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之中,只见一道白影自露台上飘落至石潭,正是齐栩飘落下来,半空中,可能是觉得不便,齐栩将蒙着薄纱的斗笠摘下,反手掷向露台,轻若无物的斗笠奇准无比地落在了栏杆的柱头上,而齐栩则一下跃出五六丈的距离,相隔三丈,站在了耿遵的对面!
那是一张清冷而又完美无瑕的脸,明眸依旧、嫩白如昨,白云楼初见时的那分青涩已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三分娇丽、七分冷艳。
小雪的眼神好像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贺齐舟仰头闭了一下眼睛,好让自己正在打滚的眼泪不要夺眶而出。
潭边人群经过短暂地息声后,又开始暴发出阵阵声浪,既为齐栩那一手飞掷斗笠的绝技喝彩,更为眼前的绝世佳人激动。似乎所有人都将宇文凌风的警告抛至脑后,更多的人跳入密布石块的水潭,想要替齐姑娘出战。
“请都退回去,我来领教耿将军高招。”齐栩说道,语音比之面容更加冷峻!
“也好。”苍穹微微一笑,放心地跳回潭边,有那份轻功造诣,冰雪一样的美人肯定不会弱于耿遵的。
其他人见苍穹退回来了,也都悻悻地回到岸边,但并没几人有苍穹那样的眼光,无不替“自己的”美人担心起来,若是那坨牛屎真胜了齐姑娘,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花就这么凋零?
见小雪亲自下场,贺齐舟既放心又担心,小雪胜耿遵毫无悬念,但若是被赫连长吉看出了功法,局面说不定因此而失控!
随着台上比试开始,贺齐舟的担心马上变得多余起来,小雪一套简简单单的寒山剑法就将耿遵压得喘不过气来,让贺齐舟更加高兴的是,小雪的功力又长了!八脉!货真价实的八脉!
贺齐舟趁着所有人的目光留在台上时,用衣袖偷偷拭去眼泪,然后尴尬地发现同样尴尬的骆玉正尴尬地看着自己,两人几乎同时又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石台。
耿遵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过药了,怎么动作会变得如此迟缓?开战前,当听到不是苍穹而是齐栩本人挑战时,耿遵有那么一瞬间开始计划如何摆脱赖家,与眼前的佳人双宿双飞……只是如今对方的剑太快,快得几乎无法招架!
因为判断不出对方出招的虚实,耿遵每一剑都是全力以赴,纯粹靠挥霍内力来抵挡齐栩的进攻。擂台四周,除了一人之外,观战之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轻松。
“耿遵,别再手下留情了!”那个脸色越变越差的正是赖进忠,在他看来,是耿遵一直在怜香惜玉,一直在让着对方才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不能再犹豫了,否则撑不下十招!哼,别怪我,就算打坏了你,也不能输!”快退到石台边缘的耿遵一狠心,用上了杀招!
这记杀招很简单,勉强退出一步,跳出剑网后,耿遵将手中之剑奋力掷向一丈外正欲追击的齐栩,然后双臂袖中同时传了机簧触动的声音,两支袖箭疾速射向飞扑而来的齐栩!
“啊!”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宇文禅也无法施救,包括赖进忠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痛恨耿遵卑鄙的同时,无不替齐姑娘狠狠地担了一把心。
“当——叮——叮——”三记声响几乎是同时传出的,听上去好像只有一次声音,而能看清这一招的人更少。
“无耻!”只听得齐栩一声清叱后,耿遵重重地落入水潭,肩头的鲜血正汩汩而出……
“好一招彩云追日,妙,妙极!”苍穹忽然高声喝彩起来。
齐栩与宇文禅、宇文凌风等人脸色均是一变,凌云剑法极少出手,见过的人并不多,而这苍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居然见识过,还准确地叫出剑招,甚至不怕别人知道自己认识这套剑法,光凭这份自信,就可以确定,他一定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齐栩并不理会苍穹和潭边如雷般响起的叫好声,轻点一下潭中石块又回到了竹楼露台,直接进入竹室之中。
台下宇文禅让人送耿遵下山疗伤后,继续念起名册上的名字:“库伦城令狐野、库伦城苍穹。”
众人只道令狐野不会上台,没想到那个粗壮的汉子居然真的上台了,而且仅是一招便被苍穹打下石台。
水潭边,观战众人都激愤起来,刚刚还在开口闭口大谈公平的令狐野如今却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宇文禅取消这次打斗结果,让苍穹重新面对三人的挑战!就连一直展现出翩翩风度的赫连长吉也开始不住冷笑起来。
令狐野仍是那副义正辞严的样子,用深厚的功力压下了两旁的吵闹:“既然规则都定下来了,你们还吵些什么?不服气的尽管放马过来!”
