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好像没了在贺齐舟面前的豪气,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萧寄怀随后就退了几排,找了个空座坐下,一下子有好几人围坐了过来,应该都是其至交好友。
正当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寄怀声上是,贺齐舟的一声大叫,让众人吓了一跳。
“陆——宝——根!”贺齐舟忽然发现随萧寄怀一同进来的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绕着看台往北而去,矮矮胖胖的,面孔还是那么猥琐,除了换了身丝绸的宝蓝道袍以及稍稍见老了一点外,其他简直是一点都没变,这根老油条也太不负责了,一走六七年,一点音信都不给!
突如其来的叫声,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贺齐舟也被自己这一声又惊又怒的叫声吓了一跳!连忙向周围众人摆手致歉。
陆宝根转头看来,好像除了三个金陵弟子,没有认识的人呀,再说知道自己这个俗家名字的人,恐怕只有诚王了。
却见一名青年站起身来望向自己,再仔细一看,贺齐舟?!这小子变化这么大了?应该没这么快通脉吧?怎么坐到备战席上了?正想过去一问究竟时,战台上的陆振耀再也受不了了,场上的两名考生已经尴尬地面对面站了好一会了,再这样下去武举要变成赶集了。便提气吼道:“肃静!比试开始!”当然他并不知道谁是陆宝根,否则还是会看一看齐舟师徒相认的。
陆宝根忙向贺齐舟挥了挥手,示意其快点坐下,自己则悄悄猫着身子,用力抖去身上灰尘后,挤到诚王边上,灵虚早已让出了位子,向陆宝根作了个道门揖首、道了声师尊后,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下。
灵虚年届五旬,是十年前陆宝根争得掌门之位后收下的第一个弟子,灵虚在原掌门师父元通过世后,尊师嘱改投元宝门下,为他们这一脉掌控全真立下了汗马功劳。
诚王一边看着台下比试,一边笑着对陆宝根道:“元宝兄,我还以为你明日才到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不谈了,本想跟着萧寄怀吃香喝辣,没想到那小子像是在奔丧,老夫这一身老骨头都要被震散了!”陆宝根摇头道。
“那贺齐舟是你弟子吧?居然知道你俗家姓名?呵呵,这名字我都快要忘了。我想今年怎么又多出了一个天才。”诚王恍然大悟地说道。
陆宝根一听,果然是那个臭小子,自说自话来参加武举,但也不想多说此事,便含糊道:“唉,好些年没见了,当初确实传了些基本功夫。没想到都进前十六了?”
“元宝真人果然了得啊!这位杨征义子仅仅通了一脉就凭一套三清掌打到了十六强,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华山派仇环不轻不重地插话说道,但心中却是吃惊不小,以后找这小子麻烦就难了。
“师兄,难道真的允许杨征之子进入武备馆?”云门掌门葛天衡挑明了问道,杨征一直是朝廷中的禁忌话题。
陆宝根听出了其中意思,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闷声问道:“葛天衡,武备馆的规矩什么时候要你来定了?”
诚王道:“已经定下来了,贺齐舟凭本事进入武备馆并无不妥之处,无须再行争执!”刚才四位副院监的投票是三比一,只有吕陌否认贺齐舟有资格,所以并不需要诚王作最后拍板。诚王对葛天衡说完后,又转向陆宝根道:“元宝兄,只是朝中又起非议,无须在意,看比赛吧。”
天睿和卢瑞彬两人早已在台上斗得难解难分,天睿已得全真剑法真谛,出招稳如泰山,剑意连绵不绝,看似平铺直叙,平平无奇,但对方却极难寻得破绽,正渐渐占得上风,卢瑞彬的金陵剑法轻灵飘逸,步法迅捷,如一片风中落叶在天睿周围飘动。
两人出剑均极快,但密集的剑光中却很少出现两剑互斫的情况,只是偶尔响起轻微的“叮叮”之声,大多数情况下,两剑剑锋上的剑气互相擦碰后迅速荡开,发出“嗤嗤”的响声,也让人明白两人正在全力相搏。
贺齐舟早已将“老油条”抛诸脑后,目光完全被场上的比剑所吸引,两人的招式足以展现各自门派的精华,而且强劲的内力已经可以通过兵刃散发出来,这正是贺齐舟梦寐以求的‘剑气’!不过这两人还只能将剑气挥出剑锋两三寸而已,杨山曾用竹杆挥出的剑气斩断七尺外的毛竹,若是全盛之时,威力不知还要大上多少。
