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肖大人,我们睡吧
鉴于肖不修身体状况不佳,他又与我扯了这么久,我非常不好意思再吃什么,看见肖不修喝完粥,就开始张罗着回去睡觉了。
“肖大人,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我帮您铺被窝。”看我如此热情,肖不修又点哭笑不得,按了按自己的头,才站起来。我立刻小跑着跟上,没有半点含糊。
雪已经停了,空气很是清冷。肖不修又忽然继续了刚才的话题,说起了第一个死者徐庆娘的故事。“徐庆娘有个十六岁的女儿,长相一般,因为跟着寡妇娘,也并不太容易嫁出去。可是,自从徐庆娘被杀后,她反而有很多男子求娶,你猜猜是为什么?”
“她性格好,有一技之长。”我回答道。
肖不修则认真的地看着我,才说道:“女子仅仅是性格好,拥有一技之长,或是是可以安身立命的方式,但并非嫁娶的优秀条件。这女儿因为拿到了徐庆娘死后的一笔赔偿金,一下子变得有钱起来,所以才会有很多男子,特别是家庭状况不太好的男子求娶,以求改善自己的门庭。”
这理由我相信,但我还是有疑问。“为什么陈婉婉和徐庆娘都有很多赔偿呢?谁给的?”
“红花绣庄的老板张悦荷,大家都管她叫荷姐。说起来,这人还与高建昌关系甚好,这绣庄也有高建昌的股份。”说着话的时候,肖不修还轻轻笑了一下,“你现在得了高建昌的产业,也算是绣庄的半个老板娘呢。”
“别别别,我可不要高建昌的产业,我什么都不想要。”我立刻摇头摆手,想在想想,这高建昌的产业难道不是皇后的?难道不是烫手的山芋?多少人盯着看呢,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搞好。我现在都搞不清楚高建昌到底有多少铺子,简直是要了命了。
“先不说这个,单只说绣庄的生意,因为有了皇家的一部分订单,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常常来这里订制衣服,因此也是相当挣钱的。当初,要不是这个荷姐总是让绣娘们加班,当然,加班也是有钱的。在这种状况下,绣娘们都很喜欢在绣庄留宿,或许这也是命案的原因?这个我不能确定,但现在看来,三起命案皆因绣娘晚上在绣庄出的,也是有些问题的。”
“那荷姐为什么赔那么多钱?人又不是她杀的?”我想起刚才在大堂之上那个哭泣得很厉害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也挺面善的。
“她倒是个好人,一心向佛,把绣庄挣来的钱资助给一些穷人,又从生活困难的女子中挑选心灵手巧的人来绣庄做事。人死在绣庄,她也于心不忍看到这背后的家庭支离破碎,所以就多赔了一些银两而已。”肖不修居然还叹了口气,“绣庄停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皇后给了她一大笔生意,让她继续做下去的。”
我就知道,京城的每一个铺子背后都是有人的。“那这一次死的何三娘,与前两个女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么?”
“这还是要再去查一查的。”肖不修脸上的疲惫之色愈加明显起来,“人家都说多事之秋,现在看来,这开年就事情多,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咦,大人你也会感叹了。”我忽然发现原来肖不修也是有叹息的,没有那么冷血。
“肖小七,我也是人。如果你死了,我也会难过的。”
“呸呸呸,这是什么话啊!童言无忌,天官赐福。”这肖不修真是太过分了,这刚出正月就开始咒我,“大人啊,我可是长命百岁的!”
