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委楼”一楼是卫兵宿舍。吴捷和曾国荃走下楼,卫士曹子川便跟了出来。
离“执委楼”不远的地方,有两排更大的公寓,是为“部长楼”。
共和党设有将近三十多个部,负责组织领导各个条线的事业,例如政工部、水利部、财政部、情报部、粮食部、交通部等。
“部长楼”顾名思义,里面住的是各部部长。
此时的“部长楼”前,数盏明生灯照得亮如白昼。灯光下,三桌酒席呈品字形,二三十人正在聚会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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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捷来了兴趣,便带曾国荃过去凑热闹。
一走近,果然有二三十个党代表在此饮酒小聚。
看见吴捷过来,众人慌忙让座。吴捷执意拉曾国荃坐在一边,令曾国荃受宠若惊。
吴捷扫了一眼,发现在场的都是此次二大代表。冯桂芳、史潘西、康可铨、倪云鹏不在场,这四人才识最高,最受吴捷器重。
这晚正是月圆之夜,空气暖暖的,没有一丝风,隐隐传来一股花香。
吴捷笑道:“月明星稀,你们在这儿摆酒聚餐,真是人间乐事。”
早有人为吴捷和曾国荃斟满了酒。
大家议论起军制改革之事,纷纷称赞吴捷英明,必能藉此打造一支战斗力更强的革命军。
然后便不断有人过来敬酒。吴捷拒不喝酒,连叹几口气。
众人见他精神不佳,忙问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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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捷慢慢说道:“后周时期,赵匡胤任殿前都点检。周世宗柴荣很信任赵匡胤,让他领宋州归德军节度使,掌握兵权。
“世宗死后,小皇帝柴宗训继位,只有七岁。突然有一天,边疆告警,朝廷赶紧派赵匡胤带兵御敌。赵匡胤刚离开京城二十里,就扎营休息,和部将们聚餐喝酒。
“第二天,部将给赵匡胤披上皇袍,赵匡胤便成了宋太宜。这就是历史上的陈桥兵变。我是真不敢喝酒呀,真怕你们也给我闹这么一出,把我放在火堆上烤。”
众人一时错愕,不知道吴捷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知道,吴捷曾多次强调,要实行民主共和,坚决反对帝制。
他突然提陈桥兵变的事,大概是受了曾国荃的撺掇。只是,他是在暗示大家推举他当皇帝吗?这显然并不合情。
最近,第二次党代会召开,必将成立新国家,实行新政制。社会上也颇有些流言,主张实行帝制,让吴捷作皇帝。
大家都是党的元老,受党教育多年。但是,每个人都是在满清帝制下长大的。在追随吴捷之前,很多人都没听说过民主这个词。有些读书人倒听说过共和,但他们所了解的共和,是“周召共和”。
周召共和是指西周时期,国人暴动,周厉王逃离镐京,大臣周定公和召穆公共同执政。
关于周召共和,其最大的意义是:自此之后,中国历史有了明确的纪年。
这个共和,并非共和党主张的民主共和。共和党所主张的共和,只有冯桂芳、史潘西、康可铨、倪云鹏等少数人能够理解其中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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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在座很多人来说,吴捷英明神武,即便让他称帝,也并无不可。
还是邹世安抢先说道:
“松坡,这是哪里话?大家拥护你,有你在,我们共和党就能团结如铁,我们革命军便能所向披靡。你带我们向前走,你去哪,我们就跟去哪。你反对帝制,我们又怎么会反对你的意见呢?”
底下纷纷附和。
徐琛看了眼曾国荃,猜测是曾国荃在劝吴捷称帝。吴捷让曾国荃坐在身边,似乎格外礼遇曾国荃。
徐琛也动了歪点子,决定冒险说两句,即便是说错了,也是表忠心的话,吴捷应该也不会怪罪他。.qqxsnew
主意已定,徐琛说道:“首长,依我看,宋太祖陈桥兵变,开创宋朝三百年基业,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若由您来称帝,也不无不可,必能盖过宋太祖。
“我们追随您建立复兴事业,也算是从龙之臣,日后还能绘像紫光阁呢!再说了,现在世界第一强国英国,不也是帝制吗?还有那法国、俄国,统统都有皇帝呢!”