贺齐舟看着台上站得纹丝不动且神色自然的苍穹,不禁替小雪担心起来,那个看似五大三粗的少年,心态却平稳地出奇,那么多人的嘲笑辱骂居然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很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大将风度,小雪赢下他或许不成问题,但武功根脚却不可能再隐藏得住!
“下一个,定州中州派张弘亮!”
张弘亮留在台上的时间比一招“败退”的令狐野更短,只不过拱手致意一下后,才出了半招,人就被苍穹拿住,直接掷到了五丈外的水潭边。
“有猫腻!”
“这也行?”
“他娘地耍我们啊?”
……
潭边一下子又群情激愤起来,张弘亮还懵头懵脑地坐在地上,就莫名奇妙的被四周之人痛骂起来。
贺齐舟的神情又凝重了一分,苍穹掷飞张弘亮所展现出的不仅有深厚的内力、与身材极不相符的轻功步法、还有极为高明的摔角手法,遇上这样的对手,近身搏斗未必能讨得去好。
“下一个,青城白银帮孔适!”宇文禅没有理会众人的吵闹,继续按名册顺序叫了起来。
“适儿,弃权吧。”孔庆虽然没有看清令狐野的出手,但见到苍穹在台上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禁替自己的儿子担心起来。
“来都来了,上去试试也好的。”孔适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虽然自己才二十出头,但武功已经不弱于自己父亲多少了。
“小心了!”因为在路上混了个脸熟,苍穹并不想给孔适太多的难看,避开孔适凶狠劈来的一刀后,提醒了一句,然后一掌虚切中孔适的颈侧。
两人一触即分,自知远不是敌手的孔适拱手认负,灰头土脸地回到岸边,这一回很多人都看清了苍穹的出招,也认为堂堂的白银帮不太可能去巴结远在北境的库伦王,一下子都沉闷了下去。
“请齐姑娘出题吧。”苍穹如一座小塔般挺立在石台的正中央,仰头对着宇文凌风说道。
台下嚷着要替齐栩接战的声音稀稀落落地喊了两声后便没了动静,大多数人中,越是看清苍穹出手的人,越是没有把握做到苍穹那样的快、稳、准!上去应战说不定也只是和前两位差不多的境遇。
拉长了脸的齐栩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再次跃上了石台,正欲开口,却听两个声音同时传出:“让我来!”
……
寒剑峰后仍是峰,峰峦起伏!宇文思静静静地翻过了六七座高低不一的山峰,然后来到了一座比寒剑峰低不了多少的山峰,峰顶是一处平坦的草甸。
宇文思静不再奔跑,就在山巅的草甸上坐了下来,在这里,有一位痴情的少女曾与自己并肩而坐,远眺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如今草原依旧苍茫,而那名少女呢?“静儿,我不跑了,就这里吧。”宇文凌云低声自语了一句。
半里外,耶律兴同与赫连长盈正并肩追来,他们身后一里多,另有六人快速赶来。赫连长盈远远地在宇文思静身后十余丈地方停了下来,山巅的那道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赫连长盈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是觉得每一步都迈得那样艰难,明明离得如此近了,但那个孤寂的背影后,似乎有道隐形的墙,将自己拒之千里。
“凌云,是你吗?”赫连长盈揭掉脸上的面皮,露出那张依旧风情万种的脸。
“你认错人了,我叫宇文思静!”前方坐着的人并没有回头,语气比山顶呼啸而过的寒风更要冷上百倍。
“我们还可以从头来过,我会求父皇赦了你的罪过。”赫连长盈怯生生地说道。其身后数尺的耶律兴同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这还是一向强势无匹的赫连长盈吗?
“那么你的罪过呢?你父亲的罪过呢?快走吧,永远也别踏入寒剑山庄了。”宇文思静仍是看着山北的草原,山巅的狂风将一袭青袍吹得猎猎作响。
“大胆狂徒,竟敢诋毁陛下!”胡氏兄弟带着另外四人也赶了上来。
“闭嘴!都别过来!”赫连长盈喝停怒叱的胡昆,继续对宇文思静道:“我可以不再那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