“人都有一死,你何必骗自己呢?”这人说话真扎心。
“没有骗,只是觉得我要和大人一起开开心心地活着,吃好多好多饭,看好多好多风景,处理好多好多案子。”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肖大人啊,你可要长命百岁,陪我一起玩哦。”
“好。”肖不修点了点头。
回了南厂,肖不修径直去了书房,我本来也想跟着过去的,但想到我若在身边,他可能还要撑着不肯睡。反正有影子在,我也是放心的。只是,多拿了一床被子给他们,依然是寒冬,积雪尚未溶化,还是冷的。
绣庄和铁匠铺的案子都没有头绪,也没有新的线索。石捕头要求将尸体先存放在义庄,不能入殓埋掉。果然不出肖不修的意料,这群家属开始要求东家赔偿了。铁匠铺还好说,老丁头是自家人,又没有子女,只需厚葬即可。但绣庄的何三娘的身后事有些棘手了,原因就出在了之前死的两个绣娘赔偿了不少银钱,也是因为荷姐心软,怕出事的绣娘家中的日子不好过。
但现在这何三娘的家中居然想要个天价补偿金,说是他男人是个瘸腿的,日后的日子没办法过了。其实,他还不是看到之前那个陈婉婉的丈夫又再娶,日子过得反而更好了。所以,他也想效仿。
第一个发现何三娘尸体的李阿秀,是绣庄的管家,也与何三娘关系很是要好,听到何三娘丈夫要这么多钱,眼睛都红了,破口大骂起来。原因是也觉得这个男人觉得自己的腿瘸了,就摆烂在家中什么活都不干,里里外外都是何三娘来做,非常辛苦。
过了头七,何三娘的丈夫居然跑到京畿府状告绣庄不赔偿,自家媳妇死在绣庄,绣庄要承担责任。嘴脸极为丑恶,李阿秀当庭还跑过去抽了这男人一个嘴巴。这男人说是腿瘸了,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跛脚高低腿而已,力气还是有的。他与李阿秀扭打在一起,样貌极为不雅。
结果,这事情又成为了京城大街小巷的谈资,很多人还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到最后,居然有这样的传言:“让自家女人去绣庄做事,死了能拿银子,很是划算的。”
绣庄老板荷姐坐在我还没有装修完工的包子铺里,倒是一脸的平静,李阿秀气的要死要活的,说是一点都不想给这个男人银子。
我也不吭声,因为这事情我还真的不好管,并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管。特别是肖不修那天说了陈婉婉死了之后后,她男人再娶的事情之后,我也挺生气的。可是转眼一想,人家也是要活下去的,变心也好,喜新厌旧也好,这人都死了,你也不能拦着人家追求新生活不是?
只是说,在道德层面上来说,这男人的做法的确令人不悦。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日子是人家的。
荷姐就是这个观点,她很是通透,甚至还说:“我想着可以多赔一些的,毕竟今年的物价地价都有了涨幅,我支付得起。在我绣庄做事的女人,值得这个价钱。”
李阿秀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
“我今日来找小七大人,一是来打个招呼,毕竟我这绣庄也算是高老板的买卖,小七大人现在接手了高家的产业,我对待小七大人也会像对待高老板一般的尊重。第二也是与小七大人商量一下这个赔偿的事情,之前也是高老板给我出的主意,说是多赔一点,让人家好过,也让自己心安。绣庄每年挣得很多,订单都接不完,在我这里做事情的绣娘也都是个中好手,失去一个,的确是相当大的损失。我也很难过,但我的绣庄也要继续经营下去,自然是要顺利平息风波,把自己的口碑形象提升一些。”
她这话也很有道理,似乎冷血了一点,但也不失为最好的做法。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事情你们处理吧,我也不懂做买卖的事情,这个方式既然是高老板和荷姐你已经商量过的,那继续好了。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何出事的总是你的绣娘呢?”