尽管两人的剑气还不强,但有剑气附着的普通长剑在两百余招后基本上都还是完好无损,内力稍稍占优的天睿逐渐压制住了卢瑞彬的身法,渐渐将其逼入角落。
卢瑞彬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之色,贺齐舟估计他肯定还有绝招没使出来。果然,两人又激战了数十招后,卢瑞彬在离台角还有不到三尺的地方突然轻喝一声“潮起!”广陵剑法第一式应声展开,剑光如潮般向对方涌去。
贺齐舟能看出这一剑比另一名金陵弟子盛凌所使出的威力要大上一些。观战席上的元宝真人看了略略摇头,对着身边的金陵掌门道:“卢掌门,台上人可是你的弟子?你这可是有点揠苗助长了啊!”他是知道广陵七剑底细的,当年李济尘受何青山馈赠,创出了这名闻天下的广陵七剑,但真正要发挥其威力,必须通了六脉之后才能开始习练,六脉真气汇集后出招才是其精华所在,否则招式极容易定型,今后就算通了六脉,新贯通的经脉也无法顺利融入招式,故李济尘一直不让许暮练这广陵七剑。
“真人所言极是,只是犬子愚钝,也不知何时才能通得了六脉,的确是晚辈性急了。”卢弘文极为谦逊地说道,心中却还是颇为得意,因为台上的卢瑞彬已经胜券在握了。
天睿对于卢瑞彬的出招好似早有预料,一步不退,运起全身真气,将宝剑舞得如旋风一般,身上的衣服也由于真气勃发而鼓了起来,全真的内功完全不逊于云门,甚至有着更深的底蕴,天睿正是准备用内力压制对方的剑招。
“叮叮叮叮……”双剑相交的声音在一招之中不知道响了多少次。“潮落!”随着卢瑞彬第二场轻喝,剑光忽然渐渐归至一处,如漩涡般压向天睿胸前,天睿自知无法硬接,立即全速后退,想卸去对方两招叠加后的威力,可惜还未站稳脚跟,对方的第三招又如狂风般卷了过来。“风起!”卢瑞彬的剑忽然疯狂抖动起来,剑气由两三寸爆涨到两三尺,向对方狂扫而去。
若这一剑还不能取胜,那只有认输了,卢瑞彬暗暗思忖,三剑已经榨空了自己体内所有气力!
无处可退的天睿只能咬牙硬接一剑,一剑过后,衣衫尽裂,四肢都淌着鲜血,护甲背心上满是如龟裂般的剑痕!但他清楚自己的伤并不重,还有一战之力。低头一看,现在站在沙坑内,已经被打落了战台,如果战台能再长几尺,胜利的就是自己!可惜啊……
台上的卢瑞彬伤得更重,刚想挥拳庆祝一下,身子一个委顿,晕了过去。
所有看客其实都看出孰强孰弱,但规则就是如此,也没什么人替天睿叫屈。
“听萧寄怀说这次的榜首是李济尘的弟子?怎么没见那老东西?”对于徒孙的表现,陆宝根还颇为满意,趁着下一场还没开始又问起金陵掌门来。
卢弘文正想着如何开口,诚王道:“此事话长,稍后我再和你说说。不过你的弟子也不差,听说许暮还是他的好友!在我印象中,只通了一脉就进了十六强的,武举三十年来应该还是第一次吧!元宝兄,收徒弟确实是你在行啊!”诚王想着元宝真人另外三个弟子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接着道:“灵空那里怎么样?这几年你在北境布道辛苦了!没想到你会和萧家小子一起回来。”
灵空是武备馆在九年前武举时的榜眼,不算上贺齐舟,是陆宝根的第二个徒弟,凭着战功,七年时间就从一名百户指挥升到了从二品的晋阳副总兵,戍守山西最北面的偏关!是大齐最为年轻的二品将官,而三弟子灵越刚刚出任武备馆副祭酒,大弟子灵虚道长则代行全真掌门之职,声誉卓着,张沐风、元睿等人均是其亲传弟子,故诚王有此一说。
“劳你费心了,灵空确实是愈发稳当,今年北周也遭了灾,犯边的次数越来越多,倒教萧寄怀捞了不少战功。我去偏关灵空那里看过后正好准备回来,恰巧萧寄怀那小子也在灵空手下,这次他应召回来,我便想跟在他后面沾点光,哪里知道一路狂奔,吃了一肚子的灰!”陆宝根近三年来名义上一直在河北之地开观布道而奔波,实则有一半时间深入周地,为着杨征之事而奔忙。
陆宝根和诚王的谈话间,又一名全真弟子惜败于天山门下,不过也未见元宝真人有不快之色,之后就是姜坻与贺齐舟对阵,两人选好兵刃站到台上,贺齐舟本以为姜坻会让自己选择以何方式作战,没想到他居然率先提出兵刃交战,而且还选了一把四尺多长的鬼头大刀,看来他也清楚,再精妙的招式对自己的作用都不大,想用更强的内力来压制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