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天王府向石达开送来一份措词强硬的诏书,要求石达开在11月1日前从天京退回安庆。
天王府派来了李春发宣读诏令,秦日纲派秦日南、吴捷派康可铨率军护卫。在外界看来,天京城内再次团结在了一起,天王府、燕殿、东殿团结起来一起对付石达开。
同时,吴捷派出右二军炮艇,在秦淮河、长江一带游弋,公然向石达开示威。
10月29日,石达开与吴捷达成转让子弹底火技术的协议。11月1日,他最终接受最后通牒,退兵返回安徽安庆。
天京城内暂告无虞,暂时恢复了平静。天王府终于发布诏令,公开了洪秀全的死讯。蒙得恩顾及洪秀全的威名,说洪秀全听闻杨秀清死难,悲伤过度,升入天堂,与杨秀清团聚。
接连几天,蒙得恩都在忙着为洪秀全举办葬礼,筹备洪天贵福登基仪式。吴捷这边,也在安排人手清理东王府,加强天京城防。
各项工作都很顺利,唯独有一项工作暂无头绪:寻找东王印玺。
印玺象征着正统。有了东王印玺,吴捷拥立傅尧为幼东王,更加名正言顺。傅尧继承东王称号,就能顺便继承太平天国正军师的名号,对天国上下发号施令。
袭爵也就算了,还能继承官职?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太平天国却并非什么稀罕事。
太平军打天下时,为鼓舞士气,洪秀全、杨秀清曾多次发布诏令,强调但凡是开国功臣,其爵位、官职由子孙世袭。
按,明代官制,军官世袭,王、公、侯、伯等爵位亦是世袭。官爵世袭容易造成阶层固化,增加财政压力,削弱皇权。
到了清朝,王公贵族爵位虽是世袭,但每世袭一代,就要削减一级。爵位降到一定程度后,连俸禄也被取消。除此之外,王公“不锡土”、“不临民”、“不加郡国”,与京官无异。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
晚清时,京城内王公贵族满大街,却有不少穷困潦倒者。即便是郡王贝勒,亦不乏举债度日的。
太平天国则明令规定,功臣宗亲的后代,不仅可以袭爵,甚至还能继承原有的官职。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确实施行了的。
历史上,天京事变后,洪秀全逼走石达开,以蒙得恩为辅政大臣。蒙得恩病死后,其子蒙时雍袭爵,继续襄理国务。但蒙时雍太年轻,心智还不成熟,哪能担此大任?
特别是,蒙时雍还要负责与洋人打交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未受教育,见识又浅,哪是洋人外交官的对手。蒙时雍自己闹了很多笑话,也影响了太平天国威名,受到洋人的耻笑、轻视。
吴捷为东殿盟主,强奉傅尧为东王世子。既为东王世子,就要继承杨秀清正军师的职位,进而总揽太平天国军政大权。
尽管东王府内尚未清理完毕,吴捷还是在11月3日搬进了东王府,以此象征东殿的再次崛起。
经过天京事变,东殿活捉了韦昌辉,逼走了石达开,一场动摇国本的内乱终被平息。吴捷威望大涨,不仅坐稳了东殿盟主的交椅,还隐然成为天京城内最强的实力派。
看似宁静的天京城内,正酝酿着一场新的权力之争:在太平天国的地盘上,到底是东王府说了算,还是天王府说了算?
