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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会议室墙上挂着三幅地图:一幅中国简图、一幅东南各省简图、一幅湖南省详图。

冯桂芳来到中国简图前,在地图上标出一幅北伐路线图。按照左宗棠的建议,北伐军可乘坐战船,走水路,顺长江东下,直至吴淞口。过了吴淞口,北伐军再折而向北,走海路,经黄海、渤海,直至天津大沽口。

水师可沿海河溯流而上,陆师可在大沽口登陆,水陆并进,直取燕京、天津。

从大沽口至京师,陆地路程不过几百里。全程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清军在大沽口设有炮台,却都是些土炮台,不难突破。清朝在京畿附近有近十万八旗,只有僧格林沁的马队可堪战斗。

如果抛开其他因素,只要两万复兴军能够齐装满员地到达大沽口,夺取燕京、天津并不难。

实际上,第二次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时,外国列强都是在天津大沽口附近登陆。然后,列强长驱直入,迅速攻占燕京,清廷毫无反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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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列强能干成的事,复兴军能干吗?

吴捷思考良久,摇摇头说道:“我们要东征,也要北伐,这是必然的。关键是,我们是先北伐、后东征,还是先东征、再北伐。综合现在形势看,我更倾向于先东征,再北伐。

“首先,北伐风险太大。北伐军乘坐战船,从长江中游至上海吴淞口,再从吴淞口走海路至天津大沽口,路程足有四五千里。

“这要求我们出动两万精锐、上百艘大船,长期远离水师基地。这对我们的运输能力、后勤补给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我们目前的铁甲战船都是针对内河水战设计的,并不适合走长距离的海路。另外,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盘踞长江下游,随时可以切断长江下游航道。

“其次,东征的需求更加紧迫。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有七万人,分布在天京以东、长江下游。他们可以保住苏浙,保护满清财政生命线,也可以直接威胁天京、镇江。

“从天京方面发回的情报看,镇江方面的太平军秦日纲、吴如孝两部颓势已显,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一旦清军攻破镇江,就能集中兵力围攻天京,就能控制长江下游江面,威胁我们的对外贸易,威胁北伐军水上补给线。

“最后,在某种程度上,夺取上海比夺取燕京更有意义。因为,就当前形势而言,复兴会发展工商业比灭亡满清更有价值。

“以复兴军的实力,即便现在不北伐,不夺取燕京,日后仍有机会。甚至可以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北伐,从而夺取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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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上海是华夏最大的通商口岸,聚集了大量外国侨胞。列强把上海作为侵略华夏的大本营,在此常年驻扎有舰队。

“我们要夺取上海,势必要受到洋人的干涉。如今,英国这个最大的列强正在集中精力、军力镇压印度民族大起义,在华缺少军事存在。

“此时正是我们夺取上海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窗口,势必会遭到洋人的强力干涉,不利于我们夺取上海。”

上海是华夏现代化的窗口,在华夏近代史上一直占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这样一个东亚明珠,却长时间被洋人占据,华人在上海反而被边缘化。

历史上,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曾经试图攻占上海。当时,太平军二破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清军无力阻挡太平军。

洋人毅然组织自卫武装,又受清朝官府雇佣,成立“洋枪队”等雇佣军武装,阻挡太平军进攻上海。

太平军终究没能攻下上海。而上海士绅到湘军大营请愿,曾国藩不得不派李鸿章到上海抗击太平军。上海也成为李鸿章飞黄腾达的起点。

在座的各位显然并未意识到上海的重要性。吴捷耐心解释道:

“我们的核心根据地在江西,偏居内陆,不便于对外交流、对外贸易。下一步,我们势必要掉头东向,大力经营苏浙,然后直面海洋,积极拥抱世界,积极融入世界秩序。

“上海位于长江入海口处,也是离我们最近的出海口。我们复兴会主张殖产兴业,就要成为一个外向型的国家,改变满清闭关锁国的局面,积极从内陆走向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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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浙是华夏最为膏腴之地,文教兴盛,靠近海洋,适合发展工商业。发达的工商业,是我们复兴会的核心竞争力,也是我们与外国列强争战的资本。

“直取燕京,对于我们的工商业并无太大的益处。但夺取苏浙,却将极大地壮大我们的工商业。”

众人听过之后,认为吴捷所说有理。

左七军参谋长卢波克问道:“听说英法已对满清宣战,我们能否与英法结盟,借英法的力量壮大自己呢?”