“这事情我也实在不知。”荷姐身姿瘦削,自有一番美貌。只是这其中总透着一股凄美,怕她也是有故事的人。“我长年吃斋念佛,总希望能够消除业障。做生意这种事情,来来往往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我这里总是命案。”
“荷姐,咱们要不然再请一尊佛回来吧,放在屋里镇宅。”李阿秀立刻就开始出主意,这人看起来更外向一些,说话的声音也大。
“佛在心,放在屋里也没用的。”荷姐轻轻念了声佛号,还转动了手中的佛珠长链。“小七大人掌管了红光寺,也没看到她的包子铺里请一尊佛过来……”
这话说的,我是压根儿都没想过这个事情,再说了,我一个包子铺为啥要请一尊佛过来。我眨巴了两下眼睛,才说道:“生意好,是人品好。荷姐这几年生意做的很好,也是因为做买卖公平合理周到。听说,红花绣庄每年也会有近百人的绣娘来工作,也是挺不好管理的吧?”
适当换个话题,也是好的。
“订单多了些,人也就多了些。这些日子刚给宫里赶了一批春装出来,本想着还能给众人放个假的,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荷姐看了我一眼,估计也是明白我不想继续说命案的事情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布包,放到了我的眼前。然后又看了看我身边的这群侍卫们,轻轻咳了一声才说道:“第一次见小七大人,想着是个女孩子在一群男人堆里,即便是有肖大人这样细心的人保护者,但也总有些疏漏的。这是红花绣庄的特色绣品,女子的内衣肚兜,材质丝滑舒适,四季都可以穿。”
啧啧啧,送礼来了。我的确听说过红花绣庄的女人内衣肚兜很是有名,都是有钱的女人才能拥有的。我对这个事情不太讲究,因此也就没有多在意。现在居然有人送来了,还是做官好呀。
当然,我也很是好奇这肚兜会有多好,才忍不住动手拆开看了看。一看不要紧,还真是吓了一跳,这与当年肖不修给我的带血的肚兜一模一样,红色丝绸,红色花朵,大朵大朵的绽放,晃眼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些花朵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摸了摸这个花朵,针脚细密,看得出来绣娘的绣功实在是很好的。“这要是卖,得多少钱?”
“五十两。”荷姐回答道。
啧啧啧,这么贵。我又感叹了一下。“一般人也是买不起的,不过我依稀记得出事的何婉婉也有这么一件肚兜吧?”
荷姐倒是诧异地看着我,“小七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看过证物而已。”我也没有隐瞒。
“这其实是我给自家绣娘的福利,每一位在我这里做事的绣娘都有这样的肚兜,女人的贴身之物,自然是要用好的。更何况,这也是出自我的绣庄,我的绣娘们自己没有怎么行呢?”
“荷姐倒还真是有心了。”我感叹了一句,这与糕点铺子的学徒一进门就随便吃糕点的道理一样,随便吃,吃到恶心为止。再看到糕点的时候,就不会再喜欢偷吃了。红花绣庄将最好的绣品发给绣娘,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件最好的肚兜,自然也就不羡慕别人,而会让所有人羡慕这些绣娘的工作和红花绣庄的待遇。这荷姐也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这个事情可以学起来,以后我的包子铺里的人随便吃包子,吃到恶心为止,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偷吃了。
我刚想把肚兜收起来的时候,肖不修带着寒风就进门了。我立刻就打起了喷嚏,裹紧了身上的小棉袄。荷姐和李阿秀立刻起身向肖不修行礼,看来他们都是认识的,肖不修对她们的态度尚可,颔首说道:“荷姐无须多礼,这里是肖小七的包子铺,可以随意一些的。”
我磨磨叽叽地站了起来,给肖不修腾出了一把椅子。毕竟我这里还在装修,能找出三把能坐的椅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肖不修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眼睛又看到了红色肚兜,轻笑了一声问道:“荷姐倒真是会做生意,这么贵的绣品是要送给肖小七么?不过,她可穿不了这么贵的东西,她常常跟个泥猴一样,穿这个真是浪费了。”
嘿!我放箱子里瞅着也很是高兴呀。
但我怂,这句话没敢说,毕竟这么一件肚兜如此之贵,我真是舍不得穿的。再说了,我穿了又没有人看,只有我自己欣赏,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咳咳咳,我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