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无人机还在进行着烟火表演,耳边依旧环绕着浪漫动人的音乐,可是回应叶秋知的是长达四五秒的沉默。
仿佛真的照应了那句《whenyousayingnothingatall》的歌词,只不过语境不一样,含义也不一样。
他们之间没有无言的默契,只有无言的沉默。
柳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直到无人机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她才敷衍地开口,说了句,“嗯,还不错。”
她没再看他,轻而易举的便脱离开了他的怀抱,用正常的走路速度,很快就回到了病床边坐下,蹬掉鞋子,双脚也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总之就是一个人走完了所有准备睡觉的流程。
叶秋知看得一阵揪心,他重重的缓了口气,无不伤心的转头不再看那个正在笨拙地往身上拉被子的女人,他想去帮她,但是脚步生生的止住了。
他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仅仅只是还不错吗?”
柳甜的心神莫名的一荡,嘴上依旧逞强,“谢谢,不过以后别弄这些,很浪费。钱多可以捐了。”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离婚的时候,只是那会她虽然也想对叶秋知敬而远之,虽然她极力地想要压制对他的爱和渴望,但是她终究败在了他的“道歉”、“表白”里。
她觉得已经都到了谷底了,还能怎样,就算不会触底反弹,也不可能死得更惨,她愿意和他再试一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孩子是无辜的,凭什么让她的宝宝陪着她冒险呢?
呵,还是这种事生死攸关的险。
如果谈以后,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公司有专门的慈善基金,这些不用你操心。”
叶秋知的心里一阵一阵难受,谁能告诉他柳甜到底怎么了!
他是真的搞不懂女人了!
她起初看见楼下的花束不是很开心吗?还想拍照来的!
他心里暗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把心神稳定下来,不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和她争论什么。
他的声音沉静如水,完美地像之前的一切全都格式化重启,“你还要睡吗?我准备了烛光晚餐,问过医生了,是特制的,你可以吃。”
“不用了。”柳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饿,打的这些营养液葡萄糖什么的我已经感受不到饿了。”
叶秋知闻言下意识的想看一眼柳甜的手背,可是他还哪能看得见,她全身除了一颗脑袋露在被子外面,其他的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被柳甜这么决绝无情的样子打击到了,他走到她的病床边,深邃的眼眸低垂的看着她,还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多少吃点?我准备了好久。”
柳甜冷漠地闭上了眼睛,斩钉截铁的道,“真的不用了,吃多了会不舒服,别打扰我休息好吗?随便你去哪,出去吧。”
她知道,她不能再表现出一丝的心软,否则叶秋知一定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地黏上来,都说烈女怕缠郎,有些关系越是想划清界限,就越会烦乱不堪。
“我亲自做的。”
他又开口说。
柳甜捏紧了拳头,心里打定主意并不想回应,她提着一口气,等着听叶秋知转身离开的声音,她想他总不会和一个病号一般见识吧......
“为什么?”
床边突然塌陷了一块,叶秋知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
一瞬间,柳甜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什么为什么,她不想看见他而已!
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柳甜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叶秋知淡然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我生日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次,你生日我连个吻都没有?为什么?还是你想玩点刺激的?我用强?”
柳甜:“......”
她暗自抓紧了手里的被子,把身子一点一点往被子下面沉,一瞬间她抱怨医院的被子实在是太小,那种能把她淹死在被子里的大小,才正好。
“你如果再往下,我就吻你了。”
叶秋知的声音依旧平淡,柳甜已经能感觉到有一只大手在扯着她的被角微微用力。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与他对视,“因为我想给你过生日,但是我不想过生日。”
“如果你没出事,你今天会比你们井氏年会那天还要风光,爸妈给你大肆操办,你以为我不知道?”
叶秋知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不留一丝情面。
“那是他们想,和我的意愿无关......”
“嗯。”叶秋知沉声打断她的狡辩,胸口像是被哽住了,“所以我做的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所以我睡在这里也和你无关。”
叶秋知觉得越来越恨,甚至是越努力越心酸,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太累了。
柳甜没挣扎,反正这个床够大,大到连胳膊都贴不到一起去,她怕什么。
氛围一下子静谧了下来,她和叶秋知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就是安静的呆着,都挺好的,就怕有利益的冲突,她觉得他是一个利己者。
她不是没想过和他好好谈谈,她也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先去救她,可是那样就会显得她特别的没有良心,毕竟那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恶心了,又恶心又恶毒,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做了一个万全没有瑕疵的决定,可是她却把他怨成了这样。
杨总这件事情干得可真是漂亮,她正沉浸在她自己和叶秋知的幸福未来里的时候,一盆冷水把她浇得透心凉。
两个人在一起躺了不知道有多久,全都心知肚明对方没睡,但是就像在进行无言修行一样,谁都不开口说话。
叶秋知起身离开的时候,柳甜猜那会刚过夜里12点。
他还是陪她过完了她的生日。
25岁,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年,柳甜带着心中的期许,慢慢入睡。
——
第二天一早,柳甜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
她是被护工叫醒的,刚早上七点,说是有人来找她。
洗漱的时候,她没什么形象的哈欠连天,可是等看见来人之后,她立刻精神起来。
是警察。
“柳小姐,我们刚接到你苏醒的消息,就赶过来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两位警察一身警服端庄地坐在离柳甜两米远的地方,让人心生敬畏。
“谢谢,已经好多了,辛苦你们过来一趟。”
柳甜也正襟危坐,微笑着寒暄。
“应该的,我们过来主要是因为接到了你家属这边的报案,因为你是直接受害人,所以我们这边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说道。
柳甜点了点头,看着另外一个警察掏出录音笔和小本子之后,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她受到他师哥的耳濡目染,有些法律罪名的名字叙述得相当专业——她也不管副不副实。
其中不乏提及了,非法携带枪支、弹药、管制刀具、危险物品危及公共安全罪、故意杀人罪、强制猥亵、侮辱罪、非法拘禁罪、绑架罪、侵犯通信自由罪等二十多条罪证。
两个警察听得咂舌,心想这位要不是他们得罪不起,他们肯定得问问她,到底是国家定罪还是她来定!
