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东北方的小山上,每一棵松树上都积起了厚厚的白雪,但直直地挺立着,没有一棵被压弯,就像是林间端坐马上的那一群白袍骑士!
队伍的正前方,是一匹傲然肃立的骏马,那身拼接过的蟒皮甲看上去颇为怪异,与身后的三千匹骏马相比甚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雪龙马的眼神里有的却只是骄傲!
正午的阳光自松林间洒下,雪龙马的额头闪起金光,那块最坚硬的蛇皮上,此时已经镶了一块纯金打制的当卢,当卢上錾刻着“暴风雪”三个大字,预示着雪龙马已经成为这支军队的头马!
马上的青年一袭白袍,眉目疏朗、神情坚毅,身姿英挺地简直让人不敢直视。贺齐舟敢于出击的信心不仅来源于身后那三千骑同样挺拔的白衣骑士,还来自于十日前的突破!
自水中被救出后,贺齐舟静养十日,然后继续自己的水下苦练,在湖底七十丈的深处,依靠湖水的千钧压力,用了五十天的时间,生生将断成数截的督脉连成一体!
督脉贯通的那一瞬间,丹田中的真气如雪山融水般源源不断地开始在经脉中欢快流动,贺齐舟蓦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住自己前进的步伐!
我要浇灌草原,要滋润大漠,要穿山越岭,我要荡平这世间不平!对了,我还要去九洲池的梅林赏梅。
“师父,想什么呢皇帝说他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身后的骆玉轻轻提醒了一句。
“出发!”贺齐舟收回豪情万丈的思绪,雪龙马如同大将军般迈开步子,松林间的三千铁甲整齐划一地朝着东北方向进军!
三千铁骑一共分了六个营,两营重甲,四营轻骑,与身后赫连晨雾亲率的五千骑相比,两者的装备可谓是天壤之别。
赫连晨雾几乎倾其所有,只为将暴风雪打造成虎狼之师!
白城的林地部落战力之所以这么强悍,除了天生体魄惊人之外,还与他们崇尚铁器有关。几乎每一个男子都是打制兵器的好手,破铜烂铁到了他们的手上,全都会变成一件件坚利的武器!
“暴风雪”的轻重铠甲、长短武器均由林地部落的战士打制,但逃亡途中,原料有限,所以最精良的武器只装配到了三千名暴风雪战士手中。
除了铠甲、武器,三千名战士的战马是从数万匹良驹中精挑细选而出的;三千套白色的战袍耗尽了皇宫所有的布料;三千人的口粮除了肉食还有珍贵的奶酪……
“公孙将军,是不是休息一会清早到现在都走了五十里了,我怕——”东周皇廷营地东北六十里,一名军官向身边的另一人报怨起来。
“郭将军怕什么”公孙姓军官淡淡说道,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天气如此寒冷,我怕兄弟们坚持不住啊。”郭姓军官回道。
“郭将军是开玩笑吧,我来自夏州尚且能够坚持,你们东周的兵马素来耐寒,岂有坚持不住之理”公孙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漠起来。
“那就再走吧。”郭将军叹了口气。
可能是觉得开罪了对方,公孙又道:“郭将军,我们走的是山地,虽然离伪帝的巢穴更近一点,但走得肯定没有林教主那么快,他们上了岸后一长段路都是草原,如果再不停地休息,很可能误了军令,到时候你我二人都担待不起啊。”
郭将军不服气地说道:“可我们之前一直在追击末羯部,忽然让我们调过头来去北海西南隅,一个来回至少比他们多跑了上千里!这可是北海是严冬!一仗都没打,已经损失几十个兄弟了!”
“那就更不能停了!只要一口气解决掉赫连晨雾,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那几十个兄弟里,至少有一大半是我的人,我都没叫,郭兄在心疼什么”公孙道。
郭姓军官只能在腹中暗骂:“老子把手下看作兄弟,哪像你这个畜生,将手下当作牲口来使唤!”
“报——”两名侦骑飞马赶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说!”公孙大声吩咐。
侦骑快速说道:“前方松林里出现一队白衣骑兵,人数在三千骑左右,测算他们行进的速度,距此应该还有十五里,方位正好挡在了我们行军的路线上!”
“哈哈,螳臂挡车!来得正好!”公孙将军阴笑一声,道:“郭将军,赫连晨雾手头最多一万骑,真要窝在那个老巢里,我们还不好攻,你现在可以准备起来了,我会上书陛下为你请功的!”
