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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吗!?”陆溓宁头发凌乱着盖住眼睛,横眉冷对。宿酒后又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他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况且他惯常对李琰没有什么耐心可言:“别做梦了,这很愚蠢,而且没有用。”

他说罢就伸手要把李琰拽起来。

李琰直愣愣地望着他,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

该死的,他又听不到陆溓宁在说什么了。

脑子里回荡着火车呼啸而至的“呼呼”声,还有山体塌陷的轰隆声。

他逆着光看陆溓宁,发现这人怎么连面目都开始模糊。

直到陆溓宁开始伸手拉拽他,他才开始挣扎起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的下半身都麻了,想来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对,但是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的两只胳膊开始奋力抱住了马桶,一只手被陆溓宁扯开拉住,另一只手就更拼命得抱住不放。

陆溓宁看着李琰,抱着马桶,难舍难分得像是在拥抱阔别已久的爱人似的。心中怄火的要死,嘴里又骂道:“你到底他妈什么毛病!”

李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面目满是怒意,一时间神志恍惚,看着他身后黑漆漆的卧室,完全分辨不出来陆溓宁这是要把自己拉去哪。

他脸上满是惊慌,不受控制地喃喃道:“好黑……好黑…,太安静了…”

真的像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深渊,除了一片漆黑跟苦痛难捱的热,什么都没有。

那种安静都快要把人逼疯了。

李琰像是回忆起什么,更加执拗的不肯放手。

陆溓宁离他这么近,一个卫生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自然是听清了李琰嘴里在胡言乱语着什么,他动作猛地一顿,李琰抓住机会另一只胳膊也抽回来紧紧抱住了马桶,背对着陆溓宁,留给他一个紧张兮兮的泛着青的后脑勺。

李琰“没用的鬼把戏”耍了不到三次。

陆溓宁就骂骂咧咧在卧室里插上了小夜灯。

李琰至此才算是乖乖顺顺地愿意在主卧的床上过夜了。陆溓宁刚回来陆家,需要他忙的地方有很多,白天的时候基本不着家,夜里也是到深夜才回来。

他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在外伪装成无懈可击,高深莫测的少东家,听从着陆安凌的安排,去应酬,去接管熟悉陆家的产业,频繁的开会,做决定。

回来以后就会剥掉虚伪的外壳,对着李琰露出来凶残恶劣的一面,他近乎刻薄刁难地对待李琰,稍有不顺就要辱骂他,或者往床上拖去折腾他。

而李琰,脑子还算清醒的李琰应付性情恶劣的陆溓宁姑且算是能勉强哄住,顺毛,而脑子不太清楚的李琰,对着这样的陆溓宁只有挨欺负的份。

他变得很怕说错话,变得很沉默寡言。

这栋房子里的人,不管是保镖也好,还是佣人,都没有跟他讲话的,不知道是陆溓宁特意吩咐过的缘故还是那些人原本也对他无甚好感不愿搭话。

他渐渐的活得像是一个游荡在这栋大房子里的孤单单的游魂一般。

如果晚上回来的陆溓宁不找他麻烦,不朝他发作什么,那么他的世界里几乎安静的能听得到回响。

初春后的一个半下午,管家在院子里浇花。

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位肤色有些深的男青年站在敞着门的客厅那里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原本的神采像是被陆溓宁亲手一点点的擦去了。

管家手里拿着出水的水管头,扭头问他:“你要不要过来浇花。”

没想到李琰在听到他的话以后,突然转过身去,“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后来的一天管家跟陆溓宁在二楼的书房里谈话。

陆溓宁手里随意翻看着一本书,闻着李琰最近在家里的情况。

管家一一汇报,陆溓宁这时候起身来到了床边,看见李琰在院子里弯着腰,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小铲子,在一株正在开着的花的根部戳弄着什么。

“他那是在干什么?”陆溓宁突然打断了管家与往常无二变化的汇报。

管家顺着陆溓宁的目光也往下望去,这个时候李琰已经起身去够地上正滋滋冒水的水管了。

他回答道:“浇花。”一点儿多余的赘述也没有。

“他主动要去浇的?”

管家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不是,我邀请的。”他顿了顿又说:“他好像有点讨厌我,我不在的时候才会愿意过去。”

陆溓宁目光落回到管家脸上来。

管家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待在陆家的老人,跟着陆安凌工作了半辈子了。刚回来的时候李琰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走,他脸上当时挂了彩,脖子上包着纱布。陆安凌看见过之后,一脸失望与不满,问他是不是离开陆家太久了,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了。

陆安凌之所以放任李琰这样的人呆在自己身边,是觉得李琰此人对陆溓宁构成不了什么麻烦与威胁。他也愿意在陆溓宁不偏离轨道的情况下,给予一些让步,给父子情面也留些余地。

但是这余地并不包括让陆溓宁弄成那副狼狈模样。

他问陆溓宁需不要他来插手,陆溓宁当时语气阴狠,眼里是浓重的恨意,他说不用,说要自己来。

而从李琰被管家一枪麻醉打翻在地,到被关起来的三十多天。

陆安凌再也没有提过此事,陆溓宁更偏向于管家已经向他透露过消息,他对自己的处理结果还算满意,陆安凌记忆力很好,总不会是忘记了。

他似笑非笑盯着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嘴里发出一声轻哼:“他现在不过是讨厌你,对我应该是要恨死了。”他转过身回到书桌前,语气轻松又无所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

而没想到正赶上这几日降温,李琰身体不知怎么变得很差,只是出去吹吹风浇会儿花的功夫,竟然就起了烧。

陆溓宁一开始还以为他装的,毕竟以前的李琰被他从深山大雪里的帐篷中赶出来,在外裹着湿漉漉的被子这么久,他都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现在成这幅较弱的样子了。

结果李琰还真就高烧两日不退,陆溓宁大发了一通脾气。

李琰那次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起来,身体瘦得不成样子。

起来以后就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花房,花种繁多,郁郁葱葱,温度也是恒温如春。

但是陆溓宁不让他出去了,院子里也不行。

陆溓宁嫌弃他过于瘦得缘故才身体变差,请了几位营养师过来,调制菜谱,管家的任务又多了一项,要监督李琰吃饭。

于李琰而言,他是并为发觉这些的,他只知道家里的菜的味道变得有点怪,陆溓宁又小气了一点,连院子里也不愿让他待。

而陆溓宁。

陆溓宁还是永远对李琰恶语相向。

但是李琰的花房里的花也永远生机勃勃。

他从未让任何一朵花死在李琰面前。