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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奇雄一声令下,亲兵们立刻杀气腾腾而去,这时大军已经停止前进,士兵们基本都知道了这事,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大伙都清楚普奇雄的脾气,不禁颇为惴惴起来。

不多时,那十几个亲兵就像阵风一般押着一个士兵回来,看此人服色是步兵营中最普通的列兵,武器已经被解除,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我们面前。众亲兵喝道:“跪下!”这人便二话不说跪在了那年轻女子身旁。

普奇雄低头看着他:“姓名。”

“秦栓子。”

普奇雄一指那女子问他道:“昨天夜里,你是不是……”说到这似乎破费措辞,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了。

秦栓子却头一扬道:“普将军,您不用再问了,我全认了!”

普奇雄脸上顿时罩了一层寒气,森然道:“那你可知道歼.银民女该当如何吗?”

秦栓子道:“依律当斩!”

普奇雄道:“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秦栓子扭头看着那女子,脸上表情古怪,柔声道:“没有。”

普奇雄大怒如狂,喝道:“给我推出去斩了!”两个亲兵不由分说上来就拉秦栓子,秦栓子也不抗拒,只是柔情款款地看着那女子,任凭亲兵提起他往空地上走。

我在一边看得蹊跷,忍不住道:“等等。”那两个亲兵便站在当地,纳闷地看着我。

我转头看着李四,问道:“你说你昨天是偶然碰见秦栓子欺辱你未婚妻的,那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姓名和营属的,难道他干了坏事还故意跟你说这些?”

李四赔笑道:“回大人,这秦栓子在入伍以前原本就是本村一个泼皮,小人是以知道。”

我又问秦栓子:“这么说,你和王氏早就认识?”我是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有古怪,首先,李四这人就看着贼眉鼠眼的,一般人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乱了方寸,可是他稳稳当当地备了铜锣横幅,对普奇雄的问话应对如流,显然平时就是个歼猾人物,再看他身后那些人,目光躲闪,多半不是善类。再说那女子,见到欺负自己的凶手本该惊慌失措才是,可王氏除了神色凄苦以外并没有害怕的表现,她和秦栓子也绝非像李四说的那么简单,至于秦栓子看王氏的眼神,更让我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想不到秦栓子听我有替他开脱之意,却出人意料道:“史将军您别问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愿受军法处置。”

普奇雄连声道:“斩斩斩!”这老头驭下极严,形如烈火,是军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已按捺不住愤怒,一心要严明军纪。

见那两个亲兵又要去拉秦栓子,我摆手示意他们稍等,看着那女子道:“王氏,你来说,秦栓子昨天真的……真的对你那样了?”

王氏看着秦栓子,脸色瞬间惨白,随即木然地点了点头。我顿感愕然,普奇雄不耐烦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推出去斩了!”

秦栓子在两个亲兵的挟持下转身而去,然而就在这时王氏却猛地起身一扑,抱住秦栓子的脚哭道:“大人开恩,我们虽然做了那事,但我是自愿的!”

“啊?”众人全疑惑地张大了嘴,普奇雄也皱了眉头,李四勃然道:“你这个贱人好不要脸!”说着就去追打王氏,秦栓子一见顿时急了眼,挣脱两个亲兵飞脚去踹李四,李四的下人们则一拥而上帮着李四扭打起来,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我朝张世磊一挥手:“管管。”

张世磊等人一起扑上,将李四及一干村民隔开,他们见秦栓子和王氏明明另有隐情,大家同为军中战友,不禁起了敌忾之心,李四几个开始还撒泼耍赖,被几十个当兵的铁胳膊铁腿地一挡,顿时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我示意张世磊把李四带在一边,俯身对王氏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氏抱着秦栓子嚎啕大哭,良久才抽抽噎噎道:“奴家自幼就和栓子哥相识,他家住村东我家住村西,从小情投意合……”

我点头道:“嗯嗯,这就对了,这就是说你们俩是青梅竹马的发小,那怎么你又嫁给那矮胖子了?”

王氏哀婉道:“只因去年栓子哥被点了兵役前去从军,奴家家中尚有一个老母需要赡养,除此之外没有劳力,栓子哥这一去遥遥无期,奴家一家老小生计无着,乡绅李四故妻新亡,有意娶奴家为续弦,答应赡养老母,奴家无奈只能从权。”

秦栓子黯然道:“你跟将军说这些干什么,都是我对不起你。”

我小声问张世磊:“兵役是怎么回事?”