吴捷叹了口气,说道:“此路恐怕行不通了。英国政府认为,复兴会有复兴军、中兴公司两大利器,虽只占有华夏一隅,却展现出统一华夏、称霸东亚的潜力。

“这将挑战英国霸权,损害英国在东亚的利益。因此,英国政府已经开始试图打压中兴公司,我们只能寻求与中兴公司合作。

“法国虽是欧洲强国,却一直受到英国打压。法国海军不强,在海外很难与英国抗衡。看现在的形势,法国人的兴趣似乎在于传教,以天主教保护者的身份自居,对我们的事业助力有限。

“这也是我不主张北伐的原因之一。现在英军主力正在印度镇压民族起义,在华兵力空虚。我们要趁此机会,打垮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占领苏浙。尤其要拿下上海,夺取出海口,夺取江海关。”

日本在明治维新时,选择与英国结盟,共同对付沙俄等敌国。英国是当时世界第一强国,号称日不落国,有四千万平方公里殖民地,海军、工业实力远远超出其他国家。

日本与英国结盟,傍上了英国的大腿,极大地促进了日本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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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本是后进国家,日本的崛起并不能威胁英国的地位。相反,英国扶植日本,只可以把日本推到前台,与沙俄等敌国展开面对面的对抗。英国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驱使日本作马前卒。

吴捷有心与英国结盟,可英国对复兴会很是警惕。

英国驻沪领事阿礼国是个精明干练的外交官,也是上海外国侨胞的实际领袖。他与吴捷有着面对面的深入接触,也为江西朝气蓬勃、日新月异的局面感到兴奋。

可是,站在英国立场上,阿礼国还是给英国外交部写信,对复兴会可能夺取华夏、称霸东亚提出警告。

当中兴公司的产品出现在伦敦街头,英国外交大臣不得不正视阿礼国的报告,开始调整对华策略。

对英国来说,维持一个衰弱的华夏更加符合英国的利益,更有利于英国货物倾销华夏。按照这一思路,打压复兴会也就成为英国外交部的必然选择。

问题是,英军正在印度镇压民族大起义,而满清朝廷仍对外国列强惊疑不已。咸丰皇帝更是猜疑洋人,拒绝与洋人进行任何接触、沟通。

到了1857年12月,英法联军开始在广州城外的珠江口集结,后攻下广州。

1860年,英法联军更是攻入燕京,火烧圆明园。咸丰皇帝北狩,不久在热河病死。皇帝死后,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奕?合作,鬼子六当政,开始主动接受洋务。

英法虽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却无力派军入华。这正是复兴会夺取苏浙的绝好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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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捷力排众议,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北伐之事毋庸再议。我还是决定先东征,再北伐。时间预计定在9月初。届时,我将带左七军第二师、近卫师、右二军离开两湖,参与东征。

“目前第二师分成两半,一半在湖南,一半在湖北。你们湖南方面,要支持第二师优先扩军、整编,使之能够顺利、准时参加东征。”

众人均表态支持东征决定。冯桂芳问道:

“二师现在才一万人,9月初肯定完不成整编。再加上近卫师、左七军直属队、右二军、天京方面的一师,人马也就四万人左右。以四万人敌清军两大营七万人,还要夺占苏浙、对抗洋人,会不会太少了?”

吴捷笑了笑,自信地说道:“清军在苏浙都是八旗、绿营,战斗力一般,无足挂齿。列强的舰队主力不在江海面。我们以四万人东征,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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