双方看似相安无事:天王府在忙着为洪秀全办葬礼,为洪天贵福办登基典礼。东殿则在忙着整肃城内秩序,处理善后事宜。
按照华夏政治传统,任何政权只能有一个权力中心。太平天国也不例外,一场新的交锋即将在天王府和东王府展开。
吴捷手握重兵,挟带靖难余威,却并未急着向天王府发难。一来,洪秀全尚未下葬,洪天贵福尚未登基,吴捷不想逼人太甚。二来,东王印玺尚未找到,吴捷底气不足。
天京情报站已经搜查将近一个月了,依然没有收获。按道理,9月3日天京事变爆发时,极其突然,东王府上下都无防备。当天,东殿官员大多死难。
东王府内负责掌管印玺的是东殿簿书。簿书掌管文书,听似不起眼,似乎只是个普通书吏,实则极为关键。
太平天国没有议政制度,所有军政大事都由东王杨秀清一人裁决,以文书的形式处理。杨秀清不识字,不能亲自处理文书,自然就要格外倚重东殿薄书。
东殿簿书极为重要,除了要精文墨、富韬略,还得是杨秀清的心腹。天京事变前,历任东殿簿书为曾水源、李寿春、李寿辉、卢贤拔。
(傅善祥为天国第一届女状元,曾为杨秀清管理文书。杨秀清为她特设一职,称东殿内簿书。)
天京情报站要找东王印玺,首先要从东王府找起。他们翻遍了东王府的角角落落,却并未找到印玺。
天京事变后,东王府附近的军民趁火打劫,把东王府洗劫一空。天京情报站又借调左七军兵马,挨家挨户搜查访问,依然没有收获。
无奈之下,情报站站长叶芝改变思路,决定从东殿簿书卢贤拔处找起。天京事变后,人们并未找到卢贤拔的尸体,也许卢贤拔带着东王印玺逃走了。
叶芝带着二十多个特工,日夜探访卢贤拔,却始终搜查不到卢贤拔。他们只好推断卢贤拔已经死于天京事变,尽管并未找到他的尸体。
还剩最后一个可能:天京事变时,北殿、燕殿兵马血洗东王府,顺便洗劫东王府。东王印玺如此重要,不是被韦昌辉缴获,就是被北殿、燕殿官兵顺走了。
可是,即便对韦志先等韦家余孽严刑拷打,他们也声称没有看到东王印玺。秦日纲本人也坦承并未看到东王印玺。
天京情报站还不死心,准备在北殿、燕殿官兵中访查,务必找到东王印玺。
吴捷却有些等不及了。也许,天京事变事态发展太快,东王印玺已经流失。
也许,东王印玺就像历史上的传国玉玺一样,将永远地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
自秦朝时,传国玉玺便被视作历代正统皇帝之间的信物,代代流传,直至五代十国时的后唐。后唐灭亡时,末帝李从珂举族与皇太后曹氏**于玄武楼,传国玉玺自此失踪。
后世皇帝都极为重视传国玉玺,花大力气寻访传国玉玺,却始终不得,终为遗憾。
东王印玺为黄金制,长六寸六分,阔三寸三分,云龙边。印中一行刻“太平天国”四字,下改双行,以“劝慰师圣神风禾乃师”为上行,“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为一行,下接“杨秀清”三字居中。
要仿制东王印玺,似乎并不难。
眼看天京情报站不给力,吴捷有些心急,传令给康可铨、陈承瑢,让他们也各自想法,务必找到东王印玺。如果他们也找不到,就只能仿制了。
11月5日一大早,陈承瑢兴冲冲地来到东王府。他不顾周围还有侍卫,还在屋外时,便兴奋地叫道:“会长!找到了!印玺找到了!”
吴捷人在屋内,听说后也十分高兴,来到门口迎接陈承瑢。
行礼已毕,陈承瑢当即拿出一个紫檀匣子,打开一看,果然就是东王印玺。
吴捷拿过印玺,左看看,右摸摸,心里甚是欢喜。这玩意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权力的象征,却代表了东王正统。世人都认这个印玺,有了它,东殿掌权更加名正言顺!
陈承瑢得意地说道:
“会长,今天早上天刚亮,我府中侍卫早起巡查,看到院墙下扔着一个破布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咱们访查已久的东王印玺。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吴捷心下起疑。
最近一段时间来,天京城内厉行霄禁,守军处处把守、节节设防、校核口令、通宵不断。佐天侯府是天京城内重点保护对象,四周都建有角楼、巡逻哨。
一般人哪敢深夜出行呢?就算他半夜经过佐天侯府,附近巡夜的官兵、哨兵怎么没有发现?况且,陈承瑢已经失势,别人怎么会把东王印玺扔到他家,而不直接扔到东王府呢?
这个人甚至可以拿着印玺直接交给东王府,直接向东王府讨要奖赏。
也许,陈承瑢有自己的渠道。杨秀清生前耳目众多,建有一个谍报网。这个谍报网会不会被陈承瑢收编了呢?
也许,陈承瑢在太平天国根基太深,与天王、北殿、燕殿都有着不错的关系。
不管怎样,天京情报站办不成的事,却让陈承瑢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吴捷警觉起来。但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吴捷不动声色,先把陈承瑢好好夸了一顿。
接着,他当天便使用这枚东王印玺,向幼天王连上三份奏章:
第一份,对洪秀全的“病逝”表示哀悼,歌颂了洪秀全一生功绩。
第二份,请幼天王早日举办登基仪式,以定人心。
第三份最为紧要,请求幼天王公开下诏:
一、为东王杨秀清平反;
二、葆奖、抚恤在天京事变中殉难的东殿将士;
三、由傅尧继承东王爵位、正军师职位。由傅尧年纪尚小,由东殿盟主吴捷暂行正军师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