张世磊道:“按国家法制,男子年满18都有义务参军,按照一户一丁的规矩,每家都要出人,当然,富户可以出钱找人代替,看来这秦栓子家里就他一个男子,而且没什么钱。”

在场的士兵听王氏说完,不少人都露出了伤感的神色,看来有不少人对秦栓子的遭遇感同身受。

现在事情渐渐清晰,秦栓子早在当兵以前就和王氏是一对小情人,恰好大军行经此地,忍不住趁夜去幽会情人,王氏见情郎这一去前途未卜,于是两人顺其自然地产生了一些旖旎的举动,但她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李四的未婚妻,所以李四打着这个旗号来找麻烦,倒是叫人大费脑筋。

我见那李四又老又胖,满脸歼馋,分明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地头蛇,心里更有意帮秦栓子开脱,于是冷冷对他道:“人家两人是老相好,你从中横插了一杠,这强.暴之说就不能成立了。”

李四三角眼一横道:“话不是这么说,王氏是我未过门的老婆,你们的人和她有了苟且之事,至少得算坏人名节吧?”他见普奇雄似乎更好说话,便叫道,“大人,你可不能护短啊!”

普奇雄沉吟不语,喃喃对我道:“秦栓子这个人还是得杀!”

我意外道:“为什么呀?”

“大军新动,此人无视军队法纪,若不严惩,动摇了军心怎么办?”普奇雄说完不再搭理我,面向秦栓子道,“我还是要杀你,你服不服?”

秦栓子道:“小的原本无话可说。”

“好,推出去,斩!”

王氏一听顿时大哭起来,抱着秦栓子的大腿不松手,哭喊道:“你们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了吧。”秦栓子低头道:“妹子,你放手吧。”王氏凄然道:“你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眼看二人又要被亲兵拉开,我忍不住气往上冒,喝道:“你们给我放手!怎么杀自己人的时候你们这么积极?”那几个亲兵被我骂得面红耳赤退在一边,我对普奇雄道:“普将军,你要严明军纪我不反对,可那也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你要杀他是根据哪条法规发令?”

普奇雄万料不到我竟会把矛头指向了他,咳嗽一声道:“不说别的,就算按逃兵论处也能杀他个二罪归一。”

我问秦栓子:“昨天晚上你归营了吗?”

秦栓子道:“归了。”

我说:“既然归营了就不能算逃兵。”

李四在一边煽风点火道:“那他坏人名节的事怎么算?”

我怒道:“放屁!人家两个人你情我愿干着你什么事了?”

李四道:“我可是正经下了聘礼的,王氏现在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追究了还能算她是失节,我要追究起来她这就是狼狈为歼,这样的狗男女是要被浸猪笼的!”

我心里猛然一亮,明白了秦栓子为什么一句也不肯解释,他原本是想一死百了,为的就是保全王氏,让她免遭这种劫难。可是眼见李四只是贪图王氏年轻漂亮,这件事以后他就算不马上对王氏下毒手,无非是玩一段时间以后也会横加迫害,我指着秦栓子道:“你这个蠢货,你也不想想你死了她活得了吗?”

秦栓子似有所动,忽然跪倒在地道:“小的不求别的,只求史将军救我妹子姓命!”

我恨铁不成钢道:“说你是个蠢货还真是个蠢货,光救她一个人她也活不了,你还不明白吗?”我笑眯眯地问,“你跟她相好了这么长时间,就从没去她家提过亲什么的?”

我以为我话就说得够露骨的了,没想到秦栓子脑子还是转不过弯儿来,茫然道:“没……”幸亏王氏这时总算是灵犀一点,抢先道:“我和栓子哥已经私定过终身了。”说着羞得满脸通红。

我顿时嚷嚷起来:“哎呀呀,看见没矮胖子,要说坏人名节也是你坏了人名节,人家已经私定过终身了!”

李四目瞪口呆道:“私定终身……这算什么?”他又转头向普奇雄道,“大人,你得为小人做主啊!”

普奇雄也被我闹了个大愣怔,他小声问:“迪载,这个秦栓子莫非和你是旧识?”

我不答他的话,指着秦栓子问李四:“你非把这个人搞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氏道:“里正和栓子哥素有嫌隙,两人一直不对头。”

我哼哼了一声道:“心真够歹毒的,今天我明告诉你,有我在,这个兵你动不了!”

李四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人?”张世磊立马呵斥道:“乱问什么,这是我们左前将军,堂堂的朝廷二品!”

李四马上一缩脖子,朝廷二品对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大官,本地知府大不了也就是个六品,他还未必见过。

这时众人看我的表情各异,有莫名其妙也有哭笑不得,他们见就是我这个堂堂的朝廷二品,为了护一个小兵甚至不惜耍起了胡赖,都想不通我这是要闹哪样,甚至连秦栓子也疑惑不已。普奇雄在我耳边道:“迪载,死罪饶过活罪难逃,还要注意影响啊。”

我不易察觉地点点头,指着秦栓子大声问张世磊:“按照军法,我能治这个兔崽子什么罪?”然后拿眼神直刷刷他,张世磊眼珠乱转,迟迟疑疑道:“这个嘛……歼.银民女是算不上的,也不是逃兵,他可不该擅自离营……”

我一拍大腿:“就这条,说,该当什么责罚?”

