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月初起,吴捷历时三个月,终于打赢赣西、南昌之战,占领了整个江西。
复兴会的地盘一下子扩大了数倍。经此之役,世人再次看到复兴会的巨大潜力,商人、士子纷纷来到江西寻找机会。
正如《振兴报》评论文章所说:九江之战使复兴会得以自保;闽西、南昌之战使复兴会得以壮大。从此之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复兴会崛起了。
有了江西根据地,复兴会将具备问鼎天下的实力。南昌之战一结束,复兴会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展根据地建设,力图把江西建设成为华夏最有活力、最有潜力的地区。
复兴会依托左七军在各地建立军政府,发动土地改革,清剿地主团练、土匪;依托右二军沟通联络各地,疏浚河流,拓展航运;依托中兴公司大力发展工商业。
吴捷本人则首先把精力放在整顿财政上来。这主要基于三个方面的考虑:
一、整顿军政府财政。
战争要流血,更要花钱。赣西、南昌之战规模甚大,损耗甚大。战争期间,军费开支飙增,令本就拮据的军政府财政雪上加霜。
二、促进工商业发展。
随着中兴公司产能的扩大、新型产品的不断问世,公司业务规模不断扩大。与洋人、清军作生意时,经常动辄超过十万两白银,使用白银交易十分不便。
晚清时,银价上涨,白银外流,货币紧缺抑制经济社会发展。这种货币困境同样困扰着复兴会。
在中兴公司的带动下,九江根据地内逐渐兴起了一批近代工商业,初步形成了一个小规模工业区。而工商业的壮大,必须借助金融的力量。
目前,复兴会旗下有一家振兴银行,隶属于执委会财政部,主要职能为承兑军政府经费开支、商业汇兑、抵押贷款等。振兴银行业务单一,着眼较低,在促进工商业发展方面作用有限。
三、建立更为高效的现代金融体制。
现代金融可以凭较小的资本撬动更多的资源,极大的促进经济、社会的发展。其中,又以统一的币制、强有力的中央银行、积极的财政政策最为重要。
之前,复兴会偏居九江一隅,中兴公司艰难草创,无力发行统一的货币,也没有必要建立中央银行。
随着复兴会对江西全境的占领,统一币制、中央银行也将呼之欲出。
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不管是对清朝还是对太平天国,这都是赤裸裸的挑衅。
如今正是1856年6月,杨秀清从天国各地调集大军,正在天京周围与清军江南、江北两大营血战。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以及李秀成、陈玉秀等悍将都卷入了这场战争。
清军在江西大败,短时间内不敢窥视江西。欧洲列强打赢了克里米亚战争,英、法列国又在广州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满清内忧外患,绝对无力反攻江西。
据天京方面的情报,太平军已经打垮了清军江北大营,正在围攻向荣的江南大营。向荣接连败退,形势对太平军出奇的有利,江南大营覆灭在即。
然而,盛极而衰。历史上,太平天国打垮清军两大营后,很快便爆发了天京事变。自此之后,太平天国开始走下坡路,最终被湘军剿灭。
天京事变于1856年9月3日爆发。届时,吴捷将率军勤王。在此之前,他必须巩固江西根据地,完成各项改革。
财政改革为当前最为紧迫的任务,吴捷亲自主持,由宁波银行家、复兴会员杨庆具体实施。他以统一货币、建立中央银行为主要举措,力图从根本上建立现代金融制度。
统一货币与中央银行相辅相成,需要同时进行。其中,币制改革与经济、社会联系最为紧密,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大航海时代,欧洲人在美洲发明了储量巨大的银矿。大致在同一时期,日本也发现了银矿。来自美洲、日本的白银迅速流入世界市场,成为世界通行的硬通货。
华夏古代多以“钱”为货币。“钱”即铜钱,以铜为主,掺杂有铁,铜含量越高,铜钱成色越受欢迎。到明代时,随着大量白银流入华夏,华夏货币改以银、钱并行。
太平军兴以后,满清面临着极为严重的财政危机,咸丰帝也试图从币制改革中缓解财政危机。他的方法简单粗暴:开铸大钱、发行宝钞。
所谓大钱,即在本值一文钱的铜钱上,标注“值十文钱”,甚至“值百文钱”,但铜钱的铜含量并不增加。这种行为相当恶劣,受到地方、百姓抵制。
不法商人可以私铸铜钱,将老钱改铸为新钱,瞬间就是十倍、百倍的利润,进一步加剧了货币的混乱。民间使用大钱,往往将其折扣,使其回归原本价值。
所谓宝钞,类似于纸币。但满清政府一无金银储备,而无信用,同样受到民间、地方政府抵制,无异于一张白纸。
倒是外国银元逐渐在华夏流传开来。外国银元形制统一,银含量高、稳定,受到民间欢迎,其中又以西班牙银元、墨西哥银元流通最广。
太平军高层皆起于草根,不可能开展系统性的币制改革。理论上,太平天国实行圣库制度,一切财产皆归圣库,也没有实施币制改革的必要性。
不过,为了体现太平天国的优越性,太平天国不计成本,铸造了大批成色极好的铜钱。这些铜钱甚至流传到湖南、浙江、福建等满清领地。
因为成本太高,太平天国这种赔本铸钱的行为并未坚持下去。实际上,在太平天国辖地,白银、西洋银元、铜钱等多种货币并行。
复兴会占领江西全境,处境大为改善,试行统一货币的条件已经成熟。吴捷与杨庆一起,参照洋人货币,设计了一套现代货币制度,在江西全境推行。其要点有:
第一,货币法定。
新币称为法币,意为“法定流通之币”。军政府制定《货币法》,明确规定法币为法定流通货币。法币之外,现行铜钱、白银不再具有法定货币地位,不受《货币法》保护。
为保证货币市场的相对稳定,军政府规定一年过渡期。过渡期内,白银、铜钱、银元等可以照样作为流通货币,受到军政府的承认。
过渡期结束后,白银、铜钱、银元不再作为流通货币。商人、百姓若要使用白银、铜钱、银元,风险自负。
第二,货币统一。
发行权回收。新设复兴银行,作为军政府的中央银行。复兴银行掌控货币发行权,禁止私印货币。振兴银行改为商业银行,执行商业业务。
法币基本单位为元,币种分为纸币、硬币。纸币有20元、10元、5元、2元、1元五个面值,硬币有1元、5角、2角、1角、5分、2分、1分七个面值。其中,1元、5角、2角三种硬币为银制,其他为铜制。
1元法币,大致值0.7两白银。这主要是参考了西班牙银元的实际价值。
1544年,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的玻利维亚波托西,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银矿山,在此开采了巨量的白银。西班牙银元也成为世界通行银币,一枚西班牙元大致值0.7两中国白银。
因此,1元法币等同于1元西班牙银元,可以直接兑换。
第三,建立银本位制。
华夏白银持有量较大,故复兴会以白银为储备。一元法币等值0.7两白银,可兑换为白银硬通货。
复兴银行作为军政府的中央银行,在发行货币时不得超发、滥发,需严格执行“货币发行准备金”制度。
为保证币值稳定,复兴银行货币准备金比率至少为30%。即发行十元法币,须有三元等值白银作储备。
同时,振兴银行以及其他江西境内的商业银行、票号、钱庄等,必须提取存款总量的百分之三十,存储在复兴银行,以减轻银行风险,防止民众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