郭将军名为郭畅,原是林虎帐下的千夫长,如今是这支万人队伍的副将,整个队伍中有八千人是林虎所辖的渤海兵,主将公孙钦则由夏州调防而来,归林虎节制,虽然只有两千亲兵,但仍被委以统军之责,那两千名夏州兵几乎从不作战,只充当监军的职责。
因为之前从白城一路追赶到北海,赫连晨雾的军队总是一触既退,在公孙钦的眼中,人数碾压对方的万人大军,可以轻而易举地击溃那冒失出战的三千人!
但郭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拉住侦骑问道:“有没有看清是什么部队有多少林地部落的骑兵有没有寒剑山庄的人”
“这个实在看不清,他们都是白衣,又在雪地中,我们光数人头都数得睁不开眼,我俩准备回来报信时正好撞上他们前出的侦骑,拾长见对方侦骑只有两人,就准备去干掉他们。”
“有没有干掉”郭畅又问。
“不知道,我们只想急着回来。”其中一名侦骑回道。
公孙钦笑道:“六骑对两骑,这还有什么好问的。郭将军,你现在必须马上进军,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人数,我怕他们会溜!”
“你是主将,你来安排吧!”郭畅无奈说道,每次都是自己的人冲锋陷阵,尽管手下怨气沸腾,但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好!听我将令,长蛇阵改为雁形阵,加快速度,别放跑了前来送死的敌军!”公孙钦一声令下,行进中的大军迅速横向铺开,中军开始前冲起来。
跑出五六里后,见前方三里外的斜坡上,一支白衣军队正缓缓地步出疏林,公孙钦叫停了行军,准备让雁行阵的两翼提上来,一字排开后再向对方冲锋。
刚才汇报军情的侦骑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又跑回来对队伍最前方的郭畅汇报道:“郭将军,余拾长他们一直没回来,我估计被他们干掉了,不知道他们后面还有没有援军”
“就算赫连晨雾倾巢而出,也没什么可怕的,郭将军,准备出击!”公孙钦不等郭畅回复便命令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收缩阵形,现在这样一字排开很容易被他们冲散!”郭畅看着三里外斜坡上的那三千人马,忽然生出一丝怯意,那三千骑虽然在疏林里不成阵形,但人马静静地站着,几乎都没发出声响,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异常冷静的狼,正冷漠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开什么玩笑郭将军这是不敢战吗”公孙钦讥笑道。
郭畅无奈只得下令:“传令下去准备冲锋!”
……
“大家都听好了,等他们进入射程后,两营重甲兵先从后面冲出去,其他人留在原地射箭,等对方停止射箭,所有人迅速出击,冲破敌阵后,先解决敌人后方那些压阵的敌军,回过头来,再汇同陛下的大军围攻前排敌军。”
贺齐舟开始向各营军官下达将令,虽然也曾多次见过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但面对面与一支大军碰撞却还是头一遭,尽管对“暴风雪”极有信心,但心中仍不免有些紧张。
“敌军的主将就交给我吧。”宇文凌风走近至贺齐舟身边。
“好,一人一个。”贺齐舟与宇文凌风相视一笑,远远看着公孙钦与郭畅对话,两人早已分辨出谁是敌军主将。
“杀——”郭畅的军队率先发起了冲击,数千骑同时飞奔,马蹄过处,积雪飞溅,似乎将大地都踩踏地震动起来。
“射箭!”随着离山坡上的白袍骑兵不足一里,冲锋中的郭畅大军万箭齐发,向那些仍旧一动不动的敌军仰射过去!
“前军射箭,重甲出击!”贺齐舟抬头看了眼乌云般落下的羽箭,总算下令回击。一千骑披挂齐整的重甲铁骑自后方冲出,而剩下的人则在马上挽弓回射。
这三千骑的所携带的弓全部都是两石弓,射程至少要比对方远上二三十丈。开战前贺齐舟就对东周的军队有过详细的研究,对方马上的第一箭大多会落空,就算有少数箭枝勉强够到,也已经无法穿透人、马的轻甲,而重甲的适时出击,会让那些射手不敢射出第二箭,要么转至后排再射,要么背弓换兵刃马战。这些都不会对坡上的轻甲军构成危胁。
但自己这一方射出去的箭威力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首先是弓强又占了地势;其次对方在冲刺,这让己方射出的箭更具杀伤力;最后,站定了齐射绝对比马背上射出的箭要更有力、更精准!
所以同样是齐射,林虎大军的数千支羽箭不过只伤了贺齐舟这里十几骑,而贺齐舟这边连射出的两箭足足射翻了三四百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