱眉,她还是头一回见着当街打人的,特别是被打的还是一个小少年。
目光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的少年身上,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张脸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衣衫虽然还算整齐,但也是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城里的乞儿。
虽然被打,但从头到尾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只是默默用双手环头护住了要害。
“这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上城东徐家。”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吧,你说这小子怎么就硬是不长记性呢,就逮着一家薅羊毛。”
“可不是嘛......”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容妤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城东徐家算得上是淮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是官府也得给几分薄面,无他,就因为徐家老爷子是曾经侍奉过先皇的御厨,据说极得先皇赏识,告老还乡的时候还特赐下一块御笔亲书的匾额。
要知道,在这个君为大的时代,皇帝御笔某种程度上称得上一块免死金牌了,徐家酒楼靠着这御厨的名声一路扶摇直上,可谓是淮安“第一名楼。”
而且,就算徐老爷子出了宫,却也没和皇宫断了联系,每年总会献上几道稀奇吃食,算是在宫中贵人跟前过了眼。因此,哪怕徐家只是一介开酒楼的平民厨子,然声势之盛无人能出其左右,偏偏徐家人也不是谦虚宽厚的主,行事颇为霸道,地方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好好的徐家御厨都快成淮安一霸了。
要说淮安城这些富户谁不好惹,那当属徐家第一。
容妤不准备管这种闲事,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还不至于犯这种圣母心,而且看样子这些人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不过是揍一顿出出气罢了。
看周围人习以为常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不是头一遭了。
像是察觉到了容妤的注视,一直没有动作的少年突然微侧了侧头,直直对上了容妤的目光。
容妤被那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凶狠盯得心中犯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用手遮住团哥儿的眼睛,朝红豆道:“走吧。”
“可是,小姐,这......”红豆面露不忍。
“我们管不了,”容妤声音很冷静,“走吧。”
见容妤当真转身就走,红豆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
没人注意到,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那帮人围着揍了一会儿,见他蜷缩着不动了,才冷啐了一声,“要是下次再敢来,爷非打断你的腿!”说完,又踢了一脚,才带着人走了。
见徐家人走了,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了。
街道中间,只有那道单薄的身影还紧紧地蜷缩着,一动不动。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停在了少年身边,紧接着柔和的女声响起:“你还好吗?”
娇美的小娘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正是去而复返的容妤。
“小,小姐,他不会是死了吧。”看着地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口鼻处都有鲜血溢出来,红豆差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团哥儿探头探脑的看着,小脸上也满是惧意。
容妤将团哥儿交给红豆抱着,自己则蹲下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吸,眉头一松,“还有气。”
只怕是被揍得太狠,晕过去了。
见他脏兮兮的脸上半是灰半是血,好不狼狈,容妤捏了捏手掌心,像是下定了决心,“将他带回去,再请个大夫。”
“啊?”红豆愣住。
方才小姐都说了不管,半路折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将这乞儿带回去。
不带出去能怎么办?难不成就任由他在这大街上晕着?
容妤起先不管,是不愿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徐家,但不代表她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算是乞儿,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半大的孩子被一群成年人胖揍,瞧他这样子,只怕会生出内伤,一个弄不好便丢命了。
“带回去吧,这孩子也可怜。”容妤淡淡道。
好在这少年虽然十一二岁了,但身体却十单薄,红豆直接将人背起也不算吃力。
李婶正与英娘说笑,见红豆背了个少年回来,被唬了一跳。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见少年一脸血,好像还昏迷了,李婶顿时紧张起来。
“没事,先将人送去楼上。”容妤让英娘去请大夫。
忙前忙后的请了大夫,一番折腾下来,少年却仍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让英娘去送走了大夫,红豆回屋,看见容妤守在床前,不由得瘪了瘪嘴,“今儿小姐这善心可太贵了。”
连请大夫加抓药,总共花了一两多,红豆只觉得心跟刀剐的一样疼。
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这么没了。
听红豆抱怨,容妤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还很同情吗?怎么,这会儿就舍不得了?”