两人还没腹语完,柳甜接着开口,“不仅如此,他的公司还存在着重大的问题,希望警方能协助调查。”
集资诈骗罪、逃税罪、侵犯着作权罪还有很多一堆罪名扣在了他的头上,想洗白都难了。
“我会安排律师来补充我的发言。”柳甜并不想放过他,她说着一只手轻轻覆盖到了自己受伤的那只肩膀上,还委屈的抽了抽鼻子,难过地说,“希望法律能还我公道。”
“柳小姐,你放心,法律不会绕过一个碰触到法律底线的人,嫌疑人早在当天就被拘留调查,我们对于犯罪分子绝不姑息。”
警察话音一落,又顿了一顿,“不过据柳小姐刚才所说,嫌疑人有对你拳脚相向的时候,你这边一直都没有机会反抗,但是为什么他到达警局的时候,已经全身是伤、昏迷不醒了呢?我们还是先把他送进地医院,简单的进行了一下抢救,才重新关押调查的。”
柳甜:“......”
emmmmmmmm,柳甜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都抢救了,还能用简单来形容吗?
叶秋知把她送到的医院,那后来打人的一定是丁野了,她也不能把丁野打人的事情供出去,要不然丁野也会被调查。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折中含蓄的方法一笔带过,“对方人多,有人来救我之后对方群殴我们,我们是正当防卫。”
当她把警察送走以后,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等她出院以后,一定去大牢里好好地慰问慰问他。
警察这边前脚被柳甜送出了门,后脚就被从隔壁出来的叶秋知拦住。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他们的面前,浑身迸发的冷意让人退避三舍,所以当他伸手拿过警察怀里的记事本的时候,他们甚至都忘了阻拦。
他全程蹙眉看了柳甜的口供后,把本子扔到了警察的怀里,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叫了几个保镖和警察一起回了局里......
哼!
他真是疏于关心了......
——
叶秋知不在,柳甜的病房里格外的安静,现在时间尚早,她家人可能没想这么早来探望她,怕影响她休息。
她百无聊赖地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那束一层楼多高的巨大玫瑰花束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个工人在围着固定用的铁架子打转,不过也是在拆。
要不是还有些痕迹在,她甚至怀疑她自己又是做了一场梦......
她披了件外套准备下楼看看,病房的门刚推开一个小缝,就听见几个护士在说悄悄话。
柳甜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外面的人在讨论昨晚的盛况,她就这么出去,有些......嗯......害羞!
“有钱人终成眷属耶,如果有人能为我这样庆生,我死而无憾了......”
一个小护士双手托在脸颊上,双眼仰望着四十五度的天空,一脸花痴的说道。
“好啦,你少做梦了,那短短几分钟,上百万就没了,你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一个年级稍微大点的护士提醒她。
“我是被表白的好吧!我不需要花钱啊!”
“即便是被表白,人家叶少奶奶也有钱啊,热搜看没看见过,井氏的千金,她自己也能给自己办的起无人机的生日show!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白马王子和灰姑娘啊,你要知道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柳甜闻言不由得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果不其然旁观者清呢,之前她还是“灰姑娘”的时候,叶秋知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对待过她。
从前他对她说过的最认真的话,莫过于一句,“我们好好的,一起过日子吧。”
这话想想听起来大约就像是他想找个知冷暖的人和他一起生活,有人照顾他起居,有人伺候他生活,是她回了井家之后才听见过叶秋知说爱她......
不过她马上摇了摇头,很快便把这种想法抛到脑后,任何关系里所有的付出,总要心甘情愿才有意义,在不对的时间里,即便是强行违背本心的做出一些举动,也不可能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如果要说,只能说他们之前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思及此处,柳甜愣住了,难道他们现在就有了吗?
“不过‘王子’有点可怜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送家属来住院,一送就是送两个,平时没人用的高级病房,他一下占了俩,不过他爷爷的病症看着挺重的了,很难......”
外面的声音忽然被打断,“嘘!不要瞎说!你忘了上面嘱咐的吗!”
“有什么关系,现在也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几个,叶少奶奶不会知道她流产了和爷爷住院了的事情的......”
柳甜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控制不住的大力推开了病房的门,她一手固定着自己的手臂,快步走到了拐角处的“护士站”。
她没空管她们吃惊的表情,只是板这一张肃清的小脸问她们,气场过于冷然,“你们刚才说什么?我爷爷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