徐琛说完,底下也有不少人附和。曾国荃也暗自向徐琛点头,令他有些得意。
党代会最后一项议程便是改旗易帜、确立国体。虽说执委会一致认为要采用共和政制,但看样子,党内还有很多杂音。想到这,吴捷决定趁此机会说服他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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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政制乃是大势所趋。我们共和党一向主张民主共和,岂能出尔反尔,公然实行帝制呢?
“帝制者,一姓之天下也。共和者,天下人之天下也。一姓之子孙,有贤有愚,有善有恶。若老皇帝生下的儿子都是些不肖之徒,按照帝制,也只能立这些恶人作皇帝。
“难道,为了一姓之帝位,就得不顾天下人的死活,立一个不肖之徒作皇帝吗?你们拥护我做皇帝,我很高兴。可是,我并不能保证我的儿子会是个贤人。
“说不定,他会是个坏人。说不定,他希望当一个诗人,当一个画家,当一个科学家,当一个老师,当一个医生,而不是什么皇帝。
“为了天下苍生,我不敢称帝,也不会称帝。我们党章有规定,共和党员要永远拥护共和政体。如果有些人坚持认为共和政体不好,坚持要搞帝制,那么,请他主动**。”
开除党籍是一项非常严重的惩罚,吴捷这话就说得很严重了。众人默然不语,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吴捷环视众人,特意多看了曾国荃一眼。野史记载,很多人都曾劝曾国藩称帝,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曾国荃。
曾国荃劝大哥称帝,少不了含有私心。他现在却劝吴捷称帝,是真的认为共和不适合华夏,还是想借机向吴捷献媚呢?
吴捷接着说道:“美国是我们的友邦,也是一个共和制国家。他们建国还不到一百年,却发展迅猛,如今国力仅在英国之下。为什么呢?因为共和政制。
“共和政制极大地释放了社会活力,创造了良好的文化氛围。美国国力虽然不如英国,但文化包容,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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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虽然实行帝制,却是君主立宪制,国王并无实权。尽管如此,共和制的美国依然优于君主立宪制的英国。不出50年,美国必能超越英国。
“这并非危言耸听,已经颇有征兆。1810年,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拥有专利最多的国家,也取代英国成为全球最重要的企业家诞生地。
“譬如,1813年,埃文斯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高压蒸汽机;1833年麦考密克发明了一种机械收割机;1840年,艾萨克.辛格发明了缝纫机;1843年,莫尔斯发明了电报。
“我们要想建设一个工业国,要想赶美超英,必须创造更为先进的共和党文化。要想创造共和党文化,必须实行共和政制。
“传统华夏儒家文化带有根深蒂固的落后性,是我们建立工业化国家的最大阻碍。而封建帝制,正是维护儒家文化的最重要武器。
“反对帝制,坚持共和,将是我们共和党的既定方针。日后我们党内但有敢主张帝制者,人人可得而诛之。”
讲到这,吴捷才和大家喝了杯酒。
望着空荡荡的杯子,他坦然说道:“我们华夏具有独特的地理特点,也有着牢固的政治传统。即便采用共和政体,我们仍将是一个集权制的国家。
“敞开了讲。有人担心共和制会造成权力分散、组织涣散、舆论纷乱、效率低下。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不会的。
“在共和党的统一领导下,我们宣布共和后,共和党、国民政府、革命军的组织力、领导力、凝聚力将得到更大的提高,我们的复兴事业将更加更好的保证。
“一个封建王朝,往往只能维持三四百年。同志们,我们的志向是远大的,我们的眼光应该放远至一千年,一万年。
“在这么长的历史维度下,共和政制是我们的必然选择,也是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