红豆瘪瘪嘴,“谁知道要花这么多钱。”
见红豆是真的不乐意,容妤脸上笑容一收,正了脸色,“你知道这世上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红豆茫然摇头。
“是命!”容妤沉声道:“与命比起来,钱财也好,权势也好,都是过眼云烟。”
见红豆面露不解,容妤知道这是时代背景不同所带来的观念差异,现代人追求自由民主,奉行生命至上,但在大庆,虽说也有相对完善的律法体制,但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一个封建王朝,不至于像奴隶制时期一样视人命如草芥,但也谈不上重视。
就好比徐家家仆可以当街揍一个少年,却没有人出来制止。
比起有御笔赐匾的徐家,一个小乞儿的命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乞儿的生死去碍徐家的眼。
“今日是这乞儿,要是换作是你生病,只要能治,哪怕散尽家财我也会为你治,”容妤浅浅的笑了笑,目光有些悠远,“毕竟,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就像她,因为一场车祸,魂穿异世,现代的一切就都散了。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朋友亲人得知她的死讯后,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反正她的心情不怎么好,重金订购的黑金鱼子酱还没来得及开封,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新菜品还没来得及上市.......种种遗憾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红豆是真没想到容妤会说这样一番话,顿时眼泪汪汪,“小,小姐,你真好。”
“行了,”容妤收敛好情绪,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了,去打盆水,将他好好拾掇拾掇。”脏成这样,指不定多久没洗澡了。
红豆抽了抽鼻子,应了一声。
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红豆只是用水将他脸上的污渍擦了去,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容。
容妤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鼻青脸肿的,但这乞儿倒是出乎意料的有着一张俊俏好容貌,眼下闭着眼,到显出几分文弱秀气来。
秀气?
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双凶狠的眼睛,容妤摇摇头,秀气就算了,顶多是个会伪装的狼崽子。
“人模人样的还挺好看的。”红豆也嘀咕了一声,放下帕子,盆子的水已经全变成了黑色。
见时间也不早了,容妤道:“且让他在这儿睡着,你随我去做午膳。”说完又拍了拍团哥儿的头,“团崽,你就在这儿守着小哥哥好不好?”
团哥儿看看床上睡着的陌生小哥哥,点了点头。
见容妤两人走了,团哥儿偏着头想了想,搬了个小板凳,迈着小短腿走到的床跟前,然后坐下,眼睛紧盯着还在睡的人,一脸严肃。
已经进了厨房忙活的容妤自然不知道小崽子的骚操作。
鉴于有了一个病号,吃不得油腻的东西,容妤让李婶去熬了一锅白粥,她自己则着手准备弄菜。
容妤爱吃鱼,清蒸红烧白滚样样拿手,今天准备的主打菜就是山东济南的传统名菜,糖醋鲤鱼。
没有让红豆帮手,容妤手脚麻利的将约莫两个巴掌长的鲤鱼破腮去鳞,又摘干净了内脏,洗净后又在鱼身两侧每隔两厘米就斜切成翻刀,下手精准,间隔丝毫不差,切完,将鱼尾提起来略一抖,刀口张开,好不可爱。
红豆已经凑到了容妤跟前,盯着容妤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欣叹。
就连李婶也是啧啧称其,没想到掌柜的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下手倒是狠,要是换成寻常小娘子,别说是自己上手杀鱼了,只怕连看都不敢看。
眼下厨子这种手艺活儿向来都是讲究的传承,怕容妤以为她偷师,李婶找了个理由避了出去。
容妤虽然不介意别人在旁边看,但毕竟才刚接手,彼此性情也都还不相熟,对李婶的自觉避让也比较欣赏。
不过对于红豆,容妤就不是这么个态度了。
“看好了,从今日起你也得学着做。”容妤麻利的倒了白酒、细盐均匀的洒在刀口上,抹了抹,让鱼肉腌制入味,一边朝红豆道。
“啊?”红豆无意识的发出一个单字音节,目露纠结。
这看起来好难的样子啊!别的不说,就说那刀工就够她练好久了。
“难也得学!”容妤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学习。”况且还有她这么一位优秀的老师在,容妤很自信,不说教出一位举世名厨,但教个能独挡一面的合格厨师还是可以的。
况且,总不能每次都是她来下厨吧。
红豆眨了眨眼,也知道自己厨艺不怎么好,哪有做丫头的每次都靠主子来做饭,她可是立志要做完美丫头的人!
握了握拳,红豆坚定点头,“好!”
容妤满意笑了,这正是她喜欢这丫头的原因。
不怕吃苦,有毅力,最主要的是,有一片赤诚之心。
这是一个合格厨师必备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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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鲤鱼没吃过,但吃过松鼠桂鱼哈哈,入口的瞬间只觉得美味,灵魂都要出窍了,酸甜口真的挺下饭,就是吃多了容易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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