张世磊道:“杖责五下。”

“给我打!”

一时有专门行刑的宪兵上来,噼里啪啦在秦栓子背上打了五下,随即将他扶起,李四见这件事就要这样收场,急得趴在地上磕头道:“大人,就这样算了小人心里不服。”

我一摆手道:“放心,本将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李四半信半疑道:“多谢大人。”

我恶狠狠道:“秦栓子!”

秦栓子急忙跪倒在地道:“将军,我自知带坏了军纪,将军不管有什么责罚我都愿意领受。”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听好了,你这次违反纪律情节特别严重,影响十分恶劣,我们的军队容不下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鸟兵,所以本将决定革去你的军籍,遣你还乡务农,你有意见吗?”

“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瞠目结舌,他们自然明白对秦栓子而言,革去军籍回乡务农是莫大的好事。

秦栓子感动得热泪盈眶道:“将军……我……”

我挥挥手道:“滚吧。”

王氏搀扶着秦栓子,双双在我马前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李四知道此事终究只能落得如此结果,愤愤地叹了一口气就要溜之大吉,我喝道:“李四!”

李四吓得一激灵,颤巍巍地回身道:“大人还有什么事?”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跑什么?”

李四苦着脸道:“小人怎么了?”

我板着脸道:“秦栓子从军期间,你搔扰他已经私定了终身的未婚妻,这算破坏军婚,你说该怎么办?”

李四抓狂道:“破坏军婚,哪有这么一条罪名?”

我拍腿道:“将士们在前线舍生忘死,你在后方搔扰他们的家眷,这不是犯罪是什么?”

众军士听我这么说又是好笑又是提气,轰然叫好。

李四如丧考妣:“那大人说怎么办?”

“你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公了怎么样私了怎么样?”

“公了嘛,你拿出几万两银子捐给军中来弥补你造成的恶劣影响,私了……私了也得几千两,你送给秦栓子,看他肯不肯原谅你。”

李四崩溃道:“把小的身上的肉按斤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啊!”

我拖着下巴道:“本将军大人有大量,那就罚你送给王氏的彩礼不许收回,我替你做做秦栓子的工作,让他不与你计较也就算了。”

李四虚弱道:“多谢大人。”

我斜眼看着他:“你是本村里正,曰后不会借机打击报复秦栓子夫妇俩吧?”

李四道:“小人不敢。”

我哼哼道:“你要敢也不打紧,我说过,自大家参军起就都是兄弟,秦栓子就算退伍了也还是我们大家的兄弟,等打完仗我们就来看他,他要是过得不好,当兄弟的可就得想办法了,光我们左路军就有15万人,15万人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就是每人在你家墙上尿一泡尿你就能见识到山洪爆发了。”

李四听得冷汗涔涔而下,连声道:“小人不敢,真的不敢!”

我不耐烦道:“滚蛋!”李四带着人仓皇而逃。

我们面前,秦栓子和王氏表情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下了马,冲秦栓子眨眨眼道:“遇见个愿意和你一起死的女子,你就娶了吧。”

秦栓子泣不成声道:“今生今世,小的不敢忘却史将军的恩德,只可惜……小的无法和你并肩作战了。”

我拍怕他手臂道:“不用去打仗是你小子运气好,好好照顾你老婆和丈母娘。”

秦栓子道:“一定!”

我检查了一下他后背的伤势,笑呵呵道:“看来不会影响今天圆房,不过你小子昨天已经尝过鲜了。”王氏的脸顿时绯红起来。

我摸了摸怀里,身上没有带钱,于是朝张世磊等人一伸手:“兄弟结婚,大家总得意思意思吧,凑钱!”

张世磊倾囊而解,其他在场的士兵也都纷纷自发馈赠,连去抓秦栓子的那两个亲兵都给了不少,大约凑了50多两银子,我把钱交到秦栓子手里,秦栓子二话不说又要跪,我抓住他手往村口一推:“别整虚头吧脑的,好好过你的曰子去吧。”

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普奇雄下令重新上路,我见许多士兵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都笑盈盈地看着我,以前除了张世磊他们几个和我亲近,普通士兵和我身份地位都相差太远,碰面之后也大多就是行个礼就敬而远之,此刻全变了模样。我不禁摸摸脸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张世磊小声道:“五少爷,大家都说刚才这件事你做得漂亮,在夸你呢。”

我呸了一声道:“漂亮个毛,你去给我告诉那帮小兔崽子们,以后不管走到哪都不许再去和过去的情儿幽会,老子可再保不了他们了!不过也请他们放心,我一定奏请皇上把保护军婚这条加进去!”

原大纲(前天列的)中军婚完了还有一段龙羊羊飞着帮某小兵送信的故事,临时取消,明